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咸鱼分手

    说真的, 陆孟不想伺候一个得了风寒的人,她怕被传染。

    自从陆孟穿越过来之后还没得过什么大病,她每天那么积极地在空中蹬自行车, 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能生病。

    合理饮食,适量运动, 保持心情舒畅, 远离所有危险,是陆孟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准则。

    因此乌大狗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头,难受着蜷缩着,甚至还咳了几声的时候, 并没能勾起陆孟的同情心。

    她在认真地思考,要不要顺势和乌大狗“撕破脸”, 回家各过各的, 井水不犯河水。

    反正剧情里的女配已经来了, 用不了多久乌大狗就会娶她, 在原剧情当中长孙鹿梦不是建安王妃, 乌大狗应该会顺势把陆孟的王妃称号拿掉。

    陆孟是会主动让位的,她又对王妃之位没有什么留恋。

    但她主动让位也是有条件的,比如让乌大狗给她一个承诺,她居住的院子, 方圆多少米不许活人靠近。

    陆孟现在是有筹码和乌大狗讲这样的条件的, 她还拿着风曲国的信物呢, 她知道乌大狗有多想要那一串马牙,他需要风曲国给他驯养战马。

    就是因为手中有筹码,陆孟才根本就没有要哄乌大狗的意思, 哪怕他失踪了那么多天, 闹了一次离家出走。

    陆孟站在远处, 看着那碗粥一点一点地凉,听着乌大狗闷闷地咳,始终没有上前。

    一直到辛雅把药端过来,陆孟还站在远处。

    辛雅把药直接递给陆孟,并没有朝着床边过去,一般这种献殷勤的时刻,有点脑子的婢女都不会抢功劳的。

    辛雅当然有意让王妃和王爷顺势和好,毕竟在她看来这世上的女子,到底还是靠着男子生活的。就算王妃志不在天上,想要在后院住得安稳,也是要和王爷搞好关系的。

    陆孟没有马上接,辛雅这一会儿跟她没有默契了,刚才演戏的时候明明很溜的。

    陆孟又不能直接说她不喂,因为乌大狗虽然病了但他没睡着,听着呢。

    陆孟只用眼神暗示,让辛雅过去放那就行,辛雅犹豫了一下,把汤药放在了桌边上。

    然后看了眼桌子上还放着没动的粥,问陆孟:“王妃,粥要拿去热一下吗?”

    陆孟:“……”得,这活儿算是砸手里了。

    “不用了,凉点好入口。”

    今天看来肯定得是她喂乌大狗了。

    不过陆孟也没马上过去,先去里边找了一个干净的布巾,叠了几层之后捂在自己的嘴上,在自己的后脑上系好了。

    看上去十分的吓人,不是那种古代电视剧里面的轻纱覆面的美人,麻色的布系在脸上,她看上去十分像一个杀人越货分尸剔肉的屠夫。

    虽然也不一定能挡得住不被传染风寒,但还是聊胜于无吧。

    陆孟叹了口气上前,坐在了床边上,摸了一下粥的温度,晾了这么一会儿虽然不是最适合喝的那个温度了,却还没凉透。

    陆孟端起粥碗,把里面热的和凉的搅合在一起,然后转过身扯了一下被子,打算把乌大狗从被子里面挖出来。

    乌麟轩背对着床边,弯着腰像一把弓,陆孟扳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并没有转过来,而是又把自己缩起来一些。

    这是干什么,还要人哄吗?

    “吃点粥吗?”陆孟拍了拍乌大狗的背,他本来就是少年身形虽然身高腿长的,但是他的背够宽却不够厚。

    尤其是这几天眼见着瘦了不少,这么躬着背,都能摸到骨头了。

    “王爷,你不会还在跟我闹别扭吧。”陆孟顺着他的脊骨一节一节地往下按。

    “不喝粥的话起码把药喝了呀,”陆孟说:“王爷不会还要人哄吧?”

