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裴斯远那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 最终只抬手在余舟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行,我陪你一起去。”裴斯远道。

    余舟闻言当即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一件很大的心事似的。

    他心思单纯, 思维方式又比较独特,所以在对待很多事情的时候,与旁人的观念便难免有所偏差。许多在旁人看来很重要的事情, 到了余舟这里可能不值一提,而很多小事, 他反倒会看得很重要。

    就像给这个小倌儿上坟一事,到了余舟这里就成了天大的事情。

    因为在他看来, 那是一个人临死前留下的遗愿, 他既然答应了人家, 自然不能食言。

    当日从程府出来之后, 裴斯远没带着余舟再回大理寺, 而是直接回了家。

    事情到了现在,线索已经非常清晰了, 然而要找到隐藏在幕后的老爷,却并非易事。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余舟看着他, 眼底满是信赖。

    裴斯远伸手在他耳朵上一捏, 笑道“饭得一口一口的吃, 事儿得一件一件的办, 接下来咱们先吃饭, 然后去沐浴睡觉,案子的事情明天再说。”

    余舟今日跟着他奔波了许久, 这会儿倒也觉出累来了。

    当晚, 两人一起吃过了晚饭后, 便收拾一番各自睡了。

    大概是白天情绪起伏太大, 这天晚上余舟睡着之后就做了噩梦。

    他梦到自己遇到了那位老爷,对方手里拿着药,拼命往他嘴里塞。

    余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却能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在心头弥漫。他想起那两具尸体,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个小倌儿,心中那恐惧便越来越大。

    在剧烈的恐惧中,余舟几乎是出于本能,叫了裴斯远的名字。

    仿佛对方就是他在垂死之际的救命稻草一般。

    “裴斯远救我”余舟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两只手无意识地胡乱抓着。

    就在这时,他只觉手腕一重,似是被人握在了手里。

    随后,手腕上被人握住的地方,渐渐有暖意传来。

    那温度明明也不怎么明显,却像是带着某种特殊的力量似的,通过他手腕慢慢浸入他的骨血,很快便将他从恐惧的噩梦中拽了出来。

    “呼”余舟大口喘着气,从榻上坐起来,这才发觉裴斯远正守在一旁。

    “没事了。”裴斯远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在他单薄的背脊上一下一下抚着,像是在给他顺毛一般。

    “我梦到我梦到老爷要给我吃药”余舟颤声道。

    他说着仿佛又想起了梦中的可怖场景,身体也忍不住有些发颤。

    “这里是我家,没有人能伤害你。”裴斯远一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语气也比平时更温柔,“你是知道的,我这么厉害全京城没人敢得罪我。”

    余舟这会儿尚未完全清醒,只觉得身边的裴斯远令自己十分安心,便迷迷糊糊顺势将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心有余悸地道“你一定要抓住他。”

    裴斯远身体一僵,抚在余舟背后的手登时便顿住了。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慢慢伸手将对方环在怀里,那动作别扭又僵硬。

    他从前经常揽着余舟肩膀,可揽着人和抱着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前一种只是手臂和肩膀的接触,而后一种,则是两副身体的接触。

    裴斯远第一次发觉,他余贤弟的身体,抱着的时候比看着更软。

    明明和他一样也是个大男人,抱着怎么就这么软呢,他都不敢使劲儿,生怕把人抱疼了。

    裴斯远一边感慨,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暗道自己从前怎么就没注意过这些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余舟稍稍缓过来了些许,脑袋离开了他的肩膀。

    “睡吧。”裴斯远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臂,道“天亮还早着呢。”

    余舟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躺下,但目光却一直盯着裴斯远。

    裴斯远拉过薄被给他盖好,见他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看着可怜巴巴的。

    “要不我睡在你旁边”裴斯远问道。

    若是换了从前,余舟多半不会利利索索答应。

    但今日他做了噩梦,正是害怕的时候,闻言不止没有拒绝,还主动往里挪了挪,给裴斯远让了个位置出来。

    “这回不怕了,睡吧。”裴斯远躺在他身边,身体看上去有些僵硬。

    若是余舟这会儿稍稍放松一些,就能觉察裴斯远面对他时和从前不大一样。

    彼时的裴斯远,不仅能坦坦荡荡躺在他旁边,还能分出闲情逸致逗他。可此刻的裴斯远身体紧贴着榻边,两只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自己身上,看上去简直不像他自己。

    可惜余舟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观察对方。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朝裴斯远道“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行。”裴斯远应道。

