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大的烟花”
“湖面花灯渐渐暗了。”
“正阁的形状好像一朵莲花啊, 真漂亮。”
“看快看,水月镜花阁的红灯笼全亮起来了”
“原来那就是姜氏的族长啊,看着圆圆润润, 是不是脾气很好”
“姜氏在天谕城风评确实挺好的,虽然不是城主, 但历代城主都很敬重他们。”
“快看快看姜族长向晏师兄他们敬酒了”
“晏师兄喝了晏师兄太给面子了”
“邬师兄居然也喝了我们邬师兄可是滴酒不沾,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心情格外好”
蔚绣莹坐在一众弟子之间, 听着众人扒在窗台小鸡仔似的兴奋叽叽喳喳,面上带笑,心里却愈发不耐。
她特意没去魏城主画舫那边, 没抓紧机会与晏凌拉关系,而是和其他弟子一起坐上另一艘画舫,是为了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她知道, 今晚宴席上,有一个人会出现。
元景烁,现任玄天宗首徒,当代刀主仲光启嫡传弟子, 更是虚山穆苍氏穷尽全族心血, 从未来沧澜末日引渡穿越回来的救世主
世界意志给她的情报里, 元景烁生长于穆苍族中,自幼离族历练, 但在他外出历练时, 天谕城姜氏垂涎穆苍氏预知天机的能力,屠穆苍氏全族夺至宝乾坤阴阳残图, 特意在生辰夜宴上展示出来, 鸠占鹊巢, 试图扬名天下、振兴家族。
而元景烁就会在此时而来
他会来杀姜吉
蔚绣莹这些日子仔细观察过,晏凌性情冷淡,看似沉静守礼,实则内蕴凛芒,绝不是那种古板拘谨恪守成规的迂腐正派,他爱慕那个林然,甚至不惜暂时放弃隐君客的身份重回万仞剑阁,绝不会轻易动摇心志;要说她这半年已经够努力了,趁着林然被困在明镜尊者身边,她什么接近的引诱的方法都使尽了,但这姓晏的就他妈柴米油盐不进,路过时她想装摔倒歪进他怀里他都能转身就走任她摔地上,根本不他妈像个男人
她已经不能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她要去找一个更好的人选。
这个人,就是元景烁。
在情报里,元景烁与晏凌截然不同,元景烁性情狂傲风流,冷漠又肆意,从人间界到沧澜界,身边的女人就没有断过,比生人勿进的晏凌好接近太多
蔚绣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给她一个靠近的机会,她一定会成为元景烁身边最重要的女人,慢慢得到他的心,吞噬他全部的气运。
所以今晚的初遇就至关重要,
她一定要给元景烁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
“天啊”
“靠靠靠”有人大喊“那是什么双鱼首尾,那竟然是乾坤图”
“姜氏竟然有乾坤阴阳图”
蔚绣莹眼前一亮
要来了
“金光掠到天上去了”
“等等那是什么”
“哪来的刀”
“有个人有个人站在符图上”
“那是谁”
蔚绣莹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
她正看见劲装青年那一笑,肆意横生,比珫州酒更浓更烈的狂气与杀意
“不为何。”
他说“杀你而已。”
金刀在他手,他如一弧刀光刺向水月镜花阁。
所有望着的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金刀金刀”
魏城主突然听见有人大喊“是玄天宗刀首是金刀元景烁”
玄天宗
魏城主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劲风拂面,身侧一空。
魏城主仓忙看向海面,见一人飞身跃而起,清冷蓝衫似孤鹤翅展,雾湖非船不可踏行,他足尖轻点,竟生生踩着一艘艘画舫踏空破向水月镜花阁。
姜吉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瞳孔倒映着那金光,那本该已经属于他的金色乾坤图,可下一瞬,那金光竟化成一线流光,在他眼中以可怖的速度放大。
脖颈一凉,甚至没感觉疼痛,血线从脖颈喷出来。
他终于看清那青年的面容,极俊美深刻的一张脸,似笑非笑的眼神,蕴着比刀尖更冷漠的杀意。
在金刀要就这么生生割下他头颅的前一刻,一抹清冽的蓝光划过。
那是一柄剑,深蓝沉肃如海,龙纹有如活物游弋。
剑刃抵住刀尖,冰冷金芒刺进晦漠的海。
晏凌只觉锋烈的刀势一往无前刺来,他手腕一挑,空出的另只手拎住姜吉的后领,像拎鸡一样将他拎得换了个位置,剑刃斜下的弧度恰将刀势泻开。
