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沉默了。
顾舟还以为他会说出“没有吸管”之类的话, 结果傅沉有些不情愿地把碗放在一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包吸管,抽出一根插进水杯, 又把吸管头弯折了一下,递到对方唇边。
顾舟“”
果然是故意的。
他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傅总脱光都数不完了,这种细小的套路他根本没有在意过,指不定还有多少。
顾舟叼住吸管喝水,并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傅沉没再说什么,伸手摸他额头,稍微有点热“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顾舟喝完了一整杯水,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舒服肯定谈不上, 说不舒服, 也没到让他坐卧难安的程度,他想了想“有点冷。”
傅沉立刻帮他把被角又掖紧了一些“我把空调打开”
顾舟摇了摇头。
正值十一月上旬,最近几天降温得厉害, 他家所在的别墅小区已经提前供暖, 医院也是一样, 所以病房里其实很暖和,不然傅沉也不至于穿得这么单薄。
“可能是因为发烧,”顾舟说,“没什么事, 应该明天就会好了。”
傅沉没再坚持,只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
顾舟指尖确实有点凉, 但他感觉还好, 毕竟手可以贴着身体放, 真正血液循环不过来的是脚,于是他想告诉傅沉不用帮他捂着“手不冷。”
但傅沉好像是听出了什么言外之意,他“嗯”了一声,忽然站起身来,把椅子挪到床尾,再次把手伸进被子,捂住了他的脚。
突如其来的触碰把顾舟吓了一跳,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满脸错愕地看向对方“你不用”
“别乱动,”傅沉将他按住,用掌心贴住他冰凉的脚心,“你睡吧。”
顾舟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他自认为没有给过傅沉什么,傅沉究竟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现在开始怀疑那个“薛定谔的秘密”可能确实存在,并且还不是小事。
傅沉掌心的暖意通过两人相贴的皮肤源源不断地传来,这种感觉实在很是奇妙,顾舟闭上眼,回想起自己重生以前,即便是和任轩感情最好的那段时间,对方也没有主动帮他捂过脚,甚至晚上睡觉时,他翻身不小心碰到对方,任轩还要嘶一声然后躲开,说他一句“你脚为什么这么凉”。
那个人渣对他明明只有花言巧语,结婚前嘴里甜得像抹了蜜,一结婚就本性暴露,生活中处处对他充满敷衍,可他为什么一早没有看出来
顾舟在心里叹口气,觉得和任轩相比,傅沉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因为身体虚弱,他的思考并没能持续太久,脚底传来的热度让他精神逐渐放松,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顾舟醒来时,发现傅沉不在房间。
病房的窗帘拉着,屋内光线有些暗,适合睡觉。顾舟睁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渐渐从睡眠状态苏醒过来,感觉身体不冷了,低烧应该已经退去,也不知道昨晚傅沉给他捂了多长时间,他手脚居然都是暖的。
他环顾四周,病房里一片安静,没有其他人在,随即他一偏头,看到枕边放着一件眼熟的东西。
傅沉的手表。
这已经是傅总第三次“忘带”手表了,不过这一次的目的显然和前两次不同,顾舟视线微顿,发现手表下面压着自己的手机。
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把手机拿起,果然看到傅沉在二十分钟以前给他发了消息临时回一趟公司,有几个重要文件需要我签字,十二点前肯定回来,会给你带饭,你要是醒了,先自己待一会儿
顾舟挑眉。
看起来这次傅总向他表达的是“手表押在你这,人跑不了,很快就回”。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距离傅沉约定的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
他放下手机,将那块腕表放在手里把玩,冰冷的金属很快被他的体温捂热,他看着表盘上的划痕,指尖在上面轻轻擦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这块表似乎有点熟悉。
他好像见过它没有划痕时的样子。
顾舟皱了皱眉,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手表熟悉,是这些天看到它的次数太多了,在脑子里留下了印象,又或者是因为所谓的“海马效应”。
他正在试图想什么,忽然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一扭头,看到是护士。
“你醒了呀,”护士走到他跟前,“你家傅总让我照看你一下,我刚去给你取药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顾舟放下手表,“能帮我拔管吗”
护士点头。
