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孟说完之后, 乌麟轩沉默。
两个人对视,陆孟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被乌麟轩锐利如刀的视线一寸寸刮过。
最后乌麟轩毫无意外的, 他比较倾向于第二种说法。但实际上哪种说法也没有全信。
他很快敏锐地针对第二种说法的漏洞提出了质疑。
“你既然这么在乎王妃之位,又为何在听到我要娶别人的谣言的时候, 不肯回去跟我解释。要自己留在将军府?”
“还总是提出要和离?”乌麟轩皱眉。
“你懒惰成性, 会机关算尽地给一个郡主身边埋伏婢女?”乌麟轩逼视着陆孟说:“这么爱我, 怕我娶旁人, 就该让我知道才是。”
“你的小聪明用错了地方。”
他不在意他的王妃背着他长心眼,搞一些小动作。可是他比较在意自己的女人对他的在意程度。
他这段时间低声下气和反省的都非常不情愿。
他本来就是天生尊贵, 他凭什么要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乌麟轩甚至觉得,他的王妃像说得那样,这样处心积虑地防备着他被人抢走,才是正常的。
乌麟轩顺势质问, 让陆孟愣了下。
而后陆孟迅速读懂了他言语之间的那点机锋。
他想要让她承认, 自己对他的万般在意,卑微地祈求他的感情。像其他的女人一样。
“王爷,”陆孟直起身, 面色也微微沉下来。
她说:“我出身与王爷相比的确很微贱, 我命不好, 没托生成天潢贵胄。”
陆孟冷笑一声说:“所以我就应该对王爷你爱而不得, 辗转反侧。像银月郡主一样发疯发狂,才是正常的?”
陆孟豁然从桌边上起身,掐着自己的掌心,疼得眼睛积蓄了一点水雾。
想要大颗大颗掉下金豆子的, 那样更真实, 但是陆孟懒得演。
她看着乌麟轩说:“王爷, 你若让我跪着爱你,你不如像对待囚犯一样,将我的头砍了去。”
“或者把我休了,怎样都好。”
陆孟一拍桌子低吼道:“我对你刨心,你何必挖我的心呢!”
乌麟轩表情立刻变了,才恢复一些的手指又开始发凉。
陆孟倒打一耙之后,气势如虹地冲了出去。进了封北意和长孙纤云在家的时候居住的屋子,直接把门反锁。
闹起了脾气。
其实要是不闹脾气,陆孟都不知道再说下去她会不会穿帮,暴露意图。
陆孟自认自己这点小聪明实在是不够用,乌大狗太聪明了,也太敏锐了。
她在现代世界良好教育之下长大,哪能斗得过人吃人社会里面,皇宫养蛊一样的地方养出来的蛊人?
陆孟现在觉得,什么蛊,都没有乌麟轩毒。
你但凡是在他面前暴露一丁点的弱势,他就能伺机抓住你的弱点。将你抽筋扒皮吞吃得连一块骨头都不剩。
陆孟趴在长孙纤云的床上,想姐姐了。
乌麟轩没有来敲门,他虽然害怕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要他马上拉下脸道歉,他在没想清楚一切之前是不会做的。
太医给了解蛊的法子,却在将军府之中无法操作。
陆孟把自己关起来之后,乌麟轩心中十分后悔,他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可有时候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从小到大和人相处都是这样的,不由自主想尽一切办法占据上风,抓住对方一切把柄。
越是他在意的人,越是这样。
这要他改,不啻削骨剃肉,削足适履。
这需要过程。
于是两个观念不合的人,又很微妙地闹起了别扭。
陆孟趴在长孙纤云的床上想办法,想她到底要怎么办的时候,秀云来敲门说:“二小姐,王爷在收拾东西,怕是要回王府了。”
陆孟心里一跳。
她翻车了?
乌麟轩终于受不了了,要抛弃她远去了?!
那可太好了!
她眼看着剧情能更改,那是不是说女主角也可以更改?
陆孟心头涌上狂喜,秀丽在外面又小声道:“王妃,你真的不出来看一眼吗?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和王爷又闹别扭了。”
“王爷瞧着面色煞白,比昨个儿夜里从外面进屋子的时候还要白呢……”
陆孟听着心说那还不是他活该么?想让她哄人?门都没……
陆孟想了一半,被刀捅了似的,打开门,从屋子里飞奔出来了。
建安王回王府没事儿,巫蛊师得给她留下啊!
