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被气得生生打了个嗝。
她早晚要被这个家伙气死。
眼不见心静,她恨恨闭眼,等待恢复一点力气好爬起来。
“你是兽苑的那个贱种”
荣王突然一声惊叫,他不敢置信地大吼“怎么是你你还没死你怎么出来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怎么”
“狐尾是九尾后裔”
他死死盯着妖主赤红的狐尾,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到可怕“你竟然真有了妖的血脉,是那位大尊的可只是一次啊一次就你竟然”
大尊
成纣的爹不是皇帝吗他和他娘不是因为不受宠才被扔到西苑去的吗
林然闻到了大瓜的味道,还是翠绿翠绿的那种。
她噌地睁开眼,扭头眼睛亮亮看过去。
然后又被掰了回来。
林然瞪着对上妖主细长冰冷的眼睛。
“我什么都没听见。”她强调“我就是扭扭脖子。”
妖主掐住她的下巴,垂下眼帘,指腹轻轻摩挲,像是慢条斯理审视,又像是考虑怎么轻巧扭断她的脖子。
林然真是怕他一个脑抽咔嘣了自己。
好在妖主今天情绪还算稳定,没有发神经的意思,很快松开她下巴。
但他没有收回手,手反而慢慢上移,摸到她脸颊。
那里有一道细细的血线,伤口深而长,鲜腻的血珠沿着深肿切口边缘渗出来。
林然直到他冰冷的手指碰上,才意识自己脸颊不知什么时候伤到了。
刚才打起来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全身各处伤口瞬间痛到酸爽。
她疼得抽了抽脸,满头黑线“不是吧,这点血你都要,你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妖,能不能不要这么饥不择食”
好歹是个妖主啊,能不能讲究点
妖主慢慢把那道血线抹开,鲜血染红他指腹,很快又有血溢出来,黏在雪白细腻的皮肤上,像不长眼的东西刮裂了上好的白瓷。
他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声“找死。”
林然呆滞“啊”
“孤在问你话你怎么跑出来的谁敢放你出来”
“不你不能出来你该死”
“若是被发现”
荣王神经质地一个劲儿摇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身形晃了晃,举起斧头疯了似的朝着妖主扑过来“孤要杀了你”
挟裹着妖力的斧头狠狠砸落,劲风带动妖主的白发飘浮,就在尖锐的斧头要劈到妖主头顶那一瞬,妖主抬起另一只手臂。
他的手和他的身体一样,苍白矍瘦,而骨节分明。
荣王僵在那里,维持着狰狞表情和高举斧头的姿势。
那只苍白的手洞穿他的胸膛,握住他的心脏。
然后像捏豆腐一样,轻描淡写地捏爆。
沉闷的低响,在远处太和殿那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烧杀嘶吼衬托下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荣王沉重的尸体记轰然倒下,他充满愤怒的瞪大双眼甚至来不及升起恐惧。
“”
林然看着荣王胸口空荡荡的大洞,默默吞了吞唾沫。
“你帮我算算。”她小声问天一“我俩现在的武力值比一下,我现在是不是打不过他了”
天一也小声回她“你应该问,多少个你加起来能不被他打死。”
林然“”
林然“多、多少个”
天一“你知道排山倒海有一个近义词,叫人山人海吗”
林然如同迎头被打了一拳,眼前发黑。
妖主慢条斯理抽回手,手臂覆着条条缕缕的血浆如有如活物沿着他体表流进地面的血河,血河蠕动着,迅速吞噬了荣王的尸身。
林然腿有点软,悄悄换了个姿势。
尾尖勾过鲜血,柔软的狐尾轻轻摆动,妖主看向林然。
林然“”
他是不是在点我
他就是在点我
“据说人一次可以失血到体重的20。”林然坚强说“我最近又长胖了一点,我仔细算了算,最多再匀给你一茶杯的量,再多真的不行了,你也得讲究可持续发展,把我养胖一点下次宰我才好吃新鲜的啊”
天一“你这个样子真应该记进教科书给小朋友们看看,什么叫标准的奴颜媚骨。”
林然装死,反正被吸干的不是它一个系统,她这个人没别的,就是能屈能伸。
狭长的狐狸眼半开半阖,妖主摸摸她的脸,声音低慢“你废话真多。”
“”
“好的我没事了”
林然噌地站起来,神采奕奕的样子,正好避开他的手。
妖主收回手,指尖轻轻摩挲开血渍,手负在身后,看着她如满血复活般拎着剑走向正殿。
那边还剩下几个活人。
刘尚宫王大监早已瘫软在地,呆滞看着这边。
翠玉、或者说孙梨,倒还勉强站着,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看着她的眼神震惊又惊恐。
她根本不敢看妖主,眼睛只死死盯着林然,见林然走过来,哆嗦着出声“道、道友我不是、不是”
她突然想起什么,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着说“别杀我我有同伴在外面我告诉他们今晚来强闯宫门,我还得接应他们,你别杀我,杀了我会有很多人枉死的求你别杀我”
林然顿住脚,惊奇说“你的同伴今晚要强闯宫城”
“是我是这么告诉他们他们一会儿就来”
孙梨哭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已经被困在这个幻境好几年了,我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啊我我都算好了荣王喜欢你,他不舍得杀你,等我们的人来,就能救下你,你只要撑一会儿就好了,我没想你死,我没想你死”
她哭得声泪俱下,诚恳极了。
林然认真听完,歪了歪头,老实说“我不信,我觉得你挺想我死的。”
孙梨哭声被生生噎住。
有些人,总是诚实得让人蛋疼。
林然把剑换到左手,右手要去抓她的领子。