    “我今天突然忍不住想,我命还挺好的,遇到的都是好人。”余舟道。

    “你自己也是好人。”裴斯远道。

    “那我就是个命比较好的好人吧。”余舟道。

    裴斯远忍不住一笑,“你说你命好,那是因为你自己知足。若是换了不知足的人,定然要想,为什么自己是生在平平无奇的余府,而不是生在宰相府或者国公府”

    “你遇到了我,莫名其妙到了御前,这若是换了会钻营的人,定要在御前好好表现一番,以求能升官发财。”裴斯远道“可你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从不知道上进为何物。”

    但也正因他这种不争不抢的性子,反倒和裴斯远成了朋友,就连路知南都对他颇为喜爱。

    余舟被裴斯远说得有些尴尬,小声辩解道“我也没那么不上进吧”

    “嗯,在吃喝上反正是挺上进的。”裴斯远道。

    余舟被他揶揄得满脸通红,翻了个身不吱声了。

    裴斯远侧头看着他,没多会儿便听到他呼吸渐渐均匀,竟是又睡着了。

    这会儿已经入了六月,窗外送进来的风都是暖的。

    裴斯远粗略一算,他和余舟认识是在三月份,距今竟已两个多月了。

    这时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令他心头猛地一跳。

    裴斯远拧了拧眉,略一犹豫,凑到余舟身边,伸手在余舟小腹上轻轻探了一下。

    很平坦,没有任何异样。

    裴斯远松了口气,心中忍不住暗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

    老爷那药只是针对被赎买的小倌儿,再怎么也不可能下到余舟的身上吧

    再说,这次的事情是出在归玉苑,他和余舟那一次虽然也是在三月份,可地方却是在寻欢楼里。

    裴斯远觉得自己八成是查案子查魔障了,竟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当夜,直到天快亮了,裴斯远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次日,陈喧那边传来消息,说在一个买主家里,找到了药,已经送到太医院了。

    依着两位太医的反馈,这药的成分还挺复杂,估摸着得用个几日的工夫才能有结论。

    与这个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程府那个小倌,昨晚就死了。

    裴斯远犹豫了一瞬,没将这个消息立刻告诉余舟,怕他情绪上接受不了。

    左右这几日要等着太医的消息,裴斯远决定带着余舟找地方散散心。

    他自己这些日子也焦头烂额,正好借机出去透透气。

    “上回给我买木雕时赠送的花瓶,还在你家吧”裴斯远问道。

    “在呢。”余舟忙道。

    “我让人去取回来吧。”裴斯远道。

    “不是说要送给你伯父吗”余舟问道。

    “对啊,这不入了六月了吗正好咱们去一趟侯府,将这寿礼给他送过去。”裴斯远道。

    余舟闻言这才想起来,上回余承闻说的平西侯寿辰,似乎就是月初。

    当日用过了早膳,裴斯远便让人备了马车,带着余舟去了侯府。

    平西侯府在京城南郊,是一处极为讲究的园子。

    “你伯父家这么大”余舟在京城住惯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气派的园子,感觉这规模得跟公园差不多了,光是走路都得走好一会儿才能到头。

    “还行吧。”裴斯远淡淡一笑,道“你还没去过我家呢,我家也挺气派。”

    余舟一怔,问道“你家不是在澡堂后头吗”

    “狡兔三窟,那只是我的一个住处而已。”裴斯远道。

    余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又刷新了对裴斯远的认知。

    马车一进了侯府,门房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公子您可是好久没来了。”门房恭恭敬敬地道“侯爷最近一直念叨您呢。”

    “念叨我做什么还嫌我不够惹他心烦”裴斯远道。

    “那哪儿能呢”门房忙道“侯爷在京城就您一个亲人,自然是惦记得很。”

    裴斯远伸手将余舟从马车上扶下来,又朝门房道“里头是我和余贤弟送给伯父的寿礼,你着人取下来,仔细着点,别磕坏了。”

    门房第一次箭裴斯远带人回来,知道这人肯定与裴斯远关系匪浅,忙殷勤地朝余舟行了个礼。

    今日余舟穿了一袭淡青袍子,头上簪着一支白玉发簪,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出尘,与英武干练的裴斯远站在一处,竟透着一股莫名的和谐。

    “寿辰还有两日呢,这就张罗上了。”裴斯远看了一眼院中新挂上的灯笼忍不住开口道。

    “回公子,侯爷前些日子不是得了件宝贝么,这次想借着寿辰同众人分享一二,这才让咱们好好置办,莫要怠慢了宾客。”门房忙道。

    裴斯远闻言不置可否,似乎对此事不大感兴趣。

    余舟跟在他身后,问道“咱们是来早了”

