柳三爷原本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他的潜意识告诉他, 他并不喜欢男人。
最主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准备跟陆当合作的打算。
不仅仅是因为他并不想掺和进朝廷的斗争之中,更因为他根本不觉得陆当他们最后能成功, 尤其是在那位建兴帝竟然蠢到留下一纸亲笔诏书, 把满朝文武骂了个遍,最后主动退位,放弃了自己的正统地位的情况下。
所以他随后就收回了落在那个中年男人下巴上的小山羊胡上的目光。
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柳三爷抬头一看, 正看到数百军士朝着这里疾驰而来。
为首的似乎是扬州将军, 他出身皇室, 说不定认识堂堂前总管太监陆当。
很快,一阵尖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站住,都不许动!”
“尔等不要慌张, 有一伙水匪流窜到扬州,我等只是奉命前来缉拿。”
……
柳三爷随后低头一看。
陆当等人果然已经慌了。
柳三爷眉头一皱, 看在那位建兴帝还算是个好皇帝的份上,最终还是说道:“靠岸,让他们上来。”
他的那名属下毫不迟疑道:“是。”
花船靠过来的时候, 陆当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一个年轻男人从船上走了下来, 朝着他们客客气气道:“几位贵人,军汉粗鲁, 恐怕会唐突到几位, 不如几位先上船,稍后我们家三爷会帮着几位把那些军汉打发走的。”
陆当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人是柳三的得力属下, 再一联系上他说的这些话, 哪里还能猜不到他们这是认出他来了。
陆当瞳仁一紧。
他们的伪装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怎么是个人都能把他们的底细挖出来。
但他也知道, 现在已经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 现在最主要的是避开那些官兵。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推辞的机会:“那就麻烦柳三爷了。”
然后他直接走在了敖锐泽前面。
因为他觉得,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那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敖锐泽的身份也暴露了。
年轻男人直接将他们带进了花船的最下层之中。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军汉就围了上来,然后他们就听到一个如林籁泉韵又带着半分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孙将军,一月不见,您看起来似乎又威武了不少。”
奶团子的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
“这声音有点好听哦。”
紧跟着,另一个粗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原来是柳帮主,柳帮主好雅兴,大白天的,就逛起花船来了。”
“谁叫柳某不过闲人一个,比不上将军日理万机。”
“不过将军这是——”
“这不是打南边来了一伙水匪吗……有人举报说他们这会儿就躲在小秦淮河里,所以本将军带着人赶来了。”
“辛苦将军了。”
“不过我这里正在宴请贵客,不知道将军可否先去他处搜查……这是柳某的一点心意,请将军和诸位弟兄喝茶,还请将军笑纳,”
“……哦,既是贵客,的确是不好打扰,那我们就先走了,柳帮主要是发现了水匪的踪迹,可一定要及时上报过来。”
“一定一定。”
不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就又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脚步声是越来越远。
又过了一刻钟,船舱的木板重新被人掀开。
为首的年轻男人只说道:“几位贵人,那些官兵已经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陆当已然冷静了下来,他心知肚明,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他们就算是在懊恼也没用了。
出去之后,他只说道:“多谢漕帮施以援手,不知柳三爷现在是否有空,陆某想当面谢谢柳三爷。”
陆当客客气气的,漕帮自然也不敢轻待他。
年轻男人当即侧过身:“我们家三爷现在就在楼上,几位贵人请——”
陆当等人当即跟着他上了船顶。
不等敖锐泽站稳身体,奶团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漂亮的瑞凤眼,这高挺的鼻梁,这被酒水浸润过后的娇艳的嘴唇……我决定了,他就是我的新老婆了。”
敖锐泽:“……”
不好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所以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全都落在了柳三爷身上。
以至于柳三爷想不注意到他的视线都难。
他猜得没错,这家伙果然是陆当派来勾引他的——他这会儿恨不得将他直接拆骨入腹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还是那句话,他根本不喜欢男人,更没有跟他们合作的打算。
所以在陆当说到‘漕帮大恩,我等必定铭记于心’的时候,他只说道:
“陆大人言重了,柳某不求其他,只求陆大人他日东山再起之后,能关照我漕帮一二。”
听见这话,陆当直接沉默了一下。
因为柳三爷这话分明另有深意。
他是在说,漕帮今日出手帮了他们,他们既然承认了这份恩情,那漕帮就不会去官府那里举报他们,他们将来也不能报复漕帮。
陆当下意识想要看向身后的敖锐泽,不过又一想起他们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把敖锐泽的身份暴露出去,还是克制住了。
陆当只能说道:“既然柳三爷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陆某也就开诚布公了。”
“柳三爷放心,我家那位最是弘毅宽厚,绝不会做出恩将仇报之事,从今往后,我们就当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这么一来,他们也不必再担心漕帮会对他们下手。
所以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想到这里,陆当的心神彻底稳了下来。
“好。”
柳三爷当下抚掌轻笑。
他也没有想到,今天这趟小秦淮河之行,竟然阴差阳错解开了漕帮和陆当他们之间的恩怨。
这么一想的话,今天这几千两银子花得还挺值。
“来,我敬陆大人一杯。”
等到扬州行营的那些士兵一退,陆当就迫不及待带着敖锐泽等人回了府。
一回到府里,陆当就忍不住又劝道:“老爷,今天算是我们的运气好,碰上了柳三,柳三也不想真的跟我们交恶,所以帮了我们一把,可是万一今天我们没有碰上柳三,您知道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吗?”