    乌麟轩还是没有动,陆孟想了想,掀开他的中衣下摆,一碰到他的腰,他立刻就不装死了,像一条活鱼一样弹动了一下。

    转过身看向了陆孟,然后向后闪了一下,显然是被陆孟的造型给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乌麟轩皱眉。

    “我怕你把我传染了,”

    陆孟坦言道:“我母亲生我的时候身体已经很差了,我自小是胎里带的体弱,很容易被过了病气,王爷风寒可能一天就好了,但我得了风寒可能会死。”

    陆孟说的当然是扯淡的,她跟长孙纤云仔细地聊过,当年这具身体小时候壮得跟牛犊子一样。

    后来身体不好纯粹是因为自己忧思过重还吃得少,又不爱运动。

    陆孟穿越过来这三个月早就把身体调理好了。

    咱就是说红豆粥不是白喝的。

    但她必须得卖个惨,很多早古文里面都是因为不长嘴所以才造成各种各样的误会。

    什么自己生病了还要照顾别人这种事是不会出现在陆孟身上的。

    她既然伺候了乌大狗,就必须要让他知道自己是冒着什么样的风险伺候他。

    乌麟轩听了之后果然愣了一下,看了自己的王妃一眼,她身体弱这件事,乌麟轩也是知道的。

    而后他就没有再别扭了,乖乖地起身。

    陆孟把他身后垫了个枕头,乌麟轩靠上去,他整张脸红得像个熟透的大柿子。

    陆孟把粥碗端过来,舀起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乌麟轩张开嘴喝了,眼睛落在陆孟脸上系着的布巾上面,被丑得微微皱眉。

    “你脸上系的这是什么?”乌麟轩咽了嘴里的食物问道。

    陆孟声音有点发闷,这个布巾叠了太多层了她感觉有些窒息。

    “王爷快吃,”陆孟催促他说:“吃完了还得喝药,喝完了就赶快睡觉休息一下就好了。”

    陆孟说着又舀了一大口,因为粥有一些凉了,导致凝固,整个勺子上满满的,送到乌麟轩的嘴边。

    这要是想一口吃进去要张很大的嘴,要么就会弄得到处都是。

    乌麟轩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了他的王妃。

    如果不是陆孟的眼神太坦荡,乌麟轩都怀疑她是故意的。

    乌麟轩并没有张特别大的嘴吃进去,他吃东西向来速度快却很优雅,皇子是有专门的礼仪教导的。

    他就是被一个名为皇子的模子养大的人,很多东西已经深入骨髓,否则也不会因为被绑了一下手,就那么崩溃。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的王妃向来不会伺候人他是知道的。

    也难得她根本不会伺候人,又害怕被传染,还要包成这个样子留在他身边。

    乌麟轩忍不住想起自己母亲临死之前,派人传话想要远远地见延安帝一面,可是延安帝因为怕过了病气,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他母亲的寝宫。

    那个时候乌麟轩还很小,整天装着少年老成,因为母亲濒死,他去求他的父皇。

    他那么哀求,他的父皇当时的表情,乌麟轩一辈子都不会忘。

    因为生病高热,他难得的思维有一些游离。

    片刻之后他自己接过了碗和勺子,他的双臂确实有一些发软,不过还不至于真的连粥碗都拿不住。

    乌麟轩自己吃了。

    陆孟见他接过去就不再坐床边上,脸上系着的布巾实在是太厚了,陆孟闷得太难受。

    突然间想起什么,在脑中叫系统:“你不是会给人检查身体吗,给乌大狗检查一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毛病。”

    系统:“……乌大狗是谁?男主角?”

    陆孟没有回答,问它:“你到底行不行,你也就剩这点能耐了,如果这点能耐都没有,我看你直接申请报废算了。”

    系统对于陆孟的攻击完全不在乎,说道:“他就是自己把自己折腾病了,身上没有带瘟疫放心吧,这种折腾出来的风寒,传染率不高的。”

    陆孟这才放心,把憋得她上不来气儿了布巾给扯了。

    哎,乌大狗刚开始回来的时候就发烧了,陆孟那个时候跟他说话已经接触了半天,要传染早就传染上了。

    那会儿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件事儿,光顾着把之前自己的行为解释的合理化,没想到他病得这么严重。

    陆孟见乌大狗慢慢地吃东西,转身走到门口掀开营帐,对着门口的辛雅说:“派个婢女去找太医,就找太医令,让他开一副预防风寒的汤药,熬好了给我送过来。”

