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秋阳的温度正好, 暖熏熏洒落,照得人满头满脸都是。
谈西泽正好面光而站,墨黑色的眸子被渡上一层熠亮, 看人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撩人。
搭上他挑不出瑕疵的五官,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震撼。
在宋觅看来,这人好看到近距离挨着他都会紧张得心跳加速的程度。
她时常不敢正眼看他。
好比现在, 宋觅别开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他“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
“你说让我离那个人远一点, 我都记着呢。”
闻言,谈西泽笑得微微眯眼“这么听话”
宋觅慢慢点了点头。
紧跟着,他的一只大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力度很轻地拍了下,像是夸奖, 由于身高差摆在眼前,就很类似于大人拍小孩子脑袋的画面。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没关系, 宋觅还是能接收到他传来的讯息。
谈西泽撤回手,脸上的笑意消失, 逐渐被眼底的寒光替代,他说“走吧,去会会我那个不肯消停的大哥。”
“”
三人一同往急诊楼走去, 宋觅和谈西泽并肩而行, 周朗跟在后方, 识趣地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
途中, 谈西泽关心地问起她奶奶的情况, 并且主动提议去病房看看。
这反倒叫宋觅有些难为情, 迟疑片刻, 慢吞吞地说“不太好吧。”
“哪不太好”他问。
宋觅支吾着说“我爸爸也在呢。”
两人还没确定关系,就贸贸然出现在家长面前,总归是不太好。
谈西泽稍稍一怔,唇角散开笑容来,看向她的眼神调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没怕呀。”
宋觅辩驳了一句,“我就是觉得不太好。”
聊到这,谈西泽停下脚步,笑着说“那听你的,我就不去病房了吧,免得你尴尬。”
这人真的挺有绅士风度,兼具包容,不会强行施加任何想法给他人,也不屑做些强人所难招人讨厌的事情。
宋觅心里暖暖的,轻嗯了声。
进了急诊部的一楼,左边并排着的是三间诊室,右边一间面积较大的输液室,再往前才是病房。
消毒水味弥漫在这一条长长的廊道里,经过常年的日积月累,多少有些刺鼻。
谈文周就在病房外,坐在轮椅上,双手合十搁放在腿上,病白寡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右边食指上戴着一个碧玉色扳指,莹润透亮,一看就价格不菲,是个唬人的行头。
眼下,谈文周靠在轮椅上,低头把玩那枚扳指,让扳指缓慢地在指上转着圈。
玩过几圈后,他才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与宋觅并肩走来的谈西泽,见状,他的唇角缓慢地拉扯出笑意。
那种苍白阴冷的笑意,像是隆冬深夜里不停歇的雪。
长廊安静。
最终,谈西泽停在男人的轮椅前,身量修长挺拔,垂眼看人时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宋觅默默停在他后方。
看着轮椅上的谈文周脸上挂着笑,谈西泽便也奉陪地跟着笑,他的笑与之截然不同,是一种散淡到全然无畏的笑意。
并且他根本不急着开口说什么,只等谈文周先说话。
一旁。
宋觅的视线来回在两个男人脸上梭巡一圈,一颗心都不由自主地提起来,他们明明都在笑,并且谁都没有说话,可为什么这么让人害怕。
氛围逐渐变得紧张。
谈文周到底还是没完全沉住气,积怨已久,让他一见到弟弟就忍不住发难,说话更是阴阳怪气“什么事情把日理万机的谈大总裁招来了”
谈西泽不接话茬,反将一军“我倒想问问大哥,是什么事情,非让你想方设法地把我逼过来”
“我把你逼过来”
谈文周听得直直发笑,笑两声后气息不稳,又开始剧烈咳嗽,咳完后才扫一眼宋觅,意有所指道“难道不是你护人心切,自己心甘情愿地来这一趟”
“”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分毫不让。
宋觅站在旁边,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连呼吸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太让人窒息了
谈文周低头,转一圈食指上的扳指,虚弱地笑了下,继续说“看来这位宋姑娘对你来说是真的很重要。”
终于往点子上问了。
这人不就是好奇他和宋觅的关系吗一个劲儿地试探。
谈西泽默默听完,偏不愿如他意,避重就轻地淡笑道“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而牵连无辜的人。”
“”
谈文周耸耸肩,苍白的笑脸上多出几分嘲弄“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想向宋姑娘一点小小帮助,谁知道她戒备心重,非要麻烦你跑一趟。”
“不必。”
谈西泽摆摆手,“收起你的那些小算计,实在不入流得很。”
谈文周一时无话,哑了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谈西泽微微眯眼,眸底凛出寒芒,“故意带着你的老同学徐医生出现在宋觅面前,假意帮助,实则想卖个人情和宋觅扯上关系,为的就是让我心生不快。”
