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中山狼13

小说:怀璧 作者:伊人睽睽
    恐怕阿云都没有想到, 晏倾和徐清圆会同时一眼认出他。

    毕竟他曾出现的形象,是一个卑微可怜的哑巴侍女。而今改头换面,饶有趣味地在行恶之前看场情人之间哭哭啼啼的戏码, 都能摔了跟头。

    阿云挟持着眼中恐慌、全身僵硬动弹不得的宰相府中女郎,在黑夜灯火中翻跃墙瓦,沿着早已看好的路线, 一径向城外闯去。他收敛了自己的戏谑,黑夜中的琥珀色眼睛变得沥墨一样浓黑。

    晏倾不好对付, 他在梁园中就见识过。

    必须要在晏倾反应过来之前出城

    心里做着这样的决定,他在檐瓦间飞跃时, 却一扭身选了一个朝城中心人多的街坊奔走的路线。

    而临接曲江的阒寂街坊上, 晏倾到巷口, 看到阿云抓着一个女郎一纵而走。脑中长安城池街坊路线纵横交错, 他判断出“他要出城。”

    徐清圆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郎君, 他是朝东市”

    晏倾短暂解释“这个方向也能出城。今夜行事,单枪匹马, 除了出城,别无可能。”

    这里确实没什么人, 晏倾左右看看, 一个游街巡卫都没有。他不再等待, 直接牵过巷头树下的马, 翻身上马。

    夤夜中, 当他跨于马上,青袍飞掀, 骨清神冷, 某一瞬恍惚中, 让人觉得他高贵清矜, 像世间最遥远的王者。

    晏倾短暂向徐清圆说了一句“找人,帮我争取时间。”

    他没有说更多的话,直接纵马而走。长安城九大城门,除明德门作为正门,通常时候不开,其他八大城门,都是阿云可选择的方向。

    八选一的选项,晏倾不能确定阿云的选择,只能争取时间多做安排最好能将阿云逼的只能选某个城门。

    而留在原地的徐清圆,也不敢耽误时间。她加快脚步往人多的地方奔跑,想找到夜间巡卫。她不知跑了多久,总算看到一队巡卫,听到了渐渐喧嚣起来的人潮声。

    徐清圆喘着气,扬高声音“各位郎君留步”

    持枪巡夜的禁卫军停下步,看到一个貌美女郎苍白着脸在夜间奔走,他们忙停下来询问“女郎遇到了歹人”

    徐清圆说不出话,连连摆手。她发髻歪了,乌发散下来一缕,面颊因疾跑而带了一抹酡红,在夜间灯火下不见平时清雅,只见凌乱美艳。

    徐清圆脑中快速想着该如何说。

    说阿云挟持了一个人要出城可是那势必得解释谁是阿云,阿云的危害性。但是徐清圆此时只知道阿云是“天字第一号”的逃犯,恐怕她说出去,这些卫兵的重视程度,会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

    而从晏倾的话中她得到一个极为重要的讯息不能让阿云出城。

    思来想去,徐清圆一咬牙,结巴道“天字第一号的匪贼阿云,要行刺陛下,已经混入城坊之中了”

    行刺陛下

    卫士们悚然一惊,意识到此事严重金吾不禁夜,皇城大开,若陛下遇刺了

    为首的人抓住徐清圆的手“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不能听信娘子片面之词,请娘子和我们走一趟。”

    徐清圆挣扎道“郎君,我叫徐清圆,是大儒徐固的女儿,你们都应该听过徐固的大名吧我怎会欺骗你们如今不是查明真相的时刻,而是保卫陛下、疏散百姓的危急时分。几位郎君要找我询问真相,我在长安城的住址并不会变,随时可以被提审

    “我受大理寺少卿晏郎君的托付来向朝廷报信,希望郎君们重视此事”

    她口齿伶俐、思维清晰,几句话便说服了这一队巡卫。巡卫们道声谢,转身便行动起来,很快融入夜中。

    徐清圆仍怕不够,她挤入人群中,开始帮着卫士们疏散百姓,劝说百姓们离开。混乱无比的夜市中灯火开始明灭不定,徐清圆在人群中疾走,遇到巡卫便提醒巡卫,遇到百姓就劝说百姓。