    反正不能因为生病,就把乌大狗再撵出去,而且这是乌大狗的帐篷。

    回女眷那边的话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样太方便别人找她麻烦了,小辣椒说不定就等着她落单呢,再被她拉去采蘑菇被当成梅花鹿射实在是犯不着。

    况且她这些天和岑夫人来来往往的送东西,都是声称自己被吓着还没好呢。否则这么多天,陆孟都没有去看看自己被吓得生病的舅母,实在是说不过去。

    而且接触岑家这件事情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她得回去先让辛雅搜集岑家各种各样的内情,起码得把他们的人物关系搞清楚,才能去。

    否则陆孟还怎么上门去装一个想和外祖家来往,却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来往的小可怜?

    综合考虑不能搬回女眷那边,比起回到女眷那边要应付的各种各样的麻烦,陆孟宁可喝两碗预防风寒的汤药,和乌大狗这个病原体共处一室。

    吩咐好辛雅,陆孟扔了布斤转身回到了床边上,接过了乌大狗正好吃完的空碗,放在了桌边上。

    又拿起汤药的碗,这次没有直接递给乌大狗,而是用汤药碗里的汤勺搅和着,慢慢地吹。

    人都已经伺候了,也已经共处一室了,陆孟善于用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利益,起码要让他念着自己的好。

    所以她突然间就柔情似水下来。

    陆孟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了乌大狗的嘴边:“王爷,已经不烫了但应该很苦,喝完就不会再高热了。”

    乌麟轩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因为他烧得厉害,所以眼中有一些生理性的湿漉,亮晶晶的。

    他张开嘴,把这一勺汤药喝了,然后问陆孟:“不是怕传染吗,为什么又把布巾解了?”

    陆孟心说那还不是因为你没有传染病,要不然我现在已经连夜逃出皇城了。

    但事实上她万分温和地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说:“王爷病得这么厉害,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活不成了。”

    要是男主角有三长两短,这世界就崩了,她肯定活不成啊。

    乌麟轩听了之后瞳孔骤然缩了一下,又张开嘴喝了第二勺汤药,被苦得微微皱了一下眉。

    陆孟这话说的其实挺晦气的,古代最忌讳说这种丧气话。

    不过因为陆孟说乌大狗死了她也不活了,直接笔直笔直的一箭正中乌大狗的心。

    还是穿胸而过的那种。

    乌麟轩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临死连他的父亲一面都没见到,可现在他的王妃跟他说,如果他死了她也不活了。

    乌麟轩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药,却感觉不出苦味了,不是他心里犯起了什么甜味,而是他有些震惊。

    这种震惊导致他的感官暂时失灵,薄情之人期待厚爱,可真正“得到”,摆在他的面前,他却又未必敢要。

    乌麟轩因为高热而导致格外敏锐的心思,格外混乱的脑子,让他整个人都是不理智的。

    他直勾勾的看着陆孟,眼中暗沉沉的情绪翻涌着,如深海之下不为人知的狂澜。

    这实在是一个意外收获,陆孟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隐藏剧情。

    原剧情当中根本也没写乌麟轩母妃到底怎么死的,反正一开篇就是他和女主角的虐恋情深。

    这一部分剧情应该是世界观自己补齐的,而且除了乌麟轩和当时他母亲身边伺候的侍从,根本没有人知道。

    因此陆孟感觉到乌麟轩因为她一句话,骤然变换的情绪和灼热的视线,略微思索了一下。

    开始顺水推舟,为了日后谈条件给自己加大筹码。

    陆孟一边喂他一勺一勺地喝汤药,一边说:“我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回来,这些天我都没有睡好,每天都在想着我错了。”

    “王爷,我……”陆孟本来想说,“我这些天一直都很担心你”。

    但是想了想这么说又不合适。

    她本来也不想让乌大狗误会自己对他情根深重。

    她根本也不想当个爱情骗子。

    纯纯的肉.体关系,牵扯上感情就乱了。再说跟早古虐文的男主角谈感情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陆孟话锋一转,难得的姿态端正,语调严谨。