厚重地板瞬间炸开个口子,欲杀人的狂徒已如矫健的金龙冲进花阁。
酒桌灯柱翻倒,宾客狼奔豕突,惊叫着疯狂四下逃窜。
晏凌轻巧落地,一手拎着死鸡般的姜吉,另只手臂自然垂下,剑尖斜指地面,淡淡望着那金刀的主人。
英俊的青年慢慢站起来,舒展开宽韧的背脊,姜吉脖子被割开的鲜血顺着刀刃连成线落下,他轻轻一甩,血珠如艳墨飞溅,刀面干净熠熠,没有染一滴血。
的确是,金刀不染血。
他转过身,那双近乎金色的浅棕眼眸盯着晏凌
像一头年轻健壮的狮王,或者一头金色的龙。
“我看你,有些眼熟。”
他眼神是冷的,却在懒洋洋地问“你要救他”
晏凌望了他一会儿,淡淡开口“晏凌。”
青年顿了一下,像是想了想“万仞剑阁”
“是。”
晏凌反问“玄天宗首徒,元景烁”
“是我。”
元景烁看了看晏凌,晏凌也静静望着他,两个人一时打量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剑宗首徒与刀宗首徒,这沧澜未来最锋的剑与最利的刀。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地见面。
元景烁玩味说“也许我该说幸会”
晏凌语气淡淡“这并不是个好时机。”
“我也这么觉得。”
元景烁用刀柄磕了磕另只手的虎口,像是在衡量上面用来吸血的布缠得够不够紧。
“我要杀一些人。”
元景烁“如果你放开他,再安静给我一些时间,结束后,我很乐意请你喝酒。”
晏凌“你为何欲杀他”
元景烁轻轻啧了一声,但对于强大的对手,他总愿意多给一些耐心。
“报仇。”他指了指天空那金色的符纹“鸠占了鹊的巢穴,还屠了鹊巢满门,我来拧断那些鸠的脖颈,叫他们血债血偿。”
晏凌猛地紧皱起眉,再看手中提着的姜吉,眼中便浮现出极肃杀的寒意。
他以为姜吉只是从穆苍氏手中盗来了乾坤阴阳图,装作自己宗祖之物试图振兴家族,却没想他们敢做得这么绝。
姜吉死死捂着脖颈,鲜血顺着指缝大股大股涌出来,但他脑子还算清醒,被晏凌救后正松一口气,听见元景烁的话,瞬间心头一凉。
无比凛冽的寒意笼罩在头顶。
他全身哆嗦,颤颤巍巍抬起头,看着晏凌冰冷的眼神,从喉咙挤出颤抖哀求的嘶声“不咯不是”
晏凌冷冷盯着他。
元景烁大步走过来,空出的手伸向姜吉的脑袋。
一支剑鞘却拦住他的手。
元景烁眯了眯眼,眼底浮现细密的不耐。
晏凌望向一片狼藉的亭台,目光扫过周围许多双惶恐的眼睛。
“他该死,却不是现在。”
晏凌把视线收回来,望着元景烁,语气轻缓,带着一种沉稳的安抚“我会亲自审理此事,以剑阁的名义,将所有真相查得水落石出,惩处每一个凶手,公之于众,为你血债血偿。”
元景烁顿了顿,看向他。
“听起来不错。”
元景烁懒散说“可是我的仇,我已经查得明明白白,不需要你再帮忙。”
“我可以自己处置。”
“便是这样处置当着满城百姓杀得血溅当场”
晏凌冷淡说“屠灭穆苍氏非他一人所能为,那除了他,你还打算杀多少人,难道今夜一个一个杀过去不成”
元景烁笑起来
他笑着说“所以,有何不可”
晏凌眸色渐渐沉落下去,有些审视地望着他。
“不可。”晏凌说“正道契约,九州城内不可杀人;目无法纪,违背伦俗,非正派三山弟子所为,哪怕为报仇,亦不可。”
元景烁转了一下刀,也望着晏凌。
“果然是剑阁首徒,恪职守礼,你说得有理。”
元景烁说“但我现在不想在乎什么法纪,我只需知道,是他们屠了我的宗族,我不杀婴幼,不杀无辜,但剩下与姜氏有关的每一个人,今夜都得死。”
“之后我自会将他们做的好事公之于众,但在这之前,我要亲自动手,今夜今时,当着所有人,要他们每个人都尝一尝”
他说“尝尝我那时的绝望。”
晏凌眉头微蹙。
下一瞬,金刀挟着寒光直冲而来,空气中传来元景烁的轻笑“你若不让,我们顺道斗上一斗,也无不可”
晏凌看着那来势汹汹的刀光,他与元景烁无仇无怨,自不会与之相战,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劝阻,也并非要救姜吉这些罪人的性命,他只是不想让元景烁公然杀人,惹得满城流言纷纷、百姓人心惶惶。
晏凌不出剑,却拉住姜吉的后领,飞身往后,再次避开远景说刺来的刀芒
然后晏凌眉头就皱得更紧。
那刀光没刺中姜吉,毫不犹豫往旁边一甩,旁边躲在桌底惊恐发抖的一个中年男人脖间血丝一线,头颅竟生生飞起,在无数尖叫中撞飞出去。
“姜兄弟”
“叔父”
低哑的男声,闷哼着轻笑“一个。”
旁边两个年轻公子哥模样打扮的年轻人发出杀鸡般的尖叫,但尖叫还未拉长,就被冰冷的刀光斩断
两颗染血的头颅“砰”落在地上。
“三个。”
