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舟伏在裴斯远肩上, 将整张脸都埋到了对方颈窝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意识都仿佛停止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耳边传来裴斯远的声音, 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这不也挺快的吗”裴斯远在他耳边道。
“那是因为你太”余舟话说到一半, 窘得满脸通红。
他觉得裴斯远肯定是故意的
“生气了”裴斯远见他半晌不说话, 便开口问道。
“下次肯定不会这么快了”余舟闷声道。
“嗯。”裴斯远一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哄道“下次肯定慢点。”
余舟这会儿只顾着懊恼, 压根没留意到裴斯远这话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 外头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公子, 老爷来了。”
余舟闻言一怔,将脑袋从裴斯远肩上抬起来,茫然问道“哪个老爷”
裴斯远目光在他渗着细汗的额头上一顿, 道“我爹。”
“你爹来了”余舟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匆忙将衣服整理好,掀起薄被便钻了进去。
片刻后, 他似乎觉得这样不大稳妥,又起身在屋里来回逡巡了一圈,走到柜子旁边就想钻进去。
“这是干什么”裴斯远上前将他拉住, 不解道。
“你爹不是来了吗”余舟面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余韵, 这会儿紧张兮兮看着裴斯远,那架势活像个在外头偷腥被人抓了现行的猫, 惊慌又无助。
“我爹来是替平西侯奔丧的,又不是为了捉奸,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裴斯远道。
“啊”余舟被他这么一提醒, 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
他和裴斯远明明不是那种关系, 他们是朋友, 是同僚。
虽然刚才裴斯远帮了他, 但是但是此事也没有旁人知道。
在外人眼里,他们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关系。
“你这心虚的样子还真是有趣。”裴斯远抬手想去捏他的脸,但是很快想起来自己的手方才做过什么,便又收了回去。
余舟瞥见他那动作,面上顿时又止不住开始发热。
“我去洗个手,再去看我爹一眼。”裴斯远忍着笑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老实待着,别往柜子里钻,小心磕着。”
余舟红着脸点了点头,便闻裴斯远朝门口的家仆吩咐道“一会儿将床单和被套都拿去洗了。”
待裴斯远走后,余舟又红着脸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怔,这才起身。
另一边,裴斯远大步去了前厅,老远便听到了里头的声音。
那声音听着浑厚有力,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身子挺健硕。
“我这才几年没来京城,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哭腔地声音道。
“老爷您也别太难过,仔细伤了身子啊。”管家在一旁道。
“我能不难过吗这个杀千刀的畜生我们老裴家这么多年,也没出过这样的畜生啊”裴父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说等我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见祖宗啊”
“爹,他又不是您生养的,若论没脸见祖宗,也轮不到您啊。”裴斯远抬脚进了门,朝裴父道“说起来您比他年纪还小几岁呢”
“逆子”裴父听到裴斯远的声音,面上悲戚骤然一收,换上了一副打算教训儿子的面孔。
一旁的管家大概不是第一次见自家老爷这副变脸的本事,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爹。”裴斯远上前,恭恭敬敬朝裴父行了个礼。
裴父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声道“这就是你办的事情将你伯父扔在乱葬岗,连个纸钱都不给他烧”
“方才您不是都说了吗他是咱们老裴家的”
“闭嘴”裴父厉声喝止道“我可以骂他,你身为子侄,怎可口无遮拦”
裴斯远垂首立在厅中,也不反驳,一副任打任骂地样子。
裴父一见他不顶嘴,一肚子火反倒撒不出来了。
“你给我过来。”裴父道。
裴斯远走近了几步,立在了裴父身边。
裴父如今看着也就四十岁出头,五官轮廓看着与裴斯远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少说也得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他身上的气质并不似裴斯远那般凌厉,反倒显得很容易亲近。这导致哪怕他说出口的话带着怒气,也并不怎么令人害怕。
“说,为什么不去给你伯父送终”裴父问道。
“他不配。”裴斯远淡淡开口。
裴父被他这一句话险些噎得喘不过气,忍了好几忍才没朝裴斯远动手。
“孽障啊”裴父不知怎么的,突然悲从中来,看那架势竟是打算痛哭一场。
“爹,要不您去他坟头再哭”裴斯远问道。
“放屁”裴父伸手在裴斯远脑袋上打了一记,怒道“他一个祸害人性命的杀人犯,我去他坟头哭什么哭”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到底还是止不住伤心,眼睛霎时就红了。
平西侯的所作所为,他自是痛心疾首,可伤心也是真的伤心。
毕竟几十年的手足之情摆在那里
“爹,别伤了身子。”裴斯远安慰道。
“还有你”裴父看向裴斯远,道“听说你府上养了个男人,你今日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不成也想学你伯父”
裴斯远拧了拧眉,道“您听谁说的”
“真当你爹我老糊涂了”裴父怒道“你说你学什么不好怎么就打起了男人的主意回头若是也学你伯父把人家肚子搞大闹出人命,我非拿刀劈了你不可”
裴斯远叹了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老爷您息怒,公子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吗他怎会干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管家泡了茶端给裴父,忙道“公子可是您的亲儿子,性子怎么也该随了您才是。”
裴父闻言又瞪了裴斯远一眼,似乎将管家的话听了进去。
他儿子他是知道的,方才那番话不过是气糊涂了,口不择言。
他家这儿子虽然名声浪荡,但年过弱冠也没真搞出过什么荒唐事。
如今突然在府里养了个男人,到底是谁的问题还真不好说。
“堂堂禁军副统领,被一个男人勾了魂,连当值都不去了。”裴父越说越来气,“今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干出这等荒唐事来”
他说罢喝了一口茶,起身朝管家道“去给我找身换洗的衣裳,赶了一路,我先去洗个澡。”
“是,老爷。”管家忙应声退下,吩咐人去备好了热水。
裴父骂完了人,这会儿身心舒畅了不少。
他被管家引着去了浴房,到了门口的时候,刚巧撞见有人从里头出来。
对方一袭白衣,刚洗过的头发半散着,一张脸漂亮又懵懂,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而且是乖顺讨人喜欢的那种少年郎。
裴父这辈子没摊上个好管束的儿子,素来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家那种乖顺懂事的晚辈,每次见了都要遗憾为什么自己没有个这样的儿子。
“这是谁家的公子”裴父朝管家问道。
“这是余公子。”管家忙道,“余公子,这是我们家老爷。”
余舟没想到自己出来洗个澡,竟然能撞到裴斯远他爹,当场便吓得够呛。
好在他理智尚存,忙朝裴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裴父虽不知道自家儿子在府里养着的人是谁,但这会儿略一思忖,多半也反应过来了。
他原以为能勾了自家那逆子魂魄的,定然是个狐媚子,可眼前这少年郎气质出尘,目光清澈,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公子,哪里和狐媚子能沾上半点边
难道是他家那个逆子先动的手
余舟今日刚让裴斯远帮了他,这会儿面对裴父又是羞愧又是心虚。
他见裴父一直盯着自己看,生怕漏了馅,只能硬着头皮搭话道“伯伯父,晚辈是裴副统领的同僚与他一同在御前当值。”言外之意,他和裴斯远真的只是同事,让对方别想多了。
“是啊,余公子是御前的起居郎。”管家忙道。
“起居郎啊,不错。”裴父勉强一笑,心道这少年是个起居郎,那必定是文采斐然。
人家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必然不可能主动去勾搭他家那逆子。
这回不用怀疑了,肯定是他家那混蛋先动的手了
裴父又忍不住打量了余舟一眼,心道这少年长得这么漂亮,看着性子也好,怎么就看上了他家那个混不吝的浪荡子
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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