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看戏

    陇州。

    “哎,这才叫造化弄人,导致了三人的爱恨纠葛”

    狄肃一边唏嘘一边走出戏厅,现在陇州县城里也开了一家雅音华光戏院,故剑恨上映四天了,她才好容易抢到票。

    头一回在包厢里看流光戏,狄肃只觉得视听享受都提高了一个等级。

    “翡不琢又发新文章了这回是公案”有报童在门前吆喝。

    公案狄肃被吸引了注意力,快步走去买下一份。

    看到上面的标题,她心中一喜果真是桃源

    此次的案卷标题名为梅园疑云,篇幅不长,根据以往经验,这种篇幅的桃源系列手法都比较简单,喜欢推理的读者可以试试。

    狄肃也斗志勃勃,拿来了纸笔。

    从桃夏生穿越之后,书中的世界已经到了第三年,他也将住处搬到了皇都。

    桃夏生还是没有官职在身,但在民间,他的声望极高,有“神探”“青天”的美誉。

    开头用一段简短的描写陈述了上次第五案的后续,杀人者事出有因,死者也实在可恶,舆论很大,最后便没有判到死刑。

    话虽如此,兄妹二人的人生也再回不到从前了。处理案件的官员心生怅然,也产生了一些迷茫。

    而桃夏生作为一个后世者,道“唯有强健律法,才能杜绝这种悲剧。”

    那官员道“原来阁下信奉法家”

    桃夏生只是笑笑不说话,他知道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之后穿插描述了几句桃夏生日常处理的案件,狄肃觉得自己还挺喜欢这种描写,仿佛书中人物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也在好好的度过人生。

    然后,笔锋一转,便切入了本章的主体部分。

    时值冬日,天寒地冻,桃夏生窝在家里,正在感慨最近比较太平,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自己可以好好玩乐,准备过年了。

    他也交了些朋友,连日里就在友人之间往来。这一天,有个朋友说过段时间皇都有个书画雅集,很值得一去,问有没有人一起。

    这书画雅集的主办人是近年来一位出名的画家,名号叫“乌骏山人”,其出身贵族,擅长工笔描绘世家生活图卷。那雅集会在一处梅园中举办,届时白雪红梅中悬挂画卷,一边游园一边赏玩,想想便令人心动。

    桃夏生当即玩性大发,要去一观。

    “每次听到你要去新地方,我都得提前安抚一下自己的心绪。”另一个朋友玩笑道,“你们知道吗桃兄现在有了个外号,叫勾魂使,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意外。”

    狄肃看到这句,一下子咳笑了出来。

    在桃源的爱好者中,也对桃夏生有了一个戏称行走的活阎王,意思是说他到哪里哪里就会有命案发生。

    被邀请去赴宴,结果出了山鬼杀人案;去城里玩,碰到了哥哥为妹妹杀人的现场。再加上各种优秀的同人作品,显得此人周身都附带有霉运。

    没想到先生也知道这些,还在书中打了个趣。

    众人商议好,弄来了请柬,几天之后出发前往梅园。

    这日正好是雪后,天空放晴,但积雪还未融化,园中美不胜收。乌骏山人身穿道袍,仙风道骨,神清骨俊,他的夫人也相伴左右,与众友一同游览。

    传闻中,乌骏山人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其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懂得欣赏书画,而山人也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游园间,妻子也与旁人谈笑,言语间见其修养,极富魅力。

    狄肃不由得对这对夫妻产生了好感,但她还记得这是公案,指不定待会儿这二位里有死者,感到一丝忧虑。这群客人中,还有一撮客人被详细描写了。他们是买家,曾经购买过、或者这回有意向购买乌骏山人的画作。

    其中有一位蓝衣客人身材高大,乃是一名书生,其原先家中富裕,藏有不少幅乌骏山人的画,可以说一句“忠实画友”。

    但可惜,他家中最近出了变故,濒临破产,有传言说他要卖掉一些藏画。此时看来,他高大却消瘦,面带病容。

    桃夏生其实不太懂画,但他也觉得这些画很美。其中一幅仕女簪花图悬在梅枝上,乍一看栩栩如生,好似真有一位女子站在树下一般。

    本该是悠闲的一日,但好巧不巧,那个朋友的乌鸦嘴说中了。

    众人都在宴饮时,乌骏山人中途离席。

    随后,坐在乌骏山人身旁的蓝衣客人也离席,还找到了桃夏生的一个朋友,与他说话。

    “我听闻最近山人新画了一幅画作,意图出售,但席间客人都财力雄厚,我想私下里先找他问问,说不准就谈成了。阁下要不要随我一起”

