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声很大。
来来往往的人又很多, 大概是他们两个人在这个拐角处待的时间有些长,尽管都戴了口罩,可一身的气度、穿着和身材, 却哪里是一张口罩可以遮得住的。
江敛舟今天来上课的消息, 早已提前在校内公开。
像他这样的热度, 来上节课自然早已在明音闹得沸沸扬扬。毕竟是真顶流, 而且获奖代表作又很多, 不管是他的粉丝、抑或只是个路人,都对他的这堂课翘首以盼。
据闻, 从明音官方公众号官宣那天开始, 要上课的那个大阶梯教室已经被提前占满了位置。
到后来,甚至连教室后面和侧边的空地, 能站的地方都被用书也提前占领了,一个个生怕自己连教室也挤不进去, 见不到江敛舟。
所以这会儿,自然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人, 都依稀辨认出了这是江敛舟、再紧跟着又猜, 他对面的应该是盛以。
一个个的兴奋不已, 捂着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也有一些想上去要签名的,可这会儿看到江敛舟和盛以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又一个个地噤了声、不敢上前,只能遗憾地绕过去。
无人打扰。
所以, 从江敛舟讲完最后一句话,到如今
足足三分钟过去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仍旧很安静。
像是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一般, 被屏蔽在了一个真空的角落里。
向来耐心不算好的江敛舟, 此时却平心静气地等着盛以开口, 丁点儿要催促的意思也没有。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盛以终于眨巴了下眼。
说来有趣。
她。盛以。
从小到大被表白的次数不知凡几,什么样的表白手段没见过当众拦下送花的,在宿舍楼下弹吉他唱歌的,每天一封情书加早餐的
她都拒绝得毫不眨眼。
可这会儿,她听见江敛舟这比起来别人、似乎显得有些普通的告白方式,竟然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江敛舟。
一个名字,便能撑得起所有赞誉的,江敛舟。
盛以有些费力地开了口“你喜欢我”
江敛舟便轻笑了声,有些无奈似的“我之前问许归故该怎么跟人表白,他告诉我说,我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他说,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我对你到底有多特别。盛以,我也以为是这样。”
“”
盛以又沉默了两秒。
似乎确实如此。
可她大概是从读书时,就习惯了江敛舟对她的独一份,久而久之
她似乎可能真的有一些太过理所当然了。
现在再回想起来,高中那会儿,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两个人很暧昧吧
可盛以好似从未想过那个可能
江敛舟真的会喜欢一个人的可能。
就如同现在,盛以依旧有几分不敢置信。
换句话说,她总觉得江敛舟这样的人,生来高高在上,“喜欢”这种情绪对他来说会很难得。
他顺风顺水,想拥有什么便能拥有什么的时候,便很难再渴望拥有了。
她甚至抿了抿唇后“真的不是在提前跟我演练综艺剧本”
江大少爷便挑了挑眉“若我说这是在演练剧本,以后再表白,你还怎么可能信我”
盛以“”
这确实是。
他现在没说呢,她都有些不敢信了。
盛以再度沉默两秒后,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最后艰难开口“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你现在突然这样说,我不知道该”
江敛舟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可是,我最不缺的就是朋友,我只缺一个女朋友。哦,还缺一个未来的妻子。”
盛以“”
盛以“从你嘴里说出来这几个词,让我觉得好违和”
江敛舟蓦地笑了出来“这样吗那也没关系,你以后多听我说几次就习惯了。”
盛以“”
拜托,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江敛舟轻轻抬起手,而后犹豫三秒,落在了低头沉思的女孩子的头上,很轻盈地抚了抚。
连说话时也全都是安抚的意味,仿佛刚才太过直接的告白、那些没有留余地的话,都再次退让了三分一般“没关系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可以慢慢思考的,我不介意。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说都行,我等着你。”