    喂完了所有的汤药,陆孟把碗放在桌子上,坐直了对乌大狗说:“王爷,其实你根本就不用顾及我。”

    “不用管我会不会好受,会不会因为被夺去了王妃之位,就被人耻笑,或者痛不欲生什么的。”

    “我不会的,我从一开始就跟王爷说过了,我只求在王爷的身边安逸到老。”

    陆孟看着乌麟轩微微变化的神色,坦然对他说:“我知道王爷想要什么,也愿意全力以赴的辅助王爷,就算帮不上王爷,也不会做王爷登天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那天晚上我劝说银月郡主同王爷喜结连理的事情是真心实意的。”

    “虽然有一点小情绪,对王爷……冒犯了王爷,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有了。”

    陆孟说:“此次狩猎回去,我会好好地待在我自己的院子里,王爷无论是想要娶妻还是纳妾,大可以不必理会我。”

    “若是我在王爷的后院住着不合适,我就搬去王府内其他的院子,王爷让我挑一个住着舒服的,这就可以了。”

    陆孟尽可能地把“只有合作没有爱”这七个字温和的输送给乌大狗。

    最后总结道:“我只求安逸到老,所以还望王爷无论娶了什么样的女人,不要让她踏入我院中半步。”

    “银月郡主嚣张跋扈,为了防止她嫉妒,找我的麻烦,我与王爷以后也尽量不要见面……”

    陆孟自认说得非常诚恳,从炮.友的关系退回到员工。

    尽可能得不要再见面,能相互利用的地方利用一下,这是陆孟能够想到的虐文男主和虐文女主之间最优美的相处方式。

    可这一番话,听在了乌麟轩的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就是他敢娶妻或者妾,面前这个女人就要跟他恩断义绝。

    乌麟轩靠在床头上,神色冷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王妃。

    他想冷笑,他就说这个女人都敢那么对他,怎么可能放任他娶其他的女人。

    话说得多好听,来来回回不是要跟他和离,就是要跟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她就是根本不肯同其他的女子一样,做什么贤良淑德的样子,不肯同人共侍一夫。

    还说什么他死了她就不活了,连命都拿出来威胁他。

    乌麟轩微微咪眼,他甚至怀疑如果他真的娶银月郡主,夺取她的王妃之位,这个女人会跟他鱼死网破。

    她连自己都敢捆,在他洗澡的时候还说,要杀了银月郡主。

    乌麟轩本来没有深想,以为她在说气话,在狡辩。

    可听了他的王妃说这一番话之后,乌麟轩不敢把那当成玩笑了。

    乌麟轩又想起他那个差点被他的王妃活埋进乱葬岗的四弟,想起了这个女人始终让他无法释怀的那些诡异之处。

    她绝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退居后宅,甘心安稳到老。

    乌麟轩突然间感觉到一种危险,这让他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一样,头脑也变得清醒一些。

    他是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哪怕对于这个女人,他确确实实不可否认地纵容过头。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陆孟认真地看着乌大狗。

    就差跟他说:“大老板放心搞事业,我绝不贪恋你的爱情。”

    然而陆孟还是不可能太直白,毕竟早古文的男主角,是理解不了现代女性思想的。早古文的男主角更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不爱他。

    所以陆孟教男主别爱她,不用在意她,但不能说自己根本就不爱他,这样反倒会引起他的注意力。

    陆孟对乌大狗说:“王爷,你要想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能给你带来最大的利益。”

    搞事业是最重要的!做皇帝是最重要的!

    不要半路上搞什么感情牵绊啊,你不登基我怎么躺平?

    所以该娶女配娶你的,别把我搅合进去让我受虐就行,这就是利益最大化!