    关于新画作的传言,圈内也早有耳闻。桃夏生不禁看了他一眼,都这么穷了,还想着继续买画

    桃夏生的那位友人是画痴,闻言立刻心动,但疑惑“为何选我”

    他此前和这蓝衣客人并不相熟。

    蓝衣客人踌躇道“只我一个,怕是不妥当,只是其他有意向者都比我富裕”

    言下之意,就是比他穷还想买的只有这朋友一个。

    友人“”

    桃夏生当即嘲笑起友人来,他们这玩得好的几人都是半斤八两虽说桃夏生继承了富商钱财,但在这些非富即贵的人里还不够看。

    友人还是答应了,桃夏生在不办案时性情散漫随意,便也想跟去凑凑热闹。

    然而接下来,意外就发生了。

    几人在屋内找了半天没找见乌骏山人,进入梅园时,却恰好看到乌骏山人背对着他们,身形晃了晃就要倒下来

    几人当即一惊,蓝衣客人第一个冲了上去扶住乌骏山人,桃夏生几人赶到,只见山人向后仰倒,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似乎是剧痛让他丧失了力气,他睁大眼睛,看着蓝衣客人说不出话,没过多久就断气了。

    他心口流出的血染红了雪地,宛如红梅,触目惊心。

    梅园书画集出了命案,众人皆恐。当晚,官府就将这里包围,不得进出。

    “匕首”狄肃讶然,这回的命案手法这么简单梅园地处并不荒僻,如果凶手从围墙逃走,定能被周围百姓看到。

    官府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才发现这案件的诡异之处。

    他们找不到目击者、找不到证人,那围墙上覆盖积雪,干干净净,一点脚印都没有;事发时,桃夏生几人都可以作证,当时乌骏山人周身的雪地上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脚印。

    真是咄咄怪事难不成还能是乌骏山人自己扎的自己不成

    哪怕狄肃知道桃源不可能有鬼神,还是感到了一丝凉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她急切地想知道凶手是如何杀人的。

    连桃夏生都觉得没有头绪,他探查现场,没有任何机关的痕迹。不到一日,外界便起了流言蜚语,说乌骏山人一定是被鬼魂索命了。

    唯一的线索,便是仆役的口供,他说老爷一走出宴饮大厅后神色就变得烦躁起来,仿佛压着什么心事,还将他斥退,自己沉着脸去了梅园。

    而仆役也肯定地说,当时梅园里并无其他人。

    案件陷入了僵局,官府想将此案判定为过路强人所为。桃夏生觉得没这么简单,他其实观察到了一处不对劲几人看到乌骏山人身形摇晃时,地上是真的“干干净净”,连一点血都没有。被刺中心口、血流如注,连后来的蓝衣客人身上都被血染透了。这种情况,血都没有滴在雪地里吗

    若说血流的慢,那也有可能只是他心中似乎有什么思路要成型,可还差临门一脚,想不分明。

    狄肃也跟着苦思冥想。

    “这画可惜了,留了血点了,哎”桃夏生的朋友最心大,这时候还在心疼从梅园里抢救出来的画。

    桃夏生随意瞟了一眼,道“这肯定不是刚刚留下来的血。观其色泽,应是先前就有的一处陈年血迹。”

