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看着元景烁。
他已经一眨不眨望着那个方向五分钟了。
林然站得累了, 蹲下来,对天一说“这一见钟情中见的长度是不是有点过分长了”
天一冷酷“房子塌了不想说话,滚犊。”
林然“”
林然一头雾水, 努力回想起之前天一暴怒之下破口大骂的话, 顿时伤心了“我把你当系统, 你居然悄悄磕我c。”
天一暗自冷笑。
妈的,看好的小妈文学糊它一脸,没事儿, 它还有兄妹c它还有傻蛾子它还有兄弟丼就他妈不信没人治得了她
“好了好了先不要开玩笑了。”
林然瞅了瞅元景烁一动不动的模样,叹气“说实话,他突然这样还有点吓人。”
天一如今怼天怼地“你懂个屁, 这叫天定良缘这叫爱得深沉”
林然砸吧一下嘴,想想元景烁和楚如瑶, 一个霸道龙傲天一个冷傲凤傲天,强强联合, 想想居然还真有点搭。
不过她家楚师姐可是个真一心问剑的事业脑,谈恋爱影响出剑速度的那种,元景烁喜欢她,肯定是得做主动追的那个,但是元景烁又动辄有一朵朵烂桃花
林然突然有点忧心“不是,他俩要真是一对,我怎么觉得有虐恋情深那味儿啊。”
天一对联格式回她“不是,就你一牡丹之犬, 你怎么好意思操心人家处对象啊。”
林然“”
房子塌了的系统太可怕了, 林然被喷得体无完肤, 灰头土脸挪了挪方向, 继续蹲坑状等元景烁。
元景烁脑子里嗡嗡作响。
无数大大小小的催促的蛊惑的声音叫嚣, 最后又变成那个粗嘎的声音狂喜大吼“就是她楚如瑶,楚如瑶快去找她去她身边把她变成你的女人,把她的气运都夺过来,你需要少苍你需”
元景烁在那一瞬间就察觉到不对。
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他娴熟地敛息要将那些纷叠的声音压下去,可这一次那种压制前所未有的强烈尤其那句大吼之后
那声音似乎挟裹着某种可怖的意志,如海浪咆哮着试图颠覆他的意识。
元景烁眼眸中倒映出璀璨的金环,那金环镶嵌在他空洞的瞳仁中,像是世上最强悍的锁链,锁住他的意识,像控制傀儡般强迫他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行。
双腿有自我意识般地想迈步往前,元景烁用尽所有的克制死死管住,他眼中金光狂乱地闪烁,是两种意志在他身体里拉扯。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觉得自己会就这么被撕碎。
但他余光中却出现了一个身影。
她蹲在那里,往这边蹭了蹭,小小的一只,仰起头清亮的眸子专注望着他。
如一盆凉水泼在头顶,元景烁猛地清醒。
眸底金光刹那湮灭,脑子里粗嘎声音爆出一声惨厉的哀嚎,又被生生压下。
元景烁踉跄两步,俯下身,握着喉咙,从嗓子里滚出濒死般急促剧烈的喘息。
林然还寻思他这也太久了,要不要去催催呢,眨眼元景烁已经似是无比痛苦地弯腰。
林然惊了,赶紧跑过去“这是怎么了”
走近她才发现,元景烁连眼睛都红了,喘声大得吓人,青筋绷起的手掌死死掐住喉咙,林然都怕他给自己掐死。
林然心想这一见钟情咋还整出人命来了,赶紧去掰他的手“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元景烁反手攥住她的手,抠得死死的,但不过转瞬,他下意识放松力道,目光投去看她手背有没有掐痕。
林然没注意这茬儿,问他“怎么样怎么突然就魔怔了”
元景烁看着她关切的目光,干涩的嘴唇紧抿,摇摇头,扶着树干站直。
他脸色惨白,额头密密麻麻全是冷汗,短短时候,眼睛竟然就蔓出血丝,眼神冰冷又压抑,有一种隐忍的暴戾怒意。
林然本来还想调侃他,结果他这反应不按套路出牌,给她整得都不好吭声了。
元景烁闭了闭眼,缓和一下情绪,定定看向她,冷不丁道“我们转道,去别处,离开金都”
“嗳”
林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了主意,要知道这孩子向来狂得没边,是个明知道前面有刀山火海都敢闯一闯的货。