陆孟跑得急,地上很滑,跌跌撞撞她一路去了偏院的方向。见到了乌大狗的人已经在里面拿人了。陆孟也顾不上装什么“宁死不屈”了。
不行就给乌大狗低个头,人生不就是这样?
向现实爸爸金主爸爸低头,不丢人。
然后陆孟提着裙子像个兔子一样蹿进屋子。
一句“婢女给我留下!”还没出口,腰上被一只手臂给拦腰抱住了。
陆孟像挂在单杠上面一样,整个人都悬空了。很快被这样悬空着搂进了一个味道熟悉的怀抱。
乌麟轩圈着她的纤腰,将她抱紧。还以为她是急了出来找自己的,心里那点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冰凌,彻底融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当着一众属下的面,不怎么顾忌的从陆孟身后抱紧了她。
呼吸压在她后颈,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埋在她有些散乱的长发之间,叹息了一声。
罢了。
她心思敏感,性子执拗,容易被戳到痛处。自己以后说话注意便是。
他真的不想和她闹别扭,那太难受了。
于是长长的叹息之后,乌麟轩便说:“不是我气了你要走,是要解蛊毒,有些药材这将军府没有。”
“只是先把百里月弄回去,让太医令研究下她身体里的母蛊。”
乌麟轩埋在陆孟后颈说:“解蛊毒在这里也不方便。梦梦,我也没要现在走。等陪你守了岁,吃了年夜饭,明日再回去王府。”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年,我还命陈远准备了一些焰火。你不愿意上街,就在这将军府中看也是一样的。”
陆孟满腔“我管你弃不弃走不走,你把人给我留下!”!
但在听到了他不急着去解蛊毒,却说不让自己一个人过年,还准备了焰火。陆孟那想法梗在了心口,一时间上不来了。
她在现代的时候,每一年,都会纠结,去哪里过年。
父母的重组家庭都很好,每年都抢着让陆孟去。可是没有人到她的小窝里面,陪着她过一个年。
陆孟曾经对未来的伴侣,唯一的幻想不是什么身高腿长帅炸天。什么富有四海是个霸道总裁或者富二代。
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在平静无波的日子里陪着她的人。
乌麟轩总算是歪打正着,戳中了一次陆孟的软肋。
她僵硬的身体和要挣扎抬起来的手臂都垂下来,软绵绵地放松肢体,半吊在乌麟轩的怀中,不吭声了。
陆孟垂头,她脚尖儿都没沾地。心里再度感叹,男主虽然还是有点瘸,但是臂力是真好啊。
乌麟轩也察觉到了她的温顺,从未有过的温顺,将她抱得更紧了。
一句话不需要任何的心理建设和斟酌,直接出口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我不需要你跪着爱我。
陆孟闻言整个人更软一点,几乎瘫在乌麟轩的怀中。始终没能落地的脚尖,在距离地面不到两指距离的地方晃了晃。
她也骗他了。这件事儿……就先这么算了吧。
一切过完年再说。
陆孟抱住了乌麟轩的手臂。无声表达了这件事儿过去了。
压着银月郡主的月回,僵硬的带着人从两个人身边路过。一群身着死士服的属下,连带着站门口处的陈远,全都眼观鼻,鼻观心。
乌麟轩心里特别高兴。连中了蛊毒的愤怒都因为陆孟难得的温顺消失了。
他亲了亲陆孟的后脑,问她:“这两个婢女,哪个是你的人?我让人把她给你留下。”
陆孟心头又一跳,心说大狗子今天怎么这么省心?
