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是不可能上菜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上菜的。
因为奚辛已经拔剑把元景烁捅了。
是的,捅了。
林然只是一错眼,元景烁腹部就被穿了个洞。
林然“”
啊啊啊
“果然死不了。”
奚辛的声音阴冷了八个度“你是个什么鬼东西”
林然脑中尖叫声一停, 才看见元景烁腹部没有一点血,恍惚想起来他们这些外来者, 是不会被魂念里的人物杀死的。
哦,哦那就没事个鬼啊
“你怎么上来就捅人”
林然赶紧冲过去拔桃花剑, 奚辛脸色阴沉至极,但林然手攥着剑刃, 他要是不让步必然割伤她的手。
他只好眼看着她拔出剑。
林然好不容易把剑拔出来,奚辛一挪剑又指向元景烁眉心, 桃花般细嫩的唇瓣扯开, 笑得艳丽又血腥“小子, 你想带她去哪儿”
呃小子
林然看着六头身小孩子脸的奚辛,和他对面八头身傲天脸的元景烁, 微妙沉默了一下, 果断略过这茬儿, 又去拨他的剑“你好好说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
元景烁看着捅进自己腹部的剑被拔走。
他低头看着自己如同光影缓缓重聚的腹部,转瞬已经没了任何痕迹。
他没有受伤是真的,但他避不开也是真的。
元婴,元婴。
“我是问他没问你”
奚辛凶狠瞪林然“给我闭嘴你也没完, 一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元景烁眼底燃着不明的火, 他抬头,正对上那直指眉心的剑锋, 艶丽少年倨傲高抬着尖尖下巴, 拨开林然望来时,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威胁,宛若俯瞰一只蝼蚁。
元景烁忽然咧咧嘴,笑了。
元景烁自若地打量奚辛两眼,问林然“他是谁”
奚辛眼神一冷“我在问你话。”
“你这里的日子确实逍遥。”
元景烁像是没听见一样,偏了偏头,下巴点了点奚辛,戏谑她“这又是哪来的小孩子,让你陪着玩过家家吗”
林然豆大的冷汗滴下来。
“冷静冷静”
奚辛二话不说要劈了元景烁的脑袋,林然想都没想一把攥住桃花剑,先喊冷静,又满头黑线朝元景烁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球球乐当看我面子上。”
奚辛被攥着剑动不了手,气得眼睛都红了,怒吼“放手你还敢护着他”
“她可不是护着我,小朋友。”
元景烁反手抱胸,笑得散漫又恶劣“你又杀不了我,她是怕你气坏了。”
云长清在旁边默默听着,都觉得元景烁有点过于气人了。
我的妈
“别别别”林然一把薅住奚辛,奚辛气得身子都在哆嗦,从牙缝里挤出“他必须死他今天非死不可”
林然一个头两个大,怕奚辛冲过去真有什么法子伤到元景烁,只好抱住他,自己当屏障隔开两人。
奚辛吼她“放手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林然其实觉得奚辛有点欠揍,毕竟二话不说上来先挑事捅人的是他,元景烁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捏的好脾气,你看这不三言两语给他气成这样。
但是奚辛都气得打哆嗦了,林然估计奚辛这辈子都没受过这委屈,也怕他气出个好歹没办法,自家的祖宗还得自己哄。
她无奈举手“打吧打吧,那你就打我吧,我小伙伴们好不容易找到我,我总不能让你无缘无故把他打了。”
听起来是他们被护着了。
元景烁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
他看着那在女人怀里奋力挣扎、又朝她凶巴巴吼叫的少年;又看着林然死死抱住少年,不管少年怎么发飙她都不生气,好声好气地哄,耐心得像给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猫顺毛,脸上分明是无奈的神色。
那是无奈。
可又怎么不是宠爱。
就像两个朋友吵架的时候,人总会下意识去劝更亲熟的一个,这是本能,本能让你更信任他、更觉得有把握劝服他、也认为他会更愿意听你的话。
这是另一种的偏心。
而现在,这少年就是她那个偏心。
元景烁盯着林然,半响,不怒,反竟扯唇笑了下,笑得有几分嘲弄和凉薄。
云长清左看了看林然和奚辛,右看了看元景烁,觉得这场面有点不好收场“这”
然后他就看见元景烁突然走出来,轻慢地笑一声“行了,不逗你们了,我和云兄先去客栈住着,等时候到了再聚。”
说罢,也不等林然反应,他随意摆了摆手就转身走了,云长清摸摸鼻子,赶紧也跟上。
“嗳景烁云师”
他们听见林然的挽留声,云长清有些想回头,但元景烁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步子都没停一下、仍然面无表情往前走,云长清当然不能拉兄弟的脸,也只好当没听见。