但不去金都肯定是不行的,她指着天边白光的方向,兴奋说“不行不行,我得去,我的师门就在那边,那个白衣姑娘看见了吗她是我的师姐,我得去找她。”
元景烁眼神凝住。
他突然惊觉了什么,僵了好半天,才有些古怪地缓声“她是你师姐你要去找她干嘛”
林然兴高采烈“回家啊”
元景烁整个人像是被定在那儿。
“不知道他们会停留多久,我们得快点走,可别都到跟前还错过了。”
林然美滋滋“本来还打算去金都坐公共方舟,那就得多中转几个州,现在遇到师姐搭个顺风车就回去了。”
她嘚啵着,一直没有听见元景烁搭话。
这可不是他的风格,他向来恨不得她说一句怼她一句。
林然抬头,看见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林然“你怎么了”
元景烁看着她明亮的眼睛。
她一定看见自己刚才望着那个女人,那个是她师姐的女人,但是她没有一点不高兴别说不高兴,连分毫的异样都没有。
她还开心地要去找她师姐。
她要回家。
她无牵无挂、开开心心地就要回家。
元景烁看不见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那大概并不好看。
林然看着元景烁扯了扯唇角,没有了平日的轻狂和嬉皮笑脸,那张脸庞显得异常冷漠,有一种刀锋般冷酷的英俊,乍眼竟像变了个人。
他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点头,迈着长腿径自绕过她,去牵马。
林然有点奇怪地望着他背影,挠了挠头,也没想太多,去找小月。
她在琢磨该怎么处置小月。
小月别有目的,她早知道,但一直没什么反应,因为这说不定就是历练元景烁的大劫小劫之一;林然不会轻易改元景烁的劫,年轻昂扬的雄狮没道理当小猫护着,把小月放眼皮子底下盯着纯属是为知己知彼。
但现在她提前离开,若是再把小月留在元景烁一个人身边,会不会后患太大毕竟元景烁年少气盛,有时候甚至有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疯劲儿,林然真有点担心他阴沟里翻船。
她是想历练好苗子,可不是眼看着小幼苗被暴风降维直接折了。
林然边想边找小月,转了半天,才在一处小山坡上找到她。
小月站在那里,直勾勾望着天边,满瞳倒映着从半空哀嚎坠落的蛟,那一声声凄厉绝望的兽吼,让她眼中翻涌起无比阴森的晦色。
“走了。”林然喊一声,她跟没听见似的。
林然走过来,瞥见她的眼神“你不会认识这只蛟吧”
小月仍不看她,冷笑“它是快化婴的蛟,我只是个还没结丹的卑贱半妖,天差地别,你说我们会认识”
“虽然但是”林然砸吧嘴“不是就不是,你这个语气怎么听着莫名闺怨。”
小月没有说话。
林然不以为然,转身要走,忽听她幽幽的“你根本不知道。”
林然一顿,回看,小月身体没有动,头不知何时却已经扭过半边,死死盯着她,姣好五官与柔软肌肤包住因为瘦削而渐渐显出棱角的骨廓,面色潮红,眼睛亮得吓人。
“你们以为看见了真相不,你们看见的只是有人想让你们看见的真相。”
那双眼睛里有残酷的怨毒,畏怯中夹杂着嗜血骇人的杀意“我是玩物,你们也是你们也逃不过,什么妖、什么人,都不过是棋盘上卑贱的棋子”
小月从她眼睛中看见自己狰狞的面孔,复杂扭曲的恶念糅杂脸上,看上去像个疯癫的怪物。
小月等着她露出怀疑惊恐的神色,等着她过来质问自己到底什么意思,等着她惶惶焦虑或者愤怒不安。
她喜欢,她只要想到这个女人崩溃,从高高在上的云巅跌进泥里,伏趴在她脚边颤栗,她就兴奋到全身颤栗。
女人凝望着自己,眼神渐渐浮出一点复杂。
鼻翼翕张,鼻息不知不觉急促,小月忍不住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
林然复杂望着那面红眼亮活像吃了春药的小兔妖,张了张嘴“你”
兔妖瞳孔亢奋地微微放大