“还有这个,”顾舟又指了指挂在胳膊上的止疼泵,“也拿走吧。”
护士看了一眼里面的药量,有点惊讶地问“你一次都没用吗”
“没有。”
护士笑道“还挺能忍的,那你一定恢复得很快。”
顾舟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护士给他拔了管,又处理好伤口,他也没太大感觉,直到对方让他坐起来。
他昨天昏睡了一天,一直也没下床,身体都有点躺僵了,在护士的搀扶下起身,谁料这一动就牵连了伤处,在疼痛刺激下,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结果一咳反而更疼,越疼越想咳,顾舟切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撕心裂肺”,咳得差点上不来气,胸腔的震动引得手术的地方剧痛,让他感觉身体快要被撕开了。
护士居然还在旁边笑“很好,就是这样,多咳一咳才好得快,你这个病人很自觉嘛。”
顾舟“”
刚才还在坚持说自己不需要止疼泵的顾先生立刻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甚至开始怀疑傅总找来的护士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喜欢挖坑给他跳。
但他逞强的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又不好收回来,只能继续“自觉”地咳了好半天,疼出了一脑门冷汗,直到身体彻底适应这种疼,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顾舟坐在床边,把胳膊撑在自己腿上,这一通咳嗽搞得他浑身发抖,好不容易停下来,开始大口喘气。
“还好吗”护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慢一点,深呼吸。”
顾舟努力调整着呼吸,尽量按她说的做,过了几分钟,觉得疼痛缓解了一些,身体大概在逐渐适应少了一块的肺。
经过医生的综合考虑,手术并没有切掉他整片肺叶,只是切除了病变的那一小段,所以大体来说损失得并不多,他呼吸时没感觉到特别明显的胸闷气短,后续恢复也会快一些。
顾舟抬起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冲护士笑了笑“还好。”
“还好就行,”护士见他缓过来了,便放下心来,“记得要多进行呼吸训练,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顾舟点头。
“那我先走了,如果觉得不舒服及时叫我。”
等护士离开病房,顾舟终于长舒一口气。
还好傅沉不在,不然看他咳成这样,不得心疼死
顾舟又坐在床边缓了缓,起身往洗手间走。
虽然一动还是会感觉伤口疼,但相比刚才的撕心裂肺,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去简单洗漱完毕,撑住洗手台喘了一会儿,觉得身体还是很虚。
但虚的根源除了刚动过手术,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很饿。
根据手背上的针眼来看,他早上应该是输过液了,但不知道是葡萄糖输得不够还是什么原因,他现在还是觉得饿,胃中空空,想吃东西。
想吃肉。
顾舟回到房间,把窗帘拉开,随后坐回床上,等待着午饭。
他第一次这么盼望傅沉回来,为分散注意力,拿着那块手表研究了好半天,直到十一点五十,傅沉终于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傅沉看到他起了,还有些惊讶,正要开口询问他状况怎么样,就见对方非常主动地拉开床桌,并直直盯着他手里的保温桶看。
傅沉一下子明白了,领会到自己应该先投喂饥肠辘辘的病号先生,再问他关心的问题。
他把饭菜摆好,递给对方筷子,自己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感觉好点了吗”
“挺好的,”顾舟扒拉了一口白饭,“你也吃吧。”
傅沉又问“还烧吗”
“刚量过,不烧了,”顾舟说,“护士刚走。”
傅沉打量了他一会儿,感觉他除了脸色依然苍白以外,精神倒是还好,这才稍微放心下来,也拿起筷子跟他一起吃。
其实早上的时候顾舟就已经退烧了,所以他才敢回公司,现在看顾舟比昨天精神了很多,也有食欲,说明正在恢复当中,能吃下东西就是好的。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一些,觉得自己今晚应该能在不借助药物的情况下睡着觉了。
两人无声吃饭,吃完以后,傅沉收拾好碗筷,正准备拿去洗,顾舟却突然叫住他“你等一下。”
“怎么了”傅沉回过身,还以为他有什么需要,“要喝水还是去洗手间”
“你不觉得你忘了点什么事吗”顾舟说,“傅总记性这么好,不能昨天说的,今天就忘了吧”
傅沉抿唇。
他只好重新坐下来,十指交叉,把胳膊放在膝盖上。
顾舟看着他,觉得这位傅总身上难得出现了“心虚”二字,他现在的状态堪称拘谨,像是在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顾舟也不催他,过了好半天,傅沉终于滚动了一下喉结,试探道“你确定要现在听吗”
“当然,”顾舟点头,“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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