    然后乌麟轩又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把陆孟这一番话当成了更深层次的威胁。

    乌麟轩看着自己的王妃,想着她今时不同往日的身份地位。

    他头脑彻底清醒,大概也是因为吃了粥了,这些天总算是吃了点正经的东西,他到底还年轻力气恢复了一些,喝下去的药也起了点作用。

    乌麟轩微微眯眼,认真地思考起来。

    如果他娶了银月郡主,确实能够得到百里王的势力辅助。

    但如果他的王妃因此跟他鱼死网破,他的王妃身后牵连南疆的封北意,还有现在同她来往越发密切的岑家。

    可以说这两个条件,是当初乌麟轩和自己的四弟抢夺这个女人做自己侧妃的根本原因。

    娶了她之后,一度觉得她成了废棋,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她手中甚至还捏着自己想要的风曲国的承诺。

    乌麟轩冷静思考,一只手抬起来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敲了敲。

    他在衡量,娶了银月郡主,到底他能得到的更多还是失去的更多。

    他撑起一条腿,手臂随意的搭在自己的腿上,微微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王妃。

    他的姿态随意散漫,可眼神却锐利如刀,他没想过,自己竟然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当初他以为她是一个生活在阴沟里的小老鼠,胆小怕事,能够轻易地拿捏利用。

    可是随着时间越久,乌麟轩越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只小老鼠。

    她现在已经悄无声息地成长到敢触他的逆鳞,并且有资格和他谈条件的地步。

    如果一个女人乞求着乌麟轩,跟他说“我爱你,我不希望你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如果有的话我就去死。”。

    那如果乌麟轩对她还有一些留恋的话,可能会哄她两句,补偿给她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如果她再闹,乌麟轩会亲手送她去死。

    乌麟轩的眼中,女人从来都只是个玩意。可以用来宣泄但不能牵绊住脚步。

    但是现在他的女人在告诉他,“如果你敢碰别的女人,大家就一起死。”

    乌麟轩靠坐在床边上,只感觉自己的后脊悄无声息地爬上一种凉意,这种凉意和那天晚上他被捆住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这当中恐惧的成分,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但更多的是一种他无法掌控,却又根本不想挣脱的诡异感觉。

    他善于把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但现在有人试图控制他,胁迫他去做决定。

    乌麟轩知道自己应该快速的挣脱,他能弄死自己的王妃的办法太多了,甚至能够完全把自己排除在外,制造一个意外,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但是乌麟轩心中那种横冲直撞的残暴想法,这些天在山中都已经反反复复演练过无数遍。

    他了解自己的失控,剖析自己的内心,残忍地扒出来把一切都论斤上称,衡量得失,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把这个女人现在就杀了是最好的结果。

    她拥有得越来越多,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让他无法掌控,甚至是让他失控。

    可这些不为外人道的想法,到最后都如现在一样慢慢的蛰伏下来。

    他舍不得。

    乌麟轩闭了闭眼,呼吸放轻。

    是的,他舍不得。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格外水乳.交融的床笫之事,他不至于脑中只有那些事。

    而是因为一种,他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感觉过的,连他自己都害怕,却又不舍得放手的颤栗。

    乌麟轩早就已经排除了她要害自己的可能,所以他很清楚他的王妃只是要他而已。

    这世上想跟乌麟轩要东西的,大多数都是想要他拥有的那些东西,而并不是他的本身。

    银月郡主也只是想要他手中的权势所带来的高高在上。

    他的王妃只是想要他。

    当然,如果一个女人只是单纯地想要他,怎配乌麟轩多看一眼?

    但他的王妃有资格跟他谈条件。

    乌麟轩清醒着衡量利弊,到最后很确认,银月郡主手中的那点筹码,比不过他的王妃手中的那些。

    良久的沉默之后,乌麟轩嗤地一声笑了。

    他仰靠在床头上,视线始终锁着他的王妃,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像在等待宣判,又像是随时竖起浑身的尖刺蓄势待发,对他发起攻击。

    这让乌麟轩觉得她危险的同时,又觉得她有些迷人。

    “过来。”乌麟轩一只手的手肘撑着自己曲起的膝盖,经脉分明的手掌撑着自己的半边脸,另一只手抬起对着陆孟勾了勾。

    他脸上还有未退的红,墨一样的长发都散落在肩头和身前,衣衫不整,双眼微眯,气质透出一点散漫和随性,跟他平时拘谨冷漠,恪守自持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姿态让陆孟觉得有些怪,总体来说有点骚气。