陆孟抬起手,指着那个扮作婢女的,十分聪明还低着头藏着喉结的巫蛊师说:“就是那个……”
陆孟想了想说:“‘她’叫梅花,是我姐姐留给我的人。”
她故意把巫蛊师的名字槐花,说成了梅花。
就希望他心里有点数,明白陆孟这现场改名字的举动,是救他的狗命。
反正乌大狗也不能去找远在南疆的长孙纤云对峙。
槐花果然领会到了陆孟的意思。本来被两个侍从压着垂头站着,听到陆孟的说法,向前迈了一小步,躬身道:“见过王妃,王爷。”
陆孟眼皮一跳,还怕槐花说话被乌大狗给认出来,正想说他是个哑巴。
结果槐花这一说话,陆孟发现他的声儿可比陆孟娇柔多了。
好家伙。
这是真的女装大佬。
不是那种电视剧里面演的糊弄人的,是只要遮住喉结,没有能识破的地方那种。
乌麟轩对着他的属下点了点头,他们就将另一个婢女押走了。
槐花被松绑,并没有走近,而是远远地跪下给陆孟叩头。
“奴婢……谢王妃救命。”
这一句话只有陆孟和槐花知道,是槐花真心实意的。
这话倒也两头堵。陆孟和乌麟轩说“她”是自己安插在银月郡主身边的,槐花如果说走嘴就穿帮了。
他是个聪明人,陆孟彻底放心。
她已经能确定,之前在乌麟轩要中招的时候,这槐花抬头看来,就是蓄意提醒。
这样聪明,懂感恩,还容易带在身边的“小婢女”,陆孟心中好感度飙升。
“辛苦你了。”陆孟说:“快去洗漱下换一身衣服。”
陆孟对外面喊:“秀云秀丽,以后你们带着梅花。”
秀云秀丽脑子不够灵活,但是最好的地方就是听话。
她们很快带着槐花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陆孟和乌麟轩两个人。
他们小闹了一下,又和好。彼此戳到了对方的软处,现在气氛从没有过的和谐。
陆孟见屋子里没人了,拍了拍乌麟轩的手臂,说:“王爷,勒得难受了,把我放下来吧。”
乌麟轩总算爱不释手地把她放在地上,陆孟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王爷也没有吃午饭吧,折腾了这么一通……我们去吃饭吧?”
乌麟轩勾了勾唇,也后知后觉自己很饿了。
他从那种被冷落的恐慌,和害怕真的被蛊毒弄疯的状态抽离,也难得露出了一些温柔神色。
他一温柔起来,可真就没其他儒雅公子什么事儿了。
中央空调不可贵,冰箱发热了才稀奇。
他拉住陆孟的手,温声说:“嗯,我也饿了。”
他知道这四周没人,还主动说:“我想吃今早的蒸肉。”
陆孟也笑了起来,回握住乌麟轩。说:“有的,之前太医令为王爷把脉的时候,我交代厨房做了。”
陆孟其实之前在厨房吃了点,不太饿的。
可她确实要厨房做了早上的蒸肉。
不是她记住了乌麟轩喜欢吃什么,而是她也喜欢吃这个。两个人在吃东西的口味上,离奇的重合度很高。
都是肉食动物,偶尔吃草。陆孟是抱着营养均衡不生病的态度,乌麟轩是抱着不能让人知道他喜好的目的。
但本质上,他们都爱吃肉类,所有肉类。
两个人手拉手,让婢女摆上厨房早就准备好的食物。然后一起吃中午不中午,晚上不晚上的饭。
也没关系,真的年夜饭是入夜,临近子时的时候吃。其他的时间,就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一点。
吃过了饭之后,乌麟轩的属下进来汇报。月回跪在乌麟轩的面前,还未等开口,陆孟就主动起身要出去。
乌麟轩按住陆孟枕在他腿上的脑袋,说:“没什么你不能听的,我的事情你都知道。”
乌麟轩眼神示意月回有什么说什么。
月回不是像陈远那样,心思很鬼的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乌麟轩之前让他查的事情。
是关于银月郡主这些天都和谁来往,有谁私下联系了她。又有谁假装不经意地跟她有过接触。
并且非常有效率地将这些人罗列成了名单,呈给了乌麟轩过目。
陆孟头就枕在乌麟轩没有断的那条腿上,手里抓着画本子,连偷偷瞟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乌麟轩的手指一直穿梭在她的头发里。看名单的神色很凌厉,但他整个人的气质是很温和的。
“你去吧,看好王府当中的人,按照我交代的去做。”
月回很快起身,迅速从屋子里消失。
乌麟轩把名单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手指在上面点了点。找出了几个有嫌疑,有能力会知道他的行踪的人。
这上面竟然有岑溪世。
乌麟轩的眼神盯在岑溪世这三个字上,又把纸张挪开看了看枕在他膝上的王妃。
岑溪世就是看似偶然接触了银月郡主。乌麟轩心中疑窦丛生,可他这一次没有怀疑到陆孟的头上去。
他伸手又摸了摸陆孟的头发,然后把名单收起来了什么都没说。
陆孟抓住了乌麟轩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的伤疤处蹭了蹭说:“王爷,你再摸一会儿我的头发,我就秃了。”
乌麟轩闻言笑出声:“胡说什么,我又没拽你头发,你头发很浓密顺滑。”
陆孟心说那是你不知道头发的珍贵。在陆孟的世界当中,秃头小可爱遍地都是。
陆孟是很爱惜她这几根毛的。
不过这世界又没有手机电脑什么的,陆孟的作息时间好到令人发指。又都是熬制的中药洗头,应该是不会秃的……吧?