    她一径心慌意乱,绞尽脑汁想着晏倾说的“争取时间”,她还能如何争取。

    渐次的,离徐清圆最近的坊间角楼上,鼓声咚咚敲响,成一环形,关于匪贼的讯息终于开始一层层向长安中心传递。

    若我们立于高空中俯视这座夜间古城,便能看到城中灯与鼓的变化,人群的大方向转向游走。兵马出行,巡卫高喝“疏散”,百姓们混乱地被官兵向两边铺舍推。

    晏倾策马停在一座城门前,怀中鱼牌递出。听到楼上喝问“什么人”

    袍袖翻飞,凉气刺骨。骑在马上的文雅青年,坐得笔直端正,抬起眉目时,气息在夜间凝成白雾“叫守正出来有犯人出城,守正需配合大理寺缉拿犯人”

    一重重灯火灭下,一声声鼓声响彻。北衙与南衙的军队开始召集,京兆府的夜间灯被点亮,官员们被叫了起来。

    “有人行刺陛下”

    “快,通报陛下”

    在屋檐间飞跃的阿云,在被人通报后,很快被城中戍卫们找到。他心里暗骂晏倾多事,知道此夜出行必然比他想象中的困难。他手里有个林雨若当杀器,但是这个杀器只有最关键时候才有用。

    箭只如蝗,阿云不得不接受这些卫军的挑战。

    好在今夜实在百姓太多,卫军即使临时通知疏散百姓,近百万的人流造成的堵塞非人力可抗。当禁卫军和阿云遭遇时,也同时和百姓们遭遇。

    阿云利用这些城中百姓,一个个拿着百姓们当挡箭牌,朝着他选中的出城方向疾奔。

    他武功高强,机动极强,往往翻几个墙便不见了踪迹。初时堵他很难,但随着时间推移,若是他仍出不了城,难免落入卫军手中。形势严峻,阿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武艺,让人叫苦不迭。

    灯笼砸在地上,人群踩踏着跑远。徐清圆挤在人流中,却还判断着卫军集合的方向。她担心晏倾,怕那个阿云太过凶残,会伤到晏倾。她被人推搡间,一只手伸来握住她手腕,将她强力拽了出去,躲在了一座商铺高楼下。

    徐清圆抬头,惊喜“殿下”

    暮明姝搂着她的肩,带着她躲开百姓们的推挤。但是公主本人并不好过,因她今夜装扮过于繁复,裙裾曳地一丈长。她走来徐清圆身边时,一路上已经将裙摆拽扯掉了很多,头上金翠耀目的发簪和步摇也掉了不少。

    暮明姝的形象像一个逃难的落魄公主。

    但她并不在意,她皱着眉问徐清圆“我听禁卫军去兴庆宫报告陛下,说徐固女儿通知他们,有人行刺陛下。露珠儿,你惊动了不少人,把整座宫的人都吓到了。

    “陛下当即撤离兴庆宫,宰相出皇城亲自过问此事。陛下雷霆大怒,要彻查是怎么回事。

    “今夜没有一个人可以睡着,金吾不禁夜,倒真的成了事实了”

    徐清圆脸色有些苍白,知道自己的一个谎言不得不用无数谎言去补圆。她此时也和暮明姝说不清这些,只着急道“殿下”

    “咣咣咣。”

    她们头顶,瓦砾纷落,有人踩瓦而过。

    暮明姝猛地将徐清圆向外一推,徐清圆被推得跌倒在地,手肘磕得生疼,眼前阵阵发黑。她听到周围百姓们恐慌尖叫“贼人来了”,而她抬头,看到阿云蹲在楼阁上,怀里的女子已经晕了过去,被阿云当做米袋一样抗在肩头。

    阿云逃跑中,看到了跌倒在地的徐清圆。

    他蹲在屋檐上,目光闪烁,认出了灯火下那个女郎,是梁园中的徐女郎,也是晏倾那个抱在怀里哄的小情人。

    这个徐娘子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应该留在晏倾离开的地方

    阿云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遭遇,恐怕和这位徐娘子脱不开干系。他笑一声,发声如同在喉咙中滚动,很奇怪“徐清圆”