    话音刚落,他便一愣,脑中有电光闪过陈血和新血,说白了就是个先后顺序的问题。那这个案子为何不行

    山人先前脚边没有血,那是不是可以假定,血是后来才有的

    只要在他倒下时用匕首刺进他的心口,就能做到

    “啊”狄肃一拍大腿,面露愕然。

    竟然是这样

    这样一来,凶手呼之欲出了。桃夏生急不可待,再度去到乌骏山人的尸身旁,要求有经验的杵作来验探。

    原先,这种被匕首杀死的尸身是不会有人要求解剖的,毕竟人们的观念里要尽量保证尸首完整,死因已知就不该干扰亡魂。

    但架不住桃夏生要求,力排众议,杵作照做,结果令人吃惊。

    乌骏山人的胃中有迷药

    凶手正是那名蓝衣客人,他故意坐在乌骏山人身旁,就是为了给乌骏山人下迷药;而后,把握好时间,在他身形摇晃、即将倒地时冲上去捅入匕首,迷药的效力也会让山人口舌笨拙、说不出话,便无法指认真凶,只能含恨而死。

    狄肃大夏天的,背后生出一丝凉意。她没想到凶手有这么大胆,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凶

    随之又起了好奇心,蓝衣客人为何要这么做

    蓝衣客人见暴露,面色数变,便也干脆承认了。

    原来,他是乌骏山人最大的买主,便与之交好,能够出入其家中。谁知偶然一次,他撞破了那些画作的作画现场它们竟是乌骏山人的妻子画的,而不是山人画的

    当天,二人就爆发了冲突,蓝衣无法相信自己最喜爱的“画家”竟是这种人,更不能相信乌骏山人居然要他帮忙隐瞒。

    蓝衣的确想过要周转画作,但若真相传出去,短时间内能卖出价吗最雪上加霜的是,他还被诊出了重病,时日无多。

    他回到家中,忍一时越想越气,想趁自己还没病倒杀之泄愤,弄了这么一个法子。

    乌骏山人中途会离席,也是他的原因。他低声与其说要趁宴饮期间去梅园“商量商量”,约定了时间。山人有把柄在他手上,不得不同意。

    狄肃看到这背后隐情,不由惊呼,最错愕的是“乌骏山人造假”这一反转。

    她合上书卷,咕哝道“这回死的也是个作恶之人”

    本案的手法在桃源公案里是最简单的一个,只要想到了迷药,就不难推理了。但却竟是实际操作性最强的一个。越多的布置也越容易动手脚,但简单的却便于凶手把控环节。

    看了第六案的读者们都不禁想,就延续这个思路,如果做得更隐蔽些,把迷药替换成无色无味不留痕迹的,那岂不是死无对证

    先前雪地里干干净净又怎样仅凭这个,凶手不会承认。

    除此之外,这回的凶手动机也很有意思。有些读者直呼可惜,翡不琢竟没有详写那位山人妻子,如果提前将造假一事揭露出来,还可以扰乱视听,在前期将凶手的疑点放到妻子身上。

    或者,干脆将妻子设为真凶。蓝衣人的动机虽也合理,却不够惊人。

    当然,话虽如此,这个案子本身还是精彩的。有些读者从字里行间推出了一个新解读这一切其实都是山人的妻子操控的,否则,那副提点了桃夏生的画为何恰恰放在案发现场旁边

    这些也只是猜测。

    还有些读者初看不觉什么,可复看却看到了不少“细节”。

    只有我感觉这个案件其中有深意吗总觉得好像在暗示什么。

    的确,“骏”为好马,“乌骏”的反义词不就是白马吗前段时间白马居士

    或许只是巧合,名字里含有马的修士也不少,没有证据,你们不要乱说。

    还是说回文中吧,这乌骏山人与其说是被杀的,不如说是被他自己吓死的。

    剽窃她人者最是可恶我有一个友人也是被她的丈夫拿走了草稿,提前发表了文章,后来双方闹了起来,害得我友人被这事烦心,两年都没静下心好好写文章

    此案细推之下,还有许多细思恐极之处。比如那副画上为什么会有陈年血迹它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留下来的而且按理来说,这样的画肯定是毁作,但山人却还是将它展出了你看结尾那里,桃夏生翻阅这次文集的展览名单时,里面根本没这幅簪花美人图。

    这个蓝衣人也不算聪明啊,如果他公布真相,我觉得画作是应该升值才对吧这个类似前朝的背景里,女画师那么稀缺,画作价格不是应该更高吗

    我觉得未必大抵真的会跌价吧。你不能用我们现在的观点去推测。而且我感觉,这个蓝衣人潜意识里也觉得“夫人所作”会导致画作贬值。

    琅嬛。

    “诗大家这样写,是不想让人怀疑我吧。”