她也就随乌麟轩去了。
临近天黑,乌麟轩本来应该去处理公文。但他一点也不想动,索性和陆孟一起挤上了贵妃榻。
贵妃榻虽然不小吧,但是肯定跟床比不了。两个成年人躺在上面,手臂挨着手臂的,还放着一个小桌子有点挤得慌。
陆孟翻身都在乌麟轩的怀中翻来翻去,最开始还挺新鲜,两个人从没这么亲密地相处过。乌麟轩爱干净得很,陆孟在他身上闻到最多的就是水汽,或者很浅淡的熏香味道。
乌麟轩之前说那几句话,确实是把陆孟给捋顺了。
其实陆孟要求非常简单。日子过得安逸,没有乌七八糟的事情,她就能够一直躺到天荒地老。
躺在哪里她根本就不在乎,在乌大狗的后宅是最好的。因为乌大狗是这世界的中心。
所以她顺毛之后,就非常亲人了。
但是就算是最黏人的小动物,那也会有烦的时候。
她在乌麟轩的怀里翻了好几个来回,鼻翼之间都是乌麟轩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乌麟轩搂着她,挤着跟她一起看话本子。陆孟又翻了一个身之后,屁股使劲朝后拱了拱,说:“我都要翻不开身了,王爷你如果非得要在这儿躺着,能不能把小桌子拿地上去?”
“为什么?这样不好吗?”乌麟轩就是故意不把桌子拿走的。
“你不喜欢我抱着你吗?”
拿走了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宽松了,他就想这样抱着她。
“抱着和挤着,这是两回事儿吧?”陆孟回头斜眼看他:“王爷,你去把小桌子拿地上去,我又没说不让你抱着。”
乌麟轩不想动,想叫人进来伺候,又不想破坏两个人之间这样难得的温馨。
现在外面天色将黑,下了好几天雪,下午太阳出来了。现在阳光照在窗扇之上,透出暖黄的光。
光洒在两个人身上,让他们都浑身懒洋洋的。
“为什么不是你去?还没有人这么指使本王。”
陆孟转过身用书敲了敲他的脸,啧啧道:“王爷要讲道理,哄我的时候就自称我,唬我的时候就自称本王。”
“是你想抱着我,是你要跟我看一个话本子,那肯定是你下去。”
这话说得乌麟轩无法反驳。他笑了笑说:“可我就想这样,挤一挤不好吗?离得更近。”
陆孟张了张嘴,不想跟他计较这种事,索性又转过身继续去看书了。
倒也并没有多挤,陆孟就是有点不适应跟人这么亲近。
不过……就这样吧。像这种小事,陆孟一向都是抱着纵容的态度,不予计较。
偷得浮生半日闲。
乌麟轩这么轻松惬意的时候,几乎没有。他像个从出生就在被驱赶着拉磨的驴,停下一时片刻就容易万劫不复。
真的是偷来的半日闲。
于是小桌子依旧横在那,把两个人躺着的地方挤掉了一大半。
陆孟依旧躺在乌麟轩的怀中,乌麟轩凑近了在她的头顶上跟她一起看话本子。
他应该去处理公文的。乌麟轩心里这么想着可是还是不想动。
如果是平时他自己呆着的话,让他这么躺他也躺不住。可怀里抱着他的王妃,就像抱着一个散发着融融暖意的狐狸。他整个人从骨子里都犯着懒意。
“这有什么好看的?这长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哄骗小姐的时候,未必没有存着将她骗出来卖掉的心思。”
“这样富贵人家的小姐,换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方能卖上很好的价钱。”乌麟轩声音平淡地说着比恐怖故事还恐怖故事的话。
陆孟回头瞪了乌麟轩一眼说:“你能不能好好看着不说话。长工跟小寡妇断了,他说他后悔了,要接小姐回去。”
陆孟看书的时候,从来不把自己代入女主角或者是男主角。所以她就只是单纯地看故事,并不站在任何人的角度。
她把这个故事本来就当成恐怖故事在看。陆孟希望这个小姐早点“原谅”长工,毕竟她现在跑在外头吃苦的是她自己。
赶紧“原谅”他,然后回去把家里的钱收一收,跑路才是正事!
小姐的家那么富裕,跑回去才有好的未来!