    他向下纵去,手指成爪,一把抓向徐清圆。旁侧一条长鞭挥来,绑住他手腕,他反手甩开,那鞭子再来,将他推得向后倒去。阿云扛着一个“米袋”也行走鬼魅,跌出数丈后长身一跃,手指在瓦片上一勾,他重新上了高处。

    徐清圆吃痛地扶着手肘从地上爬起来,旁边有好心的两位郎君过来急急忙忙地搀扶住她,把她拉走。

    徐清圆低声“多谢。”

    她抬头时,见到暮明姝也翻上了墙,和阿云打得有来有往。

    公主殿下的武艺,徐清圆是佩服的。但是今夜见暮明姝和阿云打,徐清圆竟然觉得背着一个人的阿云,似乎比公主殿下更厉害。徐清圆在下方看得心揪成一片,高处的暮明姝被阿云一掌推开,再附送一击当心脚。

    徐清圆失口“殿下”

    高处的阿云回头,夜风和打斗让他的兜帽散开,露出他耳边的发丝,高鼻深目,似笑非笑的一双桃花眼。

    他认真地看着下面破烂袋儿一样半天爬不起来的暮明姝,语气玩味“殿下”

    暮明姝森寒着脸抬起头,握紧自己的鞭子要再上。这是奇耻大辱,她在打斗中败得如此之快。她盯着高处那个贼人的眼神,恨不得将那人大卸八块。

    阿云啧一声,笑眯眯“改日再陪殿下过招,我要先走了。”

    风声入耳,他已经听到了禁卫军赶来的脚步声,不再耽误时间,他重新跳下楼头,将街坊另一头的百姓吓得尖叫连连。

    徐清圆去扶暮明姝,沉吟“此处是西市,距离我们最近的是金光门。阿云必然是要通过金光门出城。”

    “阿云”暮明姝双目如冰,回头疑惑地看眼徐清圆,这位公主殿下很快下了决定,“他别想出城了。”

    “刺啦”一声,暮明姝再次将碍事的衣袖撕开,甩开身后人,跳上楼去追人。徐清圆看禁卫军赶到这里,她也藏入人群中。但她不是听禁卫军的话疏散,而是不动声色地逆着人流,向西市西侧的金光门方向悄悄挪。

    一夜奔跑,让她手腿皆酸,一瘸一拐。她在心中祈祷城门那边不要失守,能够拦住阿云。

    金光门下,果真迎来了阿云。

    无他,只是因其他城门纷纷关闭,阿云只能被逼来了金光门下。这是一个陷阱,但是不闯不行。

    阿云骑着偷来的马一路闯至金光门下,果然看到此处已经空了,门下只有一道偏门开着一条缝,让他能看到出城的一点希望。阿云抬起头,看到云翳下的高墙角楼上,一个人长身而立。

    他知道那是晏倾。

    墙头上站满了兵士,兵士手中的兵器如霜。

    阿云勾唇一笑,眼中凶煞昂然之色浓起。他马速不减,不管什么陷阱,仍直奔那个偏门的方向。马奔出一丈,踩在一个地方,土坑向下陷,马匹发出凄惨的嘶鸣声。

    同时间,阿云勒紧马缰,让座下马飞跃跳起,跨过那土坑。

    而再往前一丈,一条贴着地的不显眼的长绳绷紧。

    “嘶”

    马前踢被绊,身子向前摔倒。阿云背着那米袋一样的人跳起来,运起轻功向前疾走。

    晏倾在楼上下令“放箭”

    仍不关城门,只为了让阿云继续向前。

    暮明姝和徐清圆一前一后地赶到,好事的长安百姓们挤在疏散线的边缘,都看到了让人咂舌的一幕

    阿云武功高强,身法凌厉,他在箭雨中穿梭,如同跳舞般快疾。虽然艰难,但他确实一步步向城门的方向赶去。

    晏倾要下下一道命令,下方已经攀到城墙下的阿云蓦地一抬头,眉宇间渗着冷厉煞气。

    他把怀里“米袋”向上一翻,手中寒光旋转,一把小刀凛冽贴上了昏迷过去的林雨若的脖颈

    “这是宰相的女儿,你们想让她死吗”