“”
“只要能给我添堵,你就很满意。”
宋觅听得一怔一怔的,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呢
还好她没答应,不然谈总肯定得生气。
没给谈文周开口的机会,谈西泽继续说“你又使绊子,故意让宋觅挂不上其他神经内科医生的号,无非是想让她被迫接受你的帮助。”
宋觅眼睛直接瞪到最大,当时挂不到号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
谈文周取下扳指,低眸细细打量着,似乎压根没听人说话,但又能接得上“但她死活没接受,可犟的一小姑娘。”
宋觅在心里默念,还好没接受,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和谈西泽交代。
谢天谢地。
“她的确没接受,但你的目的也并非全然落空。”谈西泽淡笑着,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你激她给我打电话,为的就是试探我会不会来,我要是来,那你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
宋觅很少见谈西泽一次性会说这么多话,不过她听得云里雾里的,哪怕是当事人,也没搞懂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谈文周激她什么时候激她了
谈文周始终不发一语,打量着掌心里的扳指。半晌后,他捻起那枚扳指,举起来,正对着廊道天花板的白炽灯,像是在看质地是否通透。
他仰着脸,一边看那枚扳指,一边说“这枚扳指是父亲给我的,作为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谈西泽目光划过那枚扳指,神情冷淡。
他没说一个字。
谈文周自顾自地接着说“父亲说,这枚扳指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从来都只给家中继承人,我是长子,理所应当得到这枚扳指,也理所应当继承全部家业。”
“”
听到这里,谈西泽极轻地哂笑一声,他单手揣在口袋中,俯身弯腰,逼视着男人灰败的一双眼“我觉得你经常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大哥。”
他的目光再度划过那枚扳指,冷笑了下,嗓音低沉且隐含警告“你是长子,但你也是个私生子。”
私生子
宋觅大为震撼,不敢往下再听。这毕竟是谈家的家事,她作为一个外人,还是主动回避才好。
她自觉地往后退,转了个弯,直接躲到安全通道里。
周朗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早就对此见怪不怪,反而还疑惑为什么宋觅躲那么远。
谈文周伪装的笑容面具破裂,心态直接爆炸,他眼里只剩一片阴鸷,紧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猛地拍一把轮椅扶手,怒道“你狂什么我告诉你,你如今的位置是我让给你的,否则你算什么东西”
“”
相较下,谈西泽就显得格外平静从容,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腰身,笔挺的身姿,居高临下的味道愈发重。
他的目光睥睨,神色冷淡,说“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毕竟我也不止一次说过,谈文周,你不是我的对手,从来都不是。”
“”
谈文周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气息不匀,手也开始发抖,抖得拿不住那枚玉扳指。
滚落在地,发出嘚铮一声脆响。
玉扳指在地上滚了半圈,最后躺在两人中间的位置。
谈西泽弯腰拾起玉扳指,目光极为不屑地看上一眼,他伸手将玉扳指举到谈文周的眼前,极近的距离。
一瞬间,谈文周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点碧玉色。
无声的几秒钟过去后,谈西泽倏地松开手指,让那枚扳指准确无误地掉到男人的病号服上。
“老祖宗的宝贝,你可得收好。”
“最好带到坟墓里。”
谈文周浑身都有些发抖,气急了,“你”
谈西泽收回手,低眼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懒懒道“真是不好意思,扳指只传家中继承人的规矩,在我这里破了。”
分明在道歉,可他的话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歉意,有的只是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绝对狂妄。
这时候,听到走廊上闹哄哄的宋天明从病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周朗,立马热情地打招呼“诶,小周”
周朗循声望去,也礼貌地喊了一声宋叔叔。
谈西泽的目光看过去。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深褐色夹克外套,个头不矮,留着寸头,带着一脸长辈见晚辈时才会独有的和蔼笑容。
此时,宋觅躲在好几米开外的安全通道内,还不知道爸爸已经从病房里出来了。
更不知道已经正面和谈西泽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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