盛以又抿了抿唇“万一我想了很久,还是拒绝你了呢”
“盛以,”江敛舟忽地扬了扬眉,眉眼间全都是他一贯的飞扬意味,“我可是江敛舟,堂堂江敛舟,你哪有什么理由拒绝我”
盛以“”
盛以一时间甚至有些无语“你怎么这么自信。”
大少爷收回手,斜斜倚在树干上,单挑一下眉“自信不一直都是我的优点吗”
这倒是。
她就没见过江敛舟有怀疑自己的时候。
盛以面无表情的“我今天没直接拒绝你,是看在我们两个人是朋友,并且还有节目要录,拒绝了会太尴尬好吧”
江敛舟稍点了一下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似乎翻了翻通讯录准备做什么。
盛以“你在干嘛”
江大少爷便头也不抬的“打电话给导演,申请再加几次节目录制,最好永远录下去,这样你就一直没办法拒绝我了。”
盛以“”
盛以“江敛舟”
她的声音忽然有些大,引得周围路过的人纷纷朝他们看来。
江敛舟本人却毫不在意一般,甚至还抬头看向她,懒洋洋地勾了勾那双桃花眼,应声“嗯,叫我做什么是突然觉得我的名字特别好听,想叫一叫”
盛以“”
看盛以一副无语的模样,江敛舟堂而皇之一点头“那行吧,别生气,让你叫。来,再多叫两声。”
盛以“江狗比”
因为江敛舟的告白,她刚才那会儿还觉得有些不自然,又生怕她拒绝了之后,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变化太大。
但现在。
她突然领悟了。
狗比就是狗比,怎么可能因为表个白,就不做狗比了呢
他好像,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狗比罢了。
乐器演奏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是这一节已经合奏完,不少学生都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乐器,又从草坪奔向了各自的目的地。
实在是青春。
就连盛以看了,都忍不住在心里如此赞叹。
这里人来人往,大约是此时此刻明泉音乐学院里最热闹喧哗的地方。
他们两个人已经在这里站得足够久,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似乎也没必要再在这里站下去。
两个人便混在人群里,跟着往琴房的方向去。
江敛舟蓦地“哎呀”了一声,盛以偏头看他。
大少爷惨兮兮地敛着眉“好像左脚崴到了。”
说着,他边朝着盛以伸出胳膊,“扶我一下吧,亲爱的老同桌。”
盛以垂眸看了一眼“那是右脚。”
江敛舟“”
盛以,“白痴吗你还妄图欺骗研究人体的我”
这倒是。
毕竟盛以一个学画画的,如此专心画了这么多年,肯定对人体颇有研究,崴脚的姿势怕是也看过很多遍。
但江敛舟嘛,一向最擅长的就是曲解人意“什么你说要研究我的人体”
盛以“”
江大少爷便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来“也也不是不行,但先说好,研究完你可得负责。”
盛以点了点头。
江敛舟扬了扬眉“真的那你早说嘛,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
盛以却又打断了他的话,微微一笑,礼貌又客气“我最近确实比较想研究解剖人体,谢谢你。”
江敛舟“”
大概是听出了盛以平静表面下暗藏的杀意,刚才骚话连篇的江大少爷,此时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
盛以都在心里暗自纳闷了。
她以前怎么不觉得江敛舟的话有这么多
虽然他的声音的确很好听,压着声线讲话时,又显得懒散而撩人,可
话这么多就是会很烦人没错啊
为了闹中取静,琴房设置在了明泉市音乐学院的最东边。
他们这一路走过来,看足了学校里的风景。
艺术类学院跟盛以大学读的理工科院校就是不一样,这一路走来,简直处处都可取景。
假山、流水、亭台、游廊随处可见的中式园林风,据说整个学院的设计都出自名匠之手。
大约是想把环境激发学生的创作欲和表达欲,给发挥到极致吧。
江敛舟便又活泛了起来。
“要拍照吗”他问,甚至还得意洋洋地转了转自己的手机,“哥的拍照技术好着呢。”
盛以颇为怀疑地看了江敛舟一眼。
江敛舟便示意盛以站在游廊里,还不忘颇有架势地指挥她摆ose“望着水里的游鱼,对,再侧点身子过来,嗯嗯,自然一些很好”
接连拍了两三张,盛以走过来看了看照片。
确实。
不得不说。
江敛舟这人吧,会骄傲张扬是有原因的,毕竟实力就放在那里。
盛以本就生得极好,拍照向来是占优势的。
以前每次拍大合照,哪怕盛以就站在最角落的地方,也照样可以是人群里一等一的目光焦点。
这里的背景又是一绝,美人加美景,怎么拍都不可能是不好看的。
可是
江敛舟这一拍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间便显得越发好看了起来。