“柔韧性不错。”
林然客观点评“我第一次见有人脖子能转一百五十度。”
“”小月“”
“再努把力你就可以去演鬼片了。”
不愧是兔兔,天赋异禀,林然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兔兔这么软,一定要再接再厉,加油吧,看好你哦。”
说完,她走了。
她就走了。
林然咸某林法则第一条,不和蛇精病论长短。
所以林然没有一点犹豫、颠颠轻快就走了。
小月“”
小月“噗”地一口血喷出来。
小月怔怔望着手心的血,疯了似的摸向胸口,摸到渐渐平坦的胸腹和移位的骨骼内脏,嘴角霎时抽搐。
她脸颊止不住抽动,抬起头,望着林然高挑纤细的背影,眼神闪过不敢置信、暴怒、杀意,最后却咬着唇,渐渐化为幽暗不定的闪烁。
“楚师侄不愧是剑阁骄子,那一剑着实惊艳,再过些年,怕是连老夫都不是对手喽。”
“慕容家主过誉了,她还小,还有的磨练。”
“嗳,龚长老太谦虚了”
楚如瑶跟在龚长老身后,听着龚长老与慕容家主你来我往着应酬,再三邀请剑阁一众人去府上做客被婉拒后,看时候差不多了,慕容洪寒暄了几句,识趣地笑别离开。
慕容洪走后,龚长老问楚如瑶“你看这位慕容家主如何”
楚如瑶想了想,答“实力强大、威严不俗,虽然对我剑阁有热切结交之嫌,但也无伤大雅。”
龚长老不置可否,又问“若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会如何回应他可以像我这样与他简单周旋、别被他攀扯上任何关系吗”
楚如瑶抿了抿唇“我不太会周旋。”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的人,如果慕容洪这么热情对待她,哪怕她知道他另有所图,也不太好意思断然拒绝。
“但我不觉得我一定要会。”楚如瑶又迅速说“人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我想把那些时间都用在修炼上,只要我有足够的实力,自然会赢得尊重。”
龚长老看着她,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强大可以带来尊重,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心智与能力去运用强大,就如小儿抱金招摇过市,反而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
龚长老道“如瑶啊,你性子单纯执拗,这虽让你能专注剑道、一日千里,也有弊处。”
比如看不透人心、看不穿真相,甚至若是被歹人迷惑,反被利用,好心坏事,伤人伤己。
楚如瑶抿唇“我知道了龚师叔,我会努力改正的。”
这不是错,哪是能“改正”的,这是得一点点经历一点点醒悟给磨出来的。
龚长老有些头痛,但看着楚如瑶认真倔强的神色,也不忍多说,只得又叹一声,到底还是个孩子。
罢了罢了,宗门下一代已经有晏凌执鼎,既然她不擅俗物,由着她当个纯粹的剑客,辅佐晏凌护持山门也是可以的。
慕容洪走出龚长老的视线,脸上的笑就收敛起来,眼神阴沉闪烁。
“父亲。”
众侍女簇拥着一位宫装少女娉婷走来,慕容洪终于露出笑容,慈爱道“芸儿。”
少女容貌华美、举止矜贵,正是慕容洪爱女慕容芸。
慕容芸对着父亲一福礼,笑问“父亲与龚长老说话,可邀请了他们来家中做客”
“龚长老事忙,这就启程去冀州梵天,下次吧。”
慕容洪想起那个楚姓小姑娘青涩无措的样子,可比龚长老好对付得多,特地道“楚师侄天资不俗,很得龚长老与剑阁看重,你们是同辈,有机会多交流切磋。”
慕容芸笑容微僵,想到刚才那令满堂喝彩的冰雪一剑,眼底闪过一抹妒恨,曼声道“楚姑娘再不俗,也只是剑阁二弟子,若要切磋交流,芸儿还是更想向晏公子学。”
剑阁首徒与其他弟子的意义自然不同,若能得到晏凌的友谊甚至爱慕,与剑阁建立更深的牵连,那远比交好楚如瑶对他慕容家裨益更大。