等出了巷子,云长清往后望了望,隐约还能看见林然和那少年拉扯说话,忍不住问“就这么走了”
“当然。”
元景烁懒洋洋“难道还杵那里当木桩子或者跟傻子似的的争风吃醋开什么玩笑。”
云长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了看他“我有时候真是看不明白你,之前没见着你时不时就会担心,现在见着了一言不合走的也是痛快你到底是还喜不喜欢她”
元景烁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极是英俊,细看又竟有几分冷漠。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
元景烁懒懒打了个哈欠儿“但她已经拒绝过我,我就没有扒着不放的道理,更不必低三下四去做那成全她魅力的工具之一。”喜欢是喜欢,但他还没那么下贱。
云长清更看不明白了“那你还故意气他。”
“我是图个痛快。”
元景烁咧嘴一笑,慢条斯理的声音透着股血气“没有谁捅我一剑还能完好无损,总是得还的。”
云长清忍不住笑“你啊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说实话,我刚还真怕你与那少年打起来呢。”毕竟林然对那少年的亲昵显而易见,恐怕不只是这魂念中认识的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缘分,真打起来有的麻烦了。
元景烁笑“怎么会。”
他拔一千次刀,也不至于是为一个对自己无意的女人争风吃醋打架。
云长清舒口气“那就好走,咱们先找间客栈休息,打听打听情况。”
元景烁懒懒“嗯”一声,回头望一眼,眼神没什么情绪。
吃醋有什么劲。
喜欢就喜欢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喜欢了。
而如果真的一直喜欢,又何必争这朝夕意气,等他有一日足够强大了,自然能堂堂正正抢过来。
日子长得很,他不急。
奚辛见元景烁没有纠缠,反而干脆利落地走人了,当即眼神就闪烁了一下,然后果然感觉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松了。
林然下意识要挽留,没有叫住人,神色就变得愧疚起来,小声嘀咕着“这太不合适了”小伙伴高高兴兴来找她,结果连口热水都没喝上,莫名其妙就被当情敌砸一脸威胁警告轰走了。
关键要是元景烁真对她有意思奚辛吃醋也就算了,可明明他们早说开了,纯粹的朋友,奚辛还瞎吃飞醋这么针对人家,这搞得就很尴尬啊。
林然越想越愧疚,但现在追上去也已经没意义了,她叹口气,忍不住对奚辛说“你下次别这样了,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同甘共苦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家费尽辛苦找到我,你一剑就给人轰跑了,我唉,反正这太过分了。”
奚辛脸色立刻变了。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他明确表达不满。
这一刻,他几乎想生撕了那小子。
什么朋友,什么狗屁朋友故意离那么近,还敢用那种眼神望着她,当他奚辛是死得吗
原本优势在他这里,林然明明是更偏心他的,那混蛋主动离开、以退为进,反倒显出风度来让她生愧了
奚辛气炸了,他现在比刚才还更生气一百倍,但是他却甚至不能像刚才那样发脾气。
刚才他故意发火,是趁机把林然留下来;但现在他已经被衬得理亏了,再发火就更显得他跋扈任性欺负人,林然已经有点生气了,会真的和他发火的。
奚辛左右都不是,被气到心梗,脸上青白交加,看林然还越说越愧疚越说越来劲,猛地把剑扔到她怀里“好好好是我的错那你不如捅我一剑还他”
林然顿时一卡,抱着桃花剑看他睁圆了眼睛瞪自己,像只打翻了醋坛子被主人训反而更用力炸毛喵喵叫回去的猫,又凶又委屈又不服气,藏着一点虚张声势的心虚。
林然有点无奈,心又有点软了“你这话说的,我难道还真能刺你一剑。”
奚辛敏锐听出她口风软了点,冷哼“谁知道呢,毕竟我没有和你同甘共苦过,也没和你有生死考验过,你向着他也无可厚非。”
“”林然黑线“哎你这就”
“我就是这样,你又不是早知道。”
奚辛斜挑了她一眼,昂着下巴扭头就往屋里走,只留下冷冷一句“你想找他们就去找,我是管不了你,江无涯走了,你也走去吧,干脆就留我和娘孤零零在这儿,你们爱去哪儿逍遥去哪儿逍遥,一气儿走了才好”
林然“”
林然目瞪口呆看着奚辛气冲冲走进院子,她回头,元景烁和云长清也已经走个没影儿。
合着最后就她被撂这儿,两头不落好
林然陷入诡异的沉默“天一,我怎么觉得这个事儿有点不对”
天一不以为然“哪儿不对,这就是海王翻船的普通姿势呗。”
林然“”你要这么说那她可就明白哪儿不对了。