    正在严肃认真地跟他阐明立场,并且准备从炮.友关系回归上下级身份的陆孟,觉得他不对劲儿。

    “过来吧,我想清楚了。”乌麟轩起身,直接拉住陆孟的手腕,朝着自己身前一拽。

    两个人距离拉近,近得呼吸可闻,陆孟立刻偏开头。

    虽说一会儿喝预防风寒的汤药,再加上乌大狗是自己折腾的而不是流行性感冒,应该不至于传染。

    可是还是不要凑得太近吧……

    “茵茵,”乌麟轩看到她偏开头,还以为是自己没有给准话,所以她还在别扭。

    于是他伸手搂住了陆孟的脖子,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侧头对着她的耳边热乎乎地说:“我可以不娶她,但你以后要听我的话。”

    陆孟:“……啊?”为什么不娶啊!

    “怎么不娶了呢?”陆孟问乌大狗:“王爷不是需要百里王的势力吗?”

    乌麟轩没说话,百里王势力再广,当然也比不上封北意手中那几十万的兵马。

    而且乌麟轩其实仔细了解过,百里王百里赫手脚太不干净,在南疆那边干了不少上不来台面的事情。

    当然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联合的话是无伤大雅的,乌麟轩有能力把那些事情抹平。

    可如果乌麟轩不跟他联合……

    他在陆孟的肩上闭上眼,呼吸还是因为高热很沉。

    他不跟百里王联合,就只能让百里王垮台,他不允许百里王帮助其他的皇子。

    “别管一些你不应该问的事儿。”乌麟轩手掌落在陆孟的后颈之上,轻轻地捏了一下,算作警告。

    他打算有所妥协,却也不允许自己的女人真的插手他的事。

    他只允许她管自己一点。

    就一点。

    陆孟也根本就不想知道什么权谋路子。

    可两个人“谈分手”谈了一半,突然抱一起了这总是不对的吧?

    “那个……”陆孟感觉到怀里的人热得出奇,很想把他给推开。

    但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竟然没推动,乌麟轩索性把全身的重量,大部分都放在了陆孟的身上,陆孟只得用两只手向后撑住自己。

    她其实有点懵。

    这怎么就不娶了呢?

    不娶的话没有关系吗?对争夺皇位没有影响吗?

    剧情又歪了耶。

    难道是因为发烧烧傻了吗?

    陆孟问系统:“剧情歪成这个样子还需要念什么台词吗?”

    “有台词会告诉你的。”系统说。

    陆孟想了想索性放松身体,随便吧。

    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的交锋,陆孟她不知道自己一番坦诚,却和从前一样,让和她思想从来南辕北辙的乌麟轩误会成了威胁,竟然还妥协了。

    对陆孟来说,如果不娶女配的话倒是省事儿不少,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应该就顺便都没了,可惜了,本来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救一下槐花。

    乌麟轩双臂都搂住了陆孟的腰,将她结结实实地圈在自己的怀中。

    这些天在山中,他除了想要杀她,遏制住这种失控之外,其实无数次都想要像现在这样,把她狠狠揉进自己的怀里。

    乌麟轩鼻子埋进陆孟的脖颈,灼热的嘴唇贴在陆孟的脖颈之上。

    人跟人之间的吸引是非常奇妙的,他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女子,虽然没有过于亲密,可稍微凑近就能闻到各种各样的香粉味道。

    乌麟轩不喜欢那些整天香喷喷的女人,他的王妃身上,很多时候是没有味道的。

    只有凑近了这样鼻子压在肉上,才能够闻到一点独属于她的味道。都是一种懒洋洋的,刚刚洗好的衣服甚至是被子里的温暖味道,更多的时候是食物甜点的味道。

    陆孟想着今天这就是没谈成“分手”,不过把女配给谈没了,也是奇了。

    反正陆孟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乌大狗要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事儿。

    可两个人如果不“分手”,乌大狗现在的行为……

    陆孟想了想说:“我可跟你说啊王爷,大病的时候切记行房事,特别特别伤身,会死的。”

    主要是陆孟怕被深度传染,她还没喝预防风寒的汤药呢。

    她怕乌麟轩没有定力,又加了一句:“说不定以后就直接不行了,王爷还是要爱惜身体为了以后长远考虑……”

    “嗤,”乌麟轩又笑出声。

    他松开陆孟,靠回床头,眯着眼睛问她:“你每天就只关心我的身体行还是不行,你是有多饥.渴?”