慕容洪正恼龚长老滑不溜手,待他慕容家冷冷淡淡,听女儿这样说,不怒反喜,笑道“那也好,你惯是聪慧,即使这次没有机会,下次定有缘再与晏师侄认真切磋,断不可懈怠。”
慕容芸“父亲放心。”
“大人。”
恰在这时,一道柔媚多情的女声响起,紫色窈窕的倩影从后面缓缓走来。
慕容芸脸上的笑容渐渐化为轻蔑,与慕容洪轻道一声“父亲,芸儿先走了”,没有给走来的紫衣女人一个眼神,矜傲地转身离开。
慕容洪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在紫衣女人走过来之后,笑呵呵说了句“芸儿年纪小,孩子气,你莫与她计较。”
紫衣女人笑了。
她生得极美,眉目妩媚、身段婀娜风骚,举手投足间是天然的妖娆风情,虽不像小姑娘鲜妍,却更有一番成熟女人的楚楚风韵。
她美眸流转“大人说笑了,奴家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会与大小姐计较,只要”
她眼尾一挑,似媚似娇地勾了慕容洪一眼,低声说“只要大人心里有奴家,奴家便什么都不求了。”
慕容洪看她这般媚态,腹下顿时一股火起,碍于人多眼杂,只别有意味拍了拍她手背。
紫衣女人由着他抚摸自己手背,侧过头,愈发柔顺依赖的姿势,婉转低声“还没有恭贺大人,如今天下皆知是妖族作乱,恶蛟将斩,诸宗共睹,此后燕州重归太平,大人便可高枕无忧了。”
两人对视,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深意。
慕容洪望着大阵中奄奄一息的蛟,又看着周围丝毫不曾察觉异样的众人,眼底划过某种兴奋的异彩。
“正是这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功劳。”慕容洪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许诺“三娘,你的心意和功劳我都记得,断不会亏待你。”
紫衣女人掩着唇笑“大人这样说,奴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慕容洪哈哈大笑。
紫衣女人望着他难掩得意的神态,含笑慢慢侧目,也望向那大阵中的妖蛟。
它已经没有了突围的气力,只能在滚滚烈焰中虚弱地翻腾,血肉消融间,那双因为剧痛而扭曲的巨大竖瞳忽然望向她,里面满是恐惧与哀求,仿佛看见主人的猎犬一样艰难匍匐着向她所在的山崖爬了两下,凄厉地哀嚎着。
紫衣女人唇角笑意连一丝变化也没有,只慢慢伸出一根削葱般的手指,抵在唇边
嘘,你太吵了。
那双竖瞳瞬间被恐惧和绝望爬满,庞大的身体倒地,低低呜咽着,却竟连哀嚎都不再敢出一声。
紫衣女人笑得更美。
这才对,乖宝宝。
既然你的作用就是去死,那就乖乖去死嘛。
大阵烈火终于熄灭,已经被烧得支离破碎的蛟无力趴在已经被灼成灰黑色的大地上,慕容家另一位元婴长老过去,亲自执着大斧,一把劈开它的七寸,挖出一颗紫黑色的妖丹,高高举起。
观礼台上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晏凌微微皱眉,妖丹惯是白色,这蛟的妖丹怎么是紫黑色
但蛟确是妖的属种无疑,妖族神秘诡谲,有些秘法不足为奇,否则也不会在这燕州传染出那么多怪物,闹得满城风雨。
晏凌看周围众人都露出笑颜,连长老也没有说什么,就把这点疑虑压下。
“诸位,既然恶蛟已斩,观礼典成,我等这就启程往冀州梵天。”
龚长老对着燕州众人拱手,慕容洪作为慕容家主,当然代表燕州氏族站起来,再次邀请诸宗往金都作客,又被婉拒后,便笑说“诸君去意已决,某亦不能多留,只是听闻诸君的方舟遇上时空风暴有所损毁,我金都恰巧还有两艘方舟停留,这便送诸君一程,请诸君万万不要再推辞。”
诸宗耽误去梵天的时辰留在燕州看这什劳子的斩妖大典,是应燕州州府之托撑场面,虽是为大义,但燕州自然不能没有表示,送钱送礼都是小节,方舟来回一程所耗费的巨额灵石才是大头,这表示才算是到点儿上,龚长老心知肚明,笑眯眯应了“那就多谢慕容家主美意。”