景致更雅,美人更绝。
都不用修图,随便放大,绝无死角。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有这么好看的照片,哪怕是从小被人夸奖外貌到大的盛以,也无法免俗。
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盛以“咳嗯”一声后,迎着江敛舟那双含笑桃花眼,坦荡荡地夸奖“拍得不错。”
“是吧”江敛舟丁点不会不好意思,“我就说我拍得好。怎么样,有没有后悔刚才没答应我,让我给你做专属摄像师没事,现在答应还来得及。”
盛以“”
盛以“滚。”
江敛舟“啧”一声,边打开微信把照片给盛以发过去,边摇头感叹“某些人真的是一绝,需要我拍照的时候就夸奖说拍得不错,不需要的时候就直接让我滚。”
他又轻声感慨,“过河拆桥第一人,真不愧是你,盛以。”
盛以“”
江敛舟这么一说,盛以便又想起来,她刚跟江敛舟又遇见那会儿,自己拜托江敛舟载她去酒吧接贝蕾的车上,江敛舟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只不过,那时江敛舟跟她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刺,怎么听怎么冷嘲热讽。
她那时候
其实压根没想到自己能跟江敛舟再次熟悉起来,也不会想到她跟江敛舟的c能够爆红到这种程度,更不会想到
有朝一日,江敛舟会跟她表白。
这么一想,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玄幻了起来。
盛以莫名笑了笑,存了图,又看向江敛舟。
感觉到了盛以的目光,江大少爷单挑了挑眉“怎么”
你还挺理直气壮。
盛以“既然已经发给我了,就把我的照片删了。”
江敛舟慢条斯理的“盛大小姐,您这是准备白嫖摄像师吗”
盛以“”
“白嫖”这个词,粉圈里用得很多,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通常只指喜欢一个偶像却一分钱也不花。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江敛舟刚表白过,这会儿,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词落在盛以耳朵里,就总觉得
不是那么回事。
偏偏这位大少爷还盯着盛以看了几秒,稍一点头“你是不是想歪了”
盛以“”
盛以“没有。”
江敛舟“我都没说想歪到哪里去,你怎么这么快就懂我的意思了”
他振振有词地指责盛以,“你思想好不健康。”
如果此时此刻,盛以手里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着江敛舟捅过去。
她没有别的诉求。
她只希望,江敛舟可以闭上他那张嘴。
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罪人才可以达成她的希望,那这个罪人就由她来当。
从此,世界和平。
人,是没有办法跟狗狗打赢的。
所以,直到最后,盛以也没能成功让江敛舟删掉自己的照片。
进了琴房后,盛以看着江敛舟带着自己直奔钢琴教室。
空荡荡的大钢琴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用。
盛以不怎么会弹钢琴,江敛舟则是来练习一下下午上课时所需要用到的曲子。
当然,按照江大少爷的敬业程度,自然是不会临时抱佛脚的。
他答应下来上课之后,已经备好了课,而今天还要来琴房,自然是
来炫耀的。
他坐在了琴凳上,盛以则坐在第一排的最角落,看着他。
清隽俊朗的男人,双手放在琴键上,黑白的背景,纤长的十指。
手指轻动,音符便谱成诗篇。
盛以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听他弹琴。
向阳的窗开着,便有日光斜斜洒进来,映在地板上,半明半暗。
江敛舟坐在一半光影里,有风吹起窗帘,蓦地飘进来一片春叶,吻过他的侧脸,又跌跌撞撞地在琴房里飞舞。
最后,飘飘洒洒地,落在盛以掌心。
她看了看那片叶子的脉络,又看向了钢琴后的江敛舟。
恰恰撞入他眼里。
盛以一时间有些说不清楚的慌乱,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又在一瞬间
看见江敛舟,朝着自己扬眉,轻笑了笑。
光影落入他眸里,世界尽在他眼底。
是最动人的模样。
盛以便也没忍住,跟着轻笑了起来。
她和着钢琴节拍,手指跟着在桌面上轻敲。
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又好像
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束光。