晏凌眼神渐渐沉下来。
“最后一次。”晏凌说“停下。”
“一个族长,三个长老,参与密谋动手的姜氏族人三十七口,另招揽散修二十五人。”
那刀光一转,割断另外三个姜氏子的脖子,倒转劈向狗一样疯狂爬向围栏逃命的姜氏长老。
他的声音居然还带着一点笑意,轻狂又悠然“二十五个散修已经抹去不算,现在该再减下六不,七个”
姜氏长老匍匐在地恐惧瞪大眼睛,瞳孔中倒映着迅速放大的刀光那刀光在劈开他头颅的前一瞬被挑开
肃寒的剑芒与刀光狠狠撞在一起
近乎黑的深蓝与璀璨的金光咆哮着冲撞,龙吟夹杂着刀的凶鸣,大片大片灵涡旋转着扭曲。
“好剑”
那狂徒还在大笑“既如此,那就战”
狂风怒震,整座正阁倏然往外爆开
“”
“晏师兄与那人打起来了”
“那人握着金刀是不是玄天宗的刀首元景烁”
“靠啊突然大开杀戒,他疯了吗”
“他是不是和姜氏有仇”
“有仇也不能这么杀人啊还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怎么有这样的狂徒啊”
画舫上的弟子们已经惊呆了。
蔚绣莹看着这一幕,眼中闪动着异彩。
“天啊,怎么会这样。”
她立刻说“我们要不要凑近些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蔚绣莹望着那亭台,能看见蓝光与金光相撞相织,暴动的气流将花阁边缘的围栏全部冲飞,整座花阁一下一下地震般地震荡,但全然没有就此坍塌的意思。
晏凌和元景烁已经打起来,但他们都在掌着分寸,也没有打生打死,若无外力,今晚的事闹到最大也不过就死那么几个人。
这不够,这声势远远不够。
蔚绣莹眼底闪过一抹狠辣,在脑中呼唤系统“水月镜花阁能不能动”
系统数据分析中目标锁定为小型实物建筑群并湖底贯连排水通道,非剧情线人物,非重点标记剧情线场景器物统计可消费积分余额综合分析结果可执行。
“那好。”蔚绣莹冷冷说“兑换积分,给我炸了整座水月镜花阁”
系统积分已兑换。
几乎在系统机械电子音结束的下一瞬,整座水月镜花阁轰然一声震荡,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骤然坍塌。
湖面卷起旋涡,雾气如沸水蒸腾,大片大片雾水涌向坍塌的亭台,雾水所过之处,坚硬的石木雕梁画柱转瞬被腐蚀出细烟。
雾湖水上非特殊建造的船舫与栈道不可行,因为东海之雾,轻易可融化万物
“水月镜花阁塌了”
蔚绣莹佯作惊怒,着急大喊“快我们快过去救人”
其他弟子被她一喊回过神,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冲向船头“快快快快去救人”
画舫迅速调转方向,向水月镜花阁靠近。
“”
“卧槽”
侯曼娥觉得自己在做梦。
从姜吉敬酒,到乾坤阴阳图现世,再到一把金刀横飞过来,直接撞碎了半边金纹图
她远远望着那青年从天空一跃而下,像一把巨大的弯刀冲进水月镜花阁,头颅飞起,鲜血像泼出的墨,被金光衬得那么残酷又耀眼。
然后,那青年与晏凌打在了一起。
侯曼娥从没见过能与晏凌一战的人。
晏凌是剑阁首徒,是神剑主人,是流淌着黑渊血脉的可怖家伙那这个能与之一战、打得难舍难分的金刀男人,又是个什么怪物
但侯曼娥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水月镜花阁就炸了。
炸啦
“卧槽”
侯曼娥脱口而出“他们打疯了”
“糟了”楚如瑶猛地站起来,神色难看至极“雾水有腐蚀性,得赶快去救人”
侯曼娥也反应过来,跳起来“对,调头调头,我靠那边湖面怎么卷起来了是我错觉吗这雾水是不是他妈在往上升”
刚拨出来的瓜子仁孤零零掉在窗台,林然剥着瓜子的手顿住。
“不是晏凌元景烁炸的。”
天一说“刚才一瞬间,是水月镜花阁的建筑规则被无形挪动了一小角,整套规则直接紊乱,亭阁连同湖底无数勾连的排水管道一瞬间全塌了。”
人是无法直接碰触无形的规则,能这样做的,只有那些同样凌驾于单纯血肉之躯之上的无形之物。
比如天一。
比如蔚绣莹的系统。
船身传来调转的旋转感,然后加速飞快往前行驶,林然看着侯曼娥和楚如瑶焦急的身影,垂眼把那颗落在窗台的瓜子仁捏起来放进嘴里,手指慢慢捏紧瓜子壳。
“林然走咱们去船头”
指腹倏然用力,瓜子壳碾碎成飞灰。
林然捻了捻手指的碎屑,站起来,垂下的手掌很自然搭住风竹剑的剑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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