    “故意早点来,省得回头人多了看着心烦。”裴斯远道。

    他说着径直带着余舟去了侯府的前厅。

    方才门房已经派人小跑着前去通报了,所以两人到了前厅时,便有管家迎了出来。

    管家又是一阵热情寒暄,言语间满是对裴斯远的重视,若非余舟知道这平西侯是裴斯远的伯父,估计都要怀疑裴斯远是这个家里的小主人了。

    “还知道回来呢”两人刚一进屋,便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子声音。

    余舟吓了一跳,下意识脚步一顿,却觉自己拢在袖中的手被裴斯远隔着衣袖轻轻捏了一下,像是在安抚他。

    “拜见伯父。”裴斯远朝他行了个礼,而后介绍了一下余舟。

    余舟忙跟着行了个礼。

    平西侯目光在余舟身上打量了一圈,眼底稍稍带了几分笑意,似是颇为满意。

    “余舍人看着倒是斯斯文文,你既有这样的朋友,平日里也多学着点,别跟个浪荡子弟一般。”平西侯朝裴斯远道。

    “是。”裴斯远道“侄儿定然好好跟余贤弟学着点。”

    他这话外人听着没什么不妥,余舟听着却有些脸红,只因裴斯远至今为止只朝他请教过一样东西,那就是话本子,而且还是那种话本子。

    平西侯倒是没盯着余舟不放,大概也是见他面皮薄,怕他不自在,于是很快将话题转到了裴斯远身上,又问了几句家常,语气倒是不似方才冷厉了。

    裴斯远捡着自己想说的答了几句,不算太热情,但也不算敷衍。

    余舟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悄悄打量了平西侯一眼,见这个平西侯看着还不到五十的年纪,长相颇为周正,气势更是不凡,属于典型的威严型长辈。

    大概因为是伯侄的关系,平西侯眉眼间和裴斯远还有些相似,但并不明显。

    裴斯远长相更为俊朗一些,眉目间的锐气也更盛,不像平西侯那般温和内敛。

    “侯爷,公子这次来特意给您带了寿礼呢。”管家从旁道。

    他倒是没见着寿礼,但方才传话的人说了,他自然要借机先献殷勤。

    平西侯闻言面色稍缓,问道“你倒是有心,带了什么过来”

    “嗨,家里人上街买东西时附赠的花瓶,我看挺好看,就给伯父带过来了。”裴斯远道。

    他说这话时态度散漫,但一旁的余舟却在听到“家里人”这几个字时,心口猛地一跳。

    余舟明明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但这会儿便觉面对裴斯远的伯父竟不由有些心虚了起来。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平西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又道“你爹前几日还来信,说让我替他好好管教你。我看你这副样子,就是因为没成家,家里无人管束着你。来日我做主让人请个媒婆,说什么今年也要将你的婚事定下来。”

    裴斯远目光一滞,笑道“伯父都说了,我这浪荡样子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哪户人家能看得上我再说了,我整日在外头厮混,身子早已不清白了,何苦去玷污人家姑娘呢”

    余舟闻言吓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生怕裴斯远当场就指着他说是他夺了自己清白。

    好在裴斯远还有分寸,话说到这里就住了嘴。

    但尽管如此,平西侯也让他气得脸都白了,竟直接让管家将人撵了出去。

    “你伯父真生气了”余舟问道。

    “没事,他身子硬朗着呢。”裴斯远笑道“你也听到了,我不气他,他就要给我说亲了,这事儿从我十六就提,烦都烦死了。”

    余舟闻言看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我伯母过世得早,他这些年一直没有续弦,就爱收集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裴斯远道“这次正好带你来看看热闹,要是有好东西,说不定能顺走几件。”

    余舟

    你可真是人家的亲侄子啊

    “你见了我伯父,有没有什么发现”裴斯远问道。

    “你和他长得有点像”余舟问道。

    “这是自然,他和我爹是兄弟,我们自然长得像。我想说的是,我们裴家的男人,即便人到了中年,外表气质那还是不输人的,不像有些男人到了年纪头也秃了,人也发福了。”裴斯远循循善诱地道“很多人年轻时看着不错,过个几十年就不行了,所以看人啊还是得看对方家里的长辈,这样才好判断这人几十年后的样子。”

    余舟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你伯父看着还挺年轻。”

    “我到了四五十岁,肯定比他还硬朗。”裴斯远道“而且我伯母都过世那么久了,他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不说续弦了,连个妾室都没有,可见我们裴家人都是从一而终,值得托付的。”

    余舟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何一直在我面前夸你伯父好我家里也没有适合给他续弦的人啊。”

    裴斯远

    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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