盛以渐渐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其实,她今天没答应江敛舟,一方面是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另一方面
她有时候会想,江敛舟大概是入戏太深吧。
三次录制过去了,他们两个人在节目里似乎太过亲密,江敛舟的世界里更如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
录节目、合作歌曲、见家人
他们太过频繁的接触,江敛舟会对她有好感,似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那是江敛舟。
她不希望他有一天会后悔,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一个不可言说的、会被拿去作为别人攻击他的点。
所以,她想让江敛舟也好好思考一番。
毕竟再怎么算,他们重逢再相熟,也根本没有多久。
如果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思考清楚就在一起,之后再分手,才是根本连朋友都没得做。
于她而言,江敛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所以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己某一天,竟会成为江敛舟无法宣泄于口的尴尬。
那是江敛舟。
站在光里的江敛舟。
午餐也是在食堂吃的。
这一天确实过足了学生瘾,盛以都难得觉得自己的心态也跟着年轻了几岁。
当然,bkg至死是少年。
下午两点的课。
不少学生午饭都没怎么吃,拿了面包就跑去了上课的大阶梯教室。
等到江敛舟跟盛以提前了十五分钟,准备进教室去上课的时候
门口已经要靠保安来维持秩序了。
知道的懂这是来上课,不知道的
还以为这是在准备什么见面会。
校内论坛全都是在讨论今天的课程的,没抢到位置的全都在哀嚎。
盛以“”
盛以沉默两秒,看了眼人头攒动的大阶梯教室,试图跟江敛舟打商量“要不然我就进不去了,这么多人。”
江敛舟上下打量她几眼。
盛以“”
江敛舟若有所思的“怎么,是觉得自己见不了人”
盛以“”
盛以“不,是觉得跟你一起出现太丢人。”
江敛舟诧异地瞥她,尽管他没说话,但是盛以就是从他眼里看出来了“你没事吧”这几个大字。
仿佛就是在告诉她
拜托,哥跟丢人这两个字沾边吗
没等盛以再做什么反应,江敛舟已经带着她进了教室。
盛以低着头、戴着口罩,没说话,保安小哥特地给她搬了张椅子、放在了最前排。
风水宝座。
进来得这么晚,还坐了这么一个好位置,自然会有学生对这种不公平的现象表示不满。
旁边有站着的一个男生已经出了声“这怎么还能插队呢凭什么她来得这么晚、还可以有位置坐”
已经走到了讲台上,正在开机拷贝课件的江敛舟闻言,抬眸瞥了一眼这边的动静。
没等保安开口解释,更没等盛以说话,江敛舟那勾了三分笑意的声音、已经透过耳麦,在阶梯教室里响了起来。
“那位男同学,请不要生气。”
江敛舟的声音向来动听,只是一向是淡淡的、再不然就是加了些嘲意在,总让人想要揍他一顿。
可此时此刻,他只是温和的、带了笑地讲话,声音便如滴水在石,清透又光亮。
谁听了都得在心里暗叹一句,实在是过分美妙的声音。
那个男生一时间都没意识到说的是自己,看众人都顺着江敛舟的目光看过来,又被旁边的朋友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江敛舟仍旧是带着笑意看他的。
男生的脸蓦地涨红,正准备说点什么,便听见江敛舟又开了口。
“那位同学是我的助教,所以坐在了那个位置。”他停下了拷贝t的手,还歪了歪头,
“对哦,我有助教,干嘛非得自己调试课件”
一众阶梯教室的人瞬间全部笑开,还能听到“呜呜呜舟哥本人怎么这么可爱”“靠谁是他助教,我好羡慕我也想当”之类的议论。
盛以“”
刚刚升起“码得他肯定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的预警,便看到江敛舟偏头朝着她直勾勾看过来,语带不满。
“助教同学,我都这么说了,你怎么还不上来”
盛以“”
教室里的人大都不知情,还有旁边的人提示她“是啊助教同学,快上去帮江老师调一下t呗,准备上课了。”
盛以安静了两秒。
眼看着这么多人都在催,为了尽量不影响上课,bkg盛同学忍辱负重上了讲台。
她仍旧戴着口罩,走到讲台上后,盛以看了眼饶有兴致的江敛舟,稍一沉默,而后
狠狠地朝着江敛舟的脚踩了过去。
而后,一整个阶梯教室的人都看见,那位骄矜清隽的顶流,瞬间“嘶”了一口气。
语气里带着不满,可细听时,又怎么都是笑意
“盛同学,不认真听讲话就算了,还试图谋害你的江老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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