林然“我真不是海王。”
天一“呵。”
林然“我连一条正经的船都没有,又哪来的翻船”
天一“呵呵。”
林然“算了我还是回去躺尸吧。”
天一赞同“嗳,你终于找准适合自己的路线。”
林然想打爆它的狗头。
金都,血红结界笼住整座城都,将天幕都裹上一层猩红的阴影。
金都正中,一座黑塔拔地而起,尖耸入云的塔顶浮动着一团浮波般的幻影,而幻影中隐隐照射出一道金光,正贯穿黑塔,仿佛某种无声的平衡与角力。
黑塔对岸,红河蜿蜒的堤边,重建的华丽小楼静静伫立着,雕梁画柱、水榭曼回,只是不再有宾客如云穿行,美人莺莺的欢声笑语。
慕夏清云几度秋,金都烟柳小西楼。
而今慕容夏侯家举族皆灭,云家仓惶撤退、云家老祖重伤死活不知,金都成了血海,烟柳化为了飞灰,只剩下这小楼西,仍然慵懒而诡谲地静卧在堤畔。
小楼西里一片死寂,侍女们噤若寒蝉,放轻步子力求无声地穿行。
整个金都已经化为血海,那一战小楼西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她们这些寥寥侥幸活下来却反而要更加小心谨慎。
几个侍女走上高层,脱离了管事冰冷的监视,才悄悄松一口气,小声瑟瑟“管事又抓人了。”
“夫人在地下闭关,需要大量的进补。”
“现在金都里修为天赋高的修士都被抓起来送下去了,还不够吗 ”
“不够啊突破元婴巅峰这怎么够啊所以管事都开始在楼里抓人了,说是咱们半妖的血肉更丰沛。”
“这这怎么办啊。”
有人忍不住泣一声“我不想死啊。”
“谁想呢。”
“太可怕”
有一个人哭,顿时许多人心态都不稳了,低泣声不绝,突然有人说“呀,给楼上的汤药是不是还没送”
“是我,我还没送。”
一个年纪小小的侍女顿时呆住,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擦干眼泪匆匆往楼上跑,跑到楼梯步子不稳竟还摔了一跤,手中托盘飞出去眼看就要摔碎,被一只手险之又险地接住。
“谢谢”侍女忙抬头,看见一张柔弱姣好的面容。
小侍女愣了一愣,才嗫嚅说“小月姐姐。”
“什么姐姐,不过是个不男不女的贱人。”
旁边一个侍女毫不客气地冷哼,小侍女听她这么说有点慌,毕竟以前小月是楼里最受宠的姑娘,高高在上,路过她们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
小月垂下头,什么也没说,像一株盛放又枯萎了的白花,脆弱又可怜,却更让人想恶毒地狠狠碾碎。
另个侍女狠狠推她一下“你去,小丫摔伤了,你去把汤药送上去。”
小侍女刚出了声“不”,小月已经默默端着汤药上去了。
“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小月姐姐”
小侍女有点不安,旁边人扶起她,嗤笑“你还当它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啊,早不是了,它早被夫人厌弃了,留她一条命苟活不过是让她再长长肉,我都听管事的说了,等接下来再抓人就把她抓过去,它活不了多久了。”
“可不是,正好让它去,顶层关着的那位毕竟是夫人的情郎,你忘了之前那个小红死得多惨,咱们还是能离远就离远些,这种活儿就叫它干去,也叫它死得有价值点
小侍女本有些犹豫,但想到之前小红多看一眼幽冥公子就被夫人活活抽筋扒皮的场面,不由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什么,侍女们见状齐齐笑起来。
小月听着身后恶毒的冷嘲热讽声,垂着眼,一步步走上楼梯,直走到顶层。
顶层被设了层结界,宛若一道禁闭的大门,与走廊间只留着一重小窗。
小月把托盘放到小窗,轻轻叩窗,声音怯软“公子,奴婢来送汤药。”
很久没有动静,好半响小窗才被拉开,伸出一只半透明的男人手臂,端进去汤药,只听见咕嘟嘟的声音,碗被甩出来,男人阴戾含怒的声音“滚”
外面有一瞬安静,没有取碗声和脚步声。
幽冥转身要往回走,就看见窗边竟被推进来一叠点心,伴随着怯怯含羞的声线“公子,这药闻着实在苦,吃块糕点解解苦吧。”
幽冥顿住。
之前他有心拉个女人纾解,不过刚看了一眼,罗三娘就活扒了那人的皮,现在他被囚禁,竟然还有女人敢主动勾引他
幽冥心思流转,眯了眯眼,重新往外望。
女人怯生生立着,微微垂首,容貌不算绝美,却也是柔弱娇羞,脸颊泛着一点红晕,柔软绒毛的兔耳弯折,身段纤细,胸口若有一点弧度又似没有,雌雄莫辨,有一种乍似清纯圣洁实则糜烂至极的美。
幽冥看了看它,倒升起几分兴味。
“你叫什么”
“奴婢小月。”
幽冥伸出手,摸了摸它的手,触手细腻如脂,小月脸上羞意更浓,柔顺地垂首,含唇不语。
幽冥把玩着它小手,有些满意“以后多来伺候。”
小月眼底浮动过幽光,怯怯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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