    安静的室内,张婉君的声音从灵犀玉牌里传来。

    如果直接像一些读者说的那样,把妻子写为凶手,那就太显眼了。有心人稍加联想,就会怀疑白马居士的死是她在推波助澜。

    如今这样刚刚好,妻子在里面只是普通地走了个过场,根本没写“她”是什么态度。既让人怀疑了“白马居士”的真相,为日后做铺垫,又保护了她。的确是很好地践行了诗千改先前所说的帮助之语。

    诗千改靠在椅背上转了下笔,笑道“夫人何出此言我只是在讲故事而已。”

    张婉君默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回,诗千改又问“张夫人,你有没有看过流光戏”

    “看过。”张婉君想了想,语带了点笑,“我比较喜欢哥哥鹿寒星。”

    这是在说故剑恨,她的确出门去看过。

    诗千改“我先前排成流光戏的都是原创故事,没有以为基础。夫人要不要也试试看”

    虽然流光戏和普通戏剧不同,但有共同之处。

    张婉君倏尔一顿,但这回她没那么抗拒了,轻“嗯”了一下,又道“我其实昨天试着写过。”

    在走出家门,独自买票、等待、看完一出戏后,她心中仿佛有什么在缓缓复苏。

    诗千改与她聊了几句闲话,便挂断。

    张婉君仿佛还不知道怎么接受别人的好意,诗千改感觉都能看到对面那位夫人不自在别开视线的模样,笑了下,摇摇头。

    诗千改和张婉君交换过了灵犀玉标,只是张婉君还不怎么习惯在网上聊天。她现在也已经知道秦圆道给张婉君的信物是什么一枚幽篁山庄的令牌。

    秦家姐弟的年龄差不小,秦圆道和张婉君是一个年代的修士。秦圆道和卢元驹交友时,注意到了他那位夫人,那时候张婉君已经开始反抗,但依旧摆脱不了心理枷锁。

    秦圆道觉得此人有趣,便主动交集,一来二去,给出了令牌。只要张婉君想好,她便能给出帮助。而此刻收回,并不意味着这个约定终止。相反,张婉君把灵力刻入了令牌,让其起效。她并没有拜托秦圆道帮她除掉仇人,而是想拜托其为她今后的报纸刊登入川蜀做准备。

    尽管缓慢,但张婉君也逐渐对未来自己的事业有了期待。

    诗千改放下灵犀玉牌,探头道“老夜大雪出门看戏了”

    她说的戏不是流光戏,而是旧式戏剧,也就是张婉君写的那些。等未来白马居士一名恢复,自己贡献的这些气运都会回到张婉君身上。

    “来了”夜九阳狂奔而出,拖着贺雪。

    现在是白天,烈日炎炎,正常来说行人们都不愿多待。可走上街道时,三人却发现金陵街道上人不少,而且衣着有点奇异。还有许多人摆了姿势在让旁人用入画影照相。

    夜九阳“怎么感觉那些衣服很眼熟”

    贺雪看一眼,无波无澜道“就是普通路人。”

    “呃,”诗千改盯着一个姑娘脖颈上的紫翡项链看了一会儿,恍悟,“那个姐姐好像是打扮成了谢知玉的样子”

    她是作者,稍微一想就能记起来,那位姐姐的发饰、衣着都是按照赌翠出版书里的绣像来的。

    再仔细一看,街上不少人都打扮成了各类书中角色的模样

    贺雪无言道“你俩都不知道吗”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夜九阳一拍脑门,“这不是文昌大会快到了吗每次文昌会一个月之前都有这个传统,百姓们会扮成自己喜欢的主人公,出门游玩。据说还会有夜游呢”

    诗千改“”

    好家伙,这不就是sy而此刻收回,并不意味着这个约定终止。相反,张婉君把灵力刻入了令牌,让其起效。她并没有拜托秦圆道帮她除掉仇人,而是想拜托其为她今后的报纸刊登入川蜀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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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缓慢,但张婉君也逐渐对未来自己的事业有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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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仔细一看,街上不少人都打扮成了各类书中角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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