她没打算放记过孙梨,但如果她说得是真的,今夜外面真的有人来闯宫的话,的确还是需要孙梨这个知情人带路去接应的,否则宫里现在这么乱,还有个妖主镇宅,外面那些人一头雾水闯进来,不得凉得渣都不剩。
私怨可以先放一边,虽然那个计划肯定无法成功、但也不能让那么多人白白去死。
孙梨见状就知道林然不打算杀她,眼神一亮,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全身就是一僵。
一道血线出现在孙梨脖颈,她整个人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林然“”
喵喵喵
林然往旁边一看,刘尚宫王大监也化成血水,一个活人都不剩了。
林然额角跳了跳,扭头看向妖主,忍不住说“你干嘛我留着她还有用呢。”
她极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江无涯在放她出来之前,怎么就不知道磨磨她的心慈手软。
妖主负着手,还是那副寡淡又冷尖的神色,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林然“”怒气值uuu
林然看着妖主的背影,无能狂怒地原地蹦跶了两下,然后抹了一把脸,哒哒追上去。
一路上都是尸体,宫人的、禁卫的,到处是坍塌的梁柱、鲜血泼在华美的墙壁、琉璃瓦和精心修剪的花木上,连路过的锦鲤池子里都浮满了尸体。
林然跟着妖主,一路走到太和殿。
这里早不复之前歌舞升平的样子,白玉阶上躺满了尸体和折断的兵器,许多身着朝服的大臣保持着夺路而逃的姿势倒在地上,小溪似的血沿着大殿门槛淌出来。
林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仍忍不住看几眼,妖主视若无睹,迈步走上石阶就往殿里走。
殿里厮杀声已经停了,甲胄带血的禁卫军围拢大殿,大殿最上面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着龙袍的皇帝,正被数个禁军捂住嘴按在那里瑟瑟发抖,殿中央站着林然曾见过的郭司空,他脚下倒着许多具身着华服的尸体,林然认出来的就有同为三宰的葛司徒和陈司马,都是荣王的人。
好家伙,这可是一锅端了。
妖主一进来,所有人都看向他,禁卫军下意识将戟锋对准他。
郭司空神色难掩亢奋,当看到妖主的时候,愣了一愣,神色有些疑惑
随即他看见妖主身后的狐尾。
林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表情,便秘十年都不一定能憋出他那么丰富的色彩。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郭司空脸色变了又变,到底很快调整过来,过来对妖主弯腰行朝礼“老臣见过十三皇子殿下。”
众禁军一同放下戟,齐声道“殿下千岁。”
“禀殿下,废王荣私结葛、陈等罪臣,集结兵马意图谋害陛下、逼宫造反,事急从权,臣为保圣安已将之尽数斩杀。”
郭司空露出悲戚的神色“只可惜,臣到底来迟一步,诸皇子都已被奸贼毒杀,陛下也被奸贼重伤,已如回光返照、即刻将驾崩。”
龙椅上被捂着嘴的皇帝瞬间瞪大眼睛,发出惊恐的呜咽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斗胆,求殿下请陛记下口谕,即日登基,以安民心、以稳江山太平。
郭司空边说着,边不动声色打量妖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林然在后面露出吃到大瓜的表情。
虽然、但是,她都懂,但是她仍然好想问问郭司空,让成纣这样的蛇精病登基,你是真不怕你们亡国得更快吗
妖主突然看了一眼她。
林然安静如鸡。
妖主回过头,望见高坐在龙椅的皇帝,朝着他走去。
林然和郭司空都看着他,所有人的视线跟着他移动。
妖主走上御台,血河在他脚下旁若无人向上流淌,鲜血涌过那象征无上皇权的丹陛石,他莫名驻足看了一会儿,脸上浮现一点奇异的神色。
他这才看向皇帝。
这座王都的皇帝,是一个年迈、臃肿的男人,宽大的龙袍都遮不住肥肉,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光。
“别杀我别杀我”
禁卫一松开手,皇帝就惊叫疯狂挥舞手臂,下意识去拽妖主的衣角“我让你当皇帝,我的儿,你别杀我,皇位我让给你”
妖主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皇帝抓住自己的衣角。
他侧了侧头,神色淡淡,难得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半响,他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那年也是这个时候,我才从你嘴里知道他的名字。”
皇帝呆住。
皇帝先是莫名其妙看着妖主,随即看见妖主的狐尾,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惨白,眼神充满不敢置信和恐惧“是你、你”
妖主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
“他死的时候,神情和你很像。”
妖主“看来面对死亡,人间的皇帝与妖族的王,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真令人有些失望。”
他漠然一拂袖,皇帝颤抖肥胖的身体倏然融化为一滩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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