奶团子也指指点点:“就是就是。”
虽然敖锐泽剩下的那点积分,已经足够它混淆那些军汉的心智,让那些军汉发现不了他们了,所以就算它老婆没有出手帮助他们,他们也不会有事。
敖锐泽能怎么办。
敖锐泽只能满口答应:“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像今天这样随意出门了。”
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奶团子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陆当前脚退下去,准备换一个拉拢目标,重新跟中年男人一较高下的时候,回到房间里的敖锐泽转身就从窗户翻了出去,然后是院墙,假山,后门……甚至顺利地躲过了好几波巡逻的护卫。
奶团子:“……”
这是敖锐泽该有的身手吗?
等等——
它这才想起来,虽然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敖锐泽就一直卧病在床,但是本质上,他可是一个敢爬到几十米高的海浪上造作的厉害角色啊。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敖锐泽离开府邸之后,直接跑到了柳府。
奶团子愣了一下。
它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的柳三爷也愣了一下。
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
然后他就笑了。
因为没有想到陆当居然还不死心。
以至于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是该觉得荣幸——为陆当他们对他的重视,还是该感到担心——因为陆当他们显然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他根本不喜欢男人,更没有跟他们合作的打算。
所以柳三爷只是多看了敖锐泽一眼,就直接收回了视线,然后抬脚继续向大门走去。
敖锐泽见状,眉头也是一挑。
老婆怎么越来越难拐了?
不过没关系,毕竟这也是情趣的一种不是吗?
想到这里,敖锐泽放在身后的手轻轻一勾。
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
已经到了屋檐下的柳三爷下意识转头一看,正看到敖锐泽被淋成了落汤鸡,落寞不已的样子。
关键是这会儿正是酷夏,敖锐泽穿的本来就单薄的很,这么一盆大雨淋下来,敖锐泽身上的衣袍直接就贴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身体的线条勾勒地淋漓尽致。
奶团子:“……”
柳三爷:“……”
柳三爷喉中一梗。
他默了默。
不管怎么说,敖锐泽也是陆当的人。
陆当可以出尔反尔,他却不好把陆当的人得罪太狠。
想到这里,柳三爷皱紧的眉头瞬间就松开了。
他当下给旁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
那仆从当即回过头,把敖锐泽请了进去。
哪知道没过多久,那仆从就又找到书房来说,敖锐泽想要面见他,以表感谢。
柳三爷原本并不想见敖锐泽,不过他转念一想,要是他就这么把敖锐泽打发了,难保他不会再纠缠上来,所以还是把话说清楚了比较好。
“让他进来吧。”
柳府就没有素色的衣服。
所以再进来的敖锐泽已然换上了一袭蓝袍,胸前绣着云纹,腰带上挂着一方碧玉,袖角镶嵌有金边,再配上敖锐泽那张端方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敖锐泽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正倚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的柳三爷的那双瑞凤眼忍不住眯了眯。
奶团子这才反应过来。
敖锐泽是不是在勾引他老婆?
他就是在勾引它老婆——
他现在果然都不带遮掩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柳三爷的声音响了起来:“叫什么名字?”
敖锐泽:“敖锐泽。”
嗷锐泽?
奶团子:“……”
他甚至直接承认了自己是狗,连骂他的机会都不给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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