    晏倾眉目不动,面色如常。他仍开口要下令,忽听到下方人群中一个女郎努力传递的声音“晏郎君快躲开”

    晏倾侧身向后躲开,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脖颈堪堪滑过。那匕首再次向他扎来,他抬手去挡。他不算拳脚功夫精湛的那一类人,但是在他发现敌人后,短短几招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晏倾后退几步,那把匕首稳稳地横在他脖颈前。

    一绺长发散下贴面,晏倾冷淡地看眼挟持他的人。

    而他身边的其他卫士们全都看呆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这、这”

    挟持晏倾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城楼的林斯年。林斯年是宰相府郎君,今夜又乱,大家当他是自己人,他上了城楼后慢慢靠近晏倾,突然暴起挟持晏倾,众人竟都没反应过来。

    林斯年阴沉的眉眼和晏倾平静的眼睛对视一下。

    他向着那些不知所谓的卫士骂道“你们想造反吗下面恶人挟持的人是我妹妹,是宰相家唯一的女郎你们敢动手,伤了我妹妹,谁能负的起责”

    可他无官无职,他又哪来的资格命令这些军人

    晏倾淡声“无妨,他不敢动手。”

    压在他颈上的脖颈向下按了按,卫士们看得胆战心惊,见晏郎君脖颈上被压出了一道红色血痕。淡声晏倾面容沉静,而林斯年面色扭曲几下,竟然真的不敢下手。

    卫士“那”

    晏倾平静道“出城追吧,闹剧开始的时候,敌人就趁机出城了。”

    卫士们连忙向下看,果然见到那个阿云已经挟持着宰相府中女郎出了城,城楼上射出的箭雨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那人甚至有空回头,对楼上的卫士们挑衅一笑。

    卫士们脸色难看。

    晏倾“出城追吧。”

    而他侧过脸,看着林斯年,慢慢道“林郎君,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林斯年压在他颈上的匕首向下按压,他自然恨不得此时杀了晏倾,免于那让自己惶惑不已的梦境成真。可是众目睽睽下,但凡他还需要这个宰相府中郎君的身份,他就不能刺杀朝廷四品命官。

    林斯年冷冷道“该是晏少卿给我一个交代吧明知歹人挟持的人是我妹妹,竟然还要下令放箭。晏少卿为了向朝廷邀功,枉顾我妹妹性命。这样的官,也配当少卿吗”

    旁边卫士着急解释“哎,林郎君,你误会了我们当然不会动宰相府中女郎,我们都计划好了。要不是你哎”

    林斯年诧异地转着匕首,松开了晏倾。

    他无赖地笑“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我只知道谁也不能伤了我妹妹。”

    晏倾静静看他半晌,他润黑的清澈的足以洞察一切虚伪的目光,让林斯年眼睛缩了一下。林斯年并不后退,依然盯着晏倾。

    城楼上气氛紧张,下方脚步声橐橐登上城楼,传话来的宦官声音尖厉“宰相大人亲临,请晏少卿去答疑。”

    林斯年手指晏倾,向内宦说道“这人放跑了贼人,也差点伤了我妹妹,请宰相好好审一审。”

    徐清圆和百姓们一起,看那些官员们被内宦请走。百姓们听人说京兆府要升堂审此事,陛下和宰相都到了,一时间兴奋战胜了夜间恐惧,纷纷涌向京兆府。

    晏倾下城楼时,后知后觉的风若终于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跑到了他身边高声“郎君,你吓死我了”

    晏倾垂目,向一个方向点了一下头,恬静温和。

    风若疑惑地转头往人群中看,但只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他不解地追上晏倾,絮絮叨叨,又骂那个林斯年多事。

    同行的林斯年哂笑一声,慢悠悠“出了这种纰漏,晏少卿小心自己的官帽吧。可别往我这个无官无职的百姓身上推脱。”