    “我哪一次没让你满足了?”

    陆孟:“……”你才饥.渴,你全家都饥.渴。

    陆孟看不惯他这副“本王天下第一”的样子,也哼笑了一声,反唇相讥道:“王爷这话说的,五天前臣妾就没满足,也不知道是谁搞了一半就哭着跑了……”

    乌麟轩表情瞬间一变,陆孟话音都没落就已经起身开始跑。

    不过她还是没能跑得了,乌麟轩就算是生病了,那也是一头蛰伏的猛虎饿狼,不是个小白兔。

    陆孟才起身,就跑了一步,就被乌大狗扑倒在床头,掐着后颈按在了被子上。

    乌麟轩膝盖轻轻抵在陆孟的后腰上,低头咬牙切齿地说:“你再提一次那天的事儿,我就让你的嘴成为摆设!”

    “你还敢说?”乌麟轩说:“你知道折辱皇子是什么罪吗?”

    陆孟的头艰难地侧过去,大口大口地喘气,一直憋着的那股笑意终于涌上来了,咯咯咯咯笑起来,像个刚下完蛋的鸡。

    在她看来那真的是不大点的事儿,而且乌麟轩又不是挣扎不了。

    这是你情我愿呀!

    还给她扣帽子说是折辱皇子了。

    “王爷可别乱给我安罪名,这罪我可不认,”

    陆孟吭哧吭哧的半边脸闷在被子里头说:“说得好像你没爽到一样,要不咱们就去见官,去刑部,让我二表哥好好分辨一下到底这算是折辱皇子,还是夫妻情.趣!”

    这种事情,打死乌麟轩他也绝不肯让任何人知道的。

    陆孟提起了要见官,乌麟轩直接骑跨在她后腰上,没有完全坐实,但是陆孟肯定是跑不了了。

    他弯下腰手臂撑在陆孟的身侧,凑近她耳边说:“那天的事情你敢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第三个人。”

    “还有,刑部你二表哥?”乌麟轩冷笑一声。

    他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些因为高热未退的鼻音,没任何的气势,倒像是在撒娇。

    “你什么时候和岑家的人那么亲近了?你都不认识岑溪世,二表哥倒是叫得很亲热啊。”

    陆孟一直在笑,从今天乌大狗像一个落水狗一样回来,陆孟就一直想笑。

    现在终于不用忍着了,她埋在被子里,整个人都在震动。

    乌麟轩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他知道他的王妃在笑什么。

    可是他的神色变换,心里那种极端别扭和羞耻感已经没了,自然就没什么怒火蒸腾出来。

    渐渐地变为一种无奈。

    然后忍无可忍,一口咬在了陆孟肩膀上。

    “啊——”陆孟“惨”叫了一声!

    很快意识到不怎么疼,又开始笑。

    被捆一下又不是没爽到,结果就哭着跑了好几天,还把自己弄病了回来真的很好笑!这不就是“叛逆男高离家出走,网页包宿五天五夜,没钱之后灰溜溜回家?”

    乌麟轩见她竟然还不收敛,又换了个地方吭哧一口。

    陆孟:“啊!哈哈哈哈哈——”

    乌大狗咬人啦!

    陆孟笑得太猖狂了,乌麟轩很快捂住了她的嘴。

    于是陆孟的哈哈哈哈就变成了唔唔唔唔。

    乌麟轩觉得不解气还在弓着背咬人,活像条疯了的狗。

    辛雅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了这一幕,她登时浑身一震。

    正要退出去的时候,陆孟看到了她,抬起手对着她的方向喊:“唔——唔——”

    快把预防的汤药给我,一会儿我传染上疯狗病了!

    她的嘴还被捂着呢,眼泪都笑出来了,可两个人的姿势却让她看上去像被“欺负”得狠了,在求救。

    辛雅一时之间进退两难面红耳赤,要不是因为训练有素手里的汤碗早就扔了。

    “出去!”乌麟轩头也不抬,声音嘶哑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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