林然坐在车厢里,想到一会儿终于能回剑阁,有点坐不住,尤其是对面那小兔妖阴晴不定盯着自己,林然感觉自己都快被她的眼刀剜掉一层皮。
她摸了摸手臂蹿起的鸡皮疙瘩,顶着小月晦涩的目光挪到车门边,掀开帘子,探着脖子问元景烁“到哪儿了快到了吗”
元景烁脸色一直冷冷的,看都没有看她,只漠然嗯一声。
她没心思,她一心想回家,他难道还跪着求着她留下不成。
其实不是没想过终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元景烁原以为自己能痛快与她道别,但他发现有些高估了自己,扯着嘴角怎么都笑得不大好看。
但好在他终极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也做不来寻死觅活的矫情姿态,那就这样吧,不笑就不笑,她想走就走,一别两宽,各是自在。
林然看着他冷冰冰的侧脸,忽然生出鸟妈妈看着小鸟叽喳飞出巢的离愁。
她有过太多的离别,也看过太多世事无常,但无论多少次,她都由衷希望所有人能好好的。
“我走之后,你自己要更加小心。”
林然老妈子似的念叨“你那臭脾气,自己也注意着点,有时候能忍还是忍一忍,你不忍,你那么狂,一时爽是爽了,但就算不会挂也容易被社会毒打虽然毒打之后你更容易升级,但这不是也疼嘛”
她又开始絮絮叨叨,元景烁听着,握着缰绳的手越攥越紧。
他知道自己最漂亮的姿态,应该是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又懒洋洋地笑“啰嗦。”“你好烦。”“走都走了还这么多废话。”
但他的嘴却像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句“够了。”
林然一怔,看见他偏过头去,侧脸的轮廓无比坚硬冷漠“既然要走,就走得干干脆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的未来我不掺和,我的死活也不必你管,就此一别两宽,藕断丝连只会更让人不痛快。”
林然呆住。
艾玛可以啊,伙还没散完呢你已经蠢蠢欲动要拍屁股飞了,不愧是你霸道冷酷元傲天。
“卧槽,太他妈欠揍了。”
天一听得拳头都硬了,怒吼“林然你走之前必须一振雄风,必须把他按地上摩擦一顿让这狗比玩意儿知道谁才是真的爸爸”
林然雄风倒是大可不必。
林然正想说什么,周围忽然狂风大作,疾风马猛地停下,马车收力不及一个滑移侧翻,林然整个人往后仰眼看就要跌出去,下意识要去握车梁稳住身形,就已经被楼进炙热坚韧的怀里,少年抱着她直接跌落马车,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收住冲势。
头顶被打下阴影,他手臂撑在她两侧,低下头,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你没事吧。”
林然摇了摇头,元景烁抿了下唇,手臂一使力站起来,顺道也握着她手腕把她拉起来。
林然却已经顾及不到这些。
她往四周望,满眼都是滔天的红,那红太猩、太艳,辽阔无边,竟仿佛将天空都染成不详的血色,阴森森往下坠。
元景烁大步往前,在疾风马嘶鸣着停下的前面一点点的位置,伸出手,摸到一层血波般的屏障“这是妖气”
林然嗓子莫名有点哑。
“那是妖域法相。”
天一冷不丁道“这样可怖的妖气至少是元婴后期。”
当世元婴后期往上的强者,不足十指之数,妖族足占其三。
而其中,能有如此滔天法相的,只有
诸宗长老弟子逐次登上方舟,晏凌与云长清道别。
云长清问“晏师兄去过梵天之后,要往何处”
晏凌默然片刻,答“我已入金丹中期,该脱离宗门的羽翼去寻我自己的道,梵天之后,四海九州,走到哪里便是哪里。”
他不知江师叔这次能不能找到她,还是又一次的失望,他已经做好了没找到的准备,那他就继续去找,走遍天涯海角,总是再见的一天。