    百姓们向京兆府的方向走,徐清圆走在最后方。她走过城楼下的马厩时,听到马蹄踢踏声,还听到了马鸣尖啸。她侧过头,看到马厩中,一个小官吏拉着一匹马,正骂道

    “安静一点一点打斗就把你吓到了”

    徐清圆望着这马半晌,她走过去,对小吏轻声细语“郎君,它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它才一直不满的。”

    马蹄平时踩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小吏并不当回事。但是说话的人是位妙龄女郎,这小吏就耐心地弯下腰,让马抬起前蹄。

    徐清圆帮小吏提着灯笼,片刻后,小吏惊道“娘子说的竟是真的,不知道哪里弄的糖渍,沾到这马脚下了。”

    徐清圆说“我可以看看吗”

    她提着灯笼蹲下身,与小吏一道看马蹄。她果真看到了马蹄中残留的糖渍,已经凝固在了马掌缝中,所以马才不耐烦地频频跺脚,却越跺越烦躁。

    她想了想,细白手指在地上的稻草中轻轻摸。她摸到了黏腻的触感,拿出来一看,是一个被踩扁的糖人。

    清圆端详糖人,若有所思。

    城墙角楼下的马厩是办职官差往来所用,马蹄下的糖渍又已经凝固,是什么样的人留在这里的

    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七夕佳节,这样的节日,与韦浮没什么关系。

    自然有长安贵族女郎们相约,但都被韦浮一一拒绝。这样的夜晚,他待在长安的韦府中,一边拆看从洛阳寄来的家中信件,一边回信。

    写信的人是他阿公韦松年,也是洛阳韦氏如今的当家人,掌权人。他母亲韦兰亭去世后,便是韦松年做主,亲自把他叫回洛阳,悉心教导,好生关照。

    便是认林承这位宰相当老师,也是韦松年写信向林承推举的。因林承年轻时,曾有缘叫韦松年一声“老师”。

    韦浮对自己这位阿公,一向尊敬。

    他回信时,听到了外头巷中的喧哗声。他披衣出门,询问情况,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韦浮立在夜色中,长衫披身,墨发垂肩。他低下面容,露出一个淡笑。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前,他一个小小长安县县令,便向京兆府递了折子,请求升堂。

    他向自己的长官表示,陛下和宰相一定会亲临京兆府审查此案。

    这是京兆府的机会。

    京兆府的府衙前水泄不通,围满了好事的长安城百姓。

    府衙中升起帘子,暮明姝走进府衙时,看到堂中已经站满了被审问的官员,也看到了坐于正座的皇帝,副座的林承。今夜的审案由林承来做,皇帝只是来旁听的。

    而林承刚刚得知自己的女儿被贼人挟持出了城,他心中忧虑万分,面上却不敢显。

    暮明姝看眼堂上玉树临风的晏倾,她淡着脸叫人拿了把椅子,坐在旁边,也来观看这场大戏。

    林斯年正在指认晏倾“所以,正是晏少卿处理不当,才让贼人挟持了家妹,逃出长安。”

    林承幽邃的目光盯着晏倾“晏少卿,是这样吗”

    晏倾沉吟片刻,缓缓说“不妨请林公将与此案无关的闲杂人等撤走,再谈此事。”

    林承道“为何”

    晏倾说“因这件事,也许是您的家事。”

    外头百姓们当即哗然,更加竖起耳朵。皇帝陛下慢悠悠放下茶盏,惊讶地看向林承。林承面色难看,却到底是宰相,仍沉得住气。

    宰相拍了惊堂木“晏少卿,勿要狂言”

    一道轻柔女声从百姓中传来“晏少卿说的没错,林公,这也许是您的家事。林家女儿被挟持出城,正是您的长子伙同贼人,一同犯下此事。”

    众人纷纷看去,晏倾睫毛颤了一下,只有他背脊挺直,没有回头。

    徐清圆吃力地被兰时扶着,挤到百姓的最前列,面向堂中诸位高官。

    灯笼的火光打过来,照在她面上。她抬起脸,莹莹玉热,融融雪烧,佳人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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