“一人一剑行走四方,当真快意。”
云长清叹一声,又笑“让我想起个新认识的小友,他虽与你性情天壤之别,骨子里却有些同样惊绝的风采我在这里提前恭贺你剑道大成,若是下次有缘再见,我说不得能介绍你们认识。”
晏凌笑笑,道一声好,拱拱手,握着龙渊转身毫不犹豫地登上方舟。
“恶妖已斩,我燕州终得太平。”
“都是那些该死的妖,自己的犯人自己不看好,平白在我燕州惹出这么多乱子我们就该给那些畜生些教训也该在它们妖域活屠一遍,让它们血债血偿”
“都说了是畜生,兽类怎有我人族礼仪典法要我说,整个妖族都该死它们不死,我人族一日就不得安宁。”
传出燕州众人低低的议论声,格外戾气冲天,龚长老正与慕容洪道别,闻言皱了皱眉,神色微肃“慕容家主,虽是恶蛟作乱,但这蛟是否来自妖域还没查清,妖域犯人之说更只是传言;况且就算这蛟来自妖域,一人所为也并不代表整个妖域都是恶徒,我们人族与妖族井水不犯河水,还当在查明真相之前约束州府言行,不好让怨戾妖族之风妄自横行。”
慕容洪笑得毫无异样“长老多虑了,燕州受此无妄之灾,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不过是抱怨抱怨罢了。”
龚长老皱了皱眉,他一个外人也确实不好多说,拱手道一声“慕容家主珍重”,转身走了。
慕容洪望着龚长老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扩大。
但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赤红的风咆哮而起,糅着猩、糅着血、糅着滔天的猖烈与霸道,那狂风所过之处,灵气暴动翻涌,呼啸的戾啸中,恍若整个穹天轰然坠落。
慕容洪忽然听见一声声仿佛西瓜迸溅的脆裂声。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某种粘稠猩烫的液体直接溅在脸上。
慕容洪僵住了。
他颤着手摸了摸脸,摸到刺目的红,他猛转过身,骇然看见身后燕州众人中一个又一个人躯体迸裂,金丹甚至元婴还来不及逃出就瞬间被风涡碾碎为湮灰,轻飘飘洒在地上。
慕容洪认出来,死的那些正是刚才在他授意下在人群中传播谣言、把祸事往妖族头上推的手下。
他一时浑身发冷。
“听说我妖域有犯人出逃,在人族闹出大乱,还逼得人族搞了个斩妖大典,弄得好生气派我就寻思着,这么大个事儿,我们妖域怎么都不知道。”
阴飕飕的尖利笑声响起,一个胖乎乎的人影带着无数扭曲的黑影从血红狂风中突兀出现,他慢吞吞走出来,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天生一张弥勒佛似的圆脸,笑眯眯得看着极是喜庆,可所有人脸色骤变“是喜弥勒。”
中年男人不过是个元婴初期,现在诸宗诸族齐聚,元婴初期不止一个,尤其龚长老更是元婴中期,根本不必忌惮他。
但让所有人恐惧的是,喜弥勒只会在一个时候出现。
狂风突然凝固。
天地死寂无声,在几近窒息的空气中,一道瘦长的人影,从血红风涡的尽头阴影中缓缓浮现。
那风涡倏然融化,化成血一样发黑的红猩,蔓过他赤着的足,嶙瘦苍白的脚踝,雪白及地的长发直至彻底融进他黑浓可怖的长袍。
他慢慢抬起头,所有人都清晰看见一张苍白深刻的脸,两颊瘦削,刀片似的唇瓣像染了血,薄薄眼脸半敛,细腻的眼部皮肤被扯动,露出一双赤红血眸,红得猩浓又阴鸷,竟比这漫天血海更悚然骇人。
白发,红眸。
龚长老当场倒吸一口凉气那竟是
喜弥勒扑通跪倒,身后成百上千狰狞的黑影紧跟着匍匐在地,他笑呵呵“人族,还不快俯首恭迎我们尊贵的妖主陛下”
所有人瞬间骇然
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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