自己折腾自己算什么本事?跟这个长工显然也不行!浪子回头?呸!狗如何能改得了吃屎!
陆孟这么想的,没察觉自己把心里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乌麟轩听了之后轻笑一声,就贴着陆孟的耳边,非常有磁性。
“这倒是你的风格,可我觉得这样不行。”
“为什么不行?小姐的家里那么有钱,如果我是这个小姐就跑回去在家里做一个老姑娘。谁也不嫁,谁也不爱。”
“那怎么可能呢?”乌麟轩说:“她现在如果原谅长工,不在这个酒家里面做工养活自己。一回到家这个长工就会把她给卖掉,甚至是锁起来。”
“长工本来就看不上她。很多低贱之人,品行也未必良好。自己过得不好,没能力,就喜欢折辱自己的伴侣。”
“真喜欢她,就发愤图强争取名正言顺的娶。也不会机关算尽拐带她出来,让她背上了自甘下贱的恶名,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来受苦。他心里觉得小姐看不起他,才会做出那些混账事。”
乌麟轩说:“小姐现在又抛头露面去赚钱,显得他很没能耐。这个城镇那么小,人言能把人杀死。”
“不信你继续往下看,长工如果不把她卖了,就会把她锁起来。”
陆孟十分不服气,又用书敲了一下乌麟轩的肩膀。
“就你自己的思想才会这样,这世界上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心眼这么多。”这么毒辣。
“好。就算这个长工不会把小姐卖了,这个小姐按照你说的,回家了之后拿完银子跑回她自己家。”
乌麟轩伸手,特别温柔地捏了捏陆孟的脸蛋,问她:“你知道她会有什么下场吗?”
陆孟直觉不是什么好下场,她一点都不想听!
陆孟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跟我唱反调?我不想听那些……”
“好。”乌麟轩没像之前一样,硬要灌输给陆孟什么东西。
他说:“我们继续看,我不说了。你别对我瞪眼睛。”
怪怕人的。
陆孟也发现了,乌麟轩这个早古鬼.畜文男主角,他怕冷暴力。
当然是他在意的人。如果他不在意可能就直接弄死了。
但是陆孟现在明白了,乌麟轩对她的喜欢,可能掺杂了很多可怕的东西。但这里面也有很纯粹的在意。
他怕陆孟不理他。只要陆孟一生气不理他了,他就会手脚发凉,表现得坐立难安。
无论脸上的表情多么可怕,都像一个被扔进冰天雪地的小孩儿。
所以陆孟也就不跟他计较。见他今天这么上道,不说那些难听的话,又凑近他,亲了一下他的脸。
有罚也要有赏,棍棒里面也要加大甜枣。要不然谁能受得了一味地疼?
陆孟就算是很无奈,可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躺在乌麟轩的后宅当中。做一个死肥宅,一条不用翻身的咸鱼。
虽然现在离那个目标还很远。但如果乌麟轩以后都这么上道的话,陆孟也能回到最初的那个想法里面去。
反正他们牵扯不清,反正乌麟轩已经对自己有了感情。
那为什么不教他好好的,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
陆孟从来都是舒服一天算一天。
乌麟轩被亲了一下,脸上又露出笑意。也亲了一下陆孟的脸,由衷说:“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好?”
“今天你也不错。”表现得很不错。
陆孟夸奖完他,就继续在他怀里转过身,看书。
两个人一页一页地看,越看陆孟觉得发展越不对!
她看到小姐没有马上答应长工回家,还温柔软语的跟长工解释,她在这里做活挺好的,能赚一些钱贴补家用。
比洗衣服赚得多。
长工陪笑着走了,但很快他半夜三更进了一个高门大户人家。
陆孟觉得事情不简单。
她把书扣过来,又转过头看向了乌麟轩。
乌麟轩神色温和,眼睛半眯着,像一头在打盹的狮子。
“小姐如果回家了会怎么样?”陆孟还是问乌麟轩了。
“不是不想听吗?”乌麟轩伸手给陆孟理顺了一下脸颊边上的头发。
开口声音低沉好听,一语双关地说:“其实你如果不想听,大可以不听。不想看就可以闭上眼睛。”
“你只需要躺在我怀里,就像现在这样,”乌麟轩说。
陆孟很快领会到,这又是一个承诺。
这是在那个“府中金银随意取用,保你一世荣华安逸”的承诺之上,做的一个升级。
乌麟轩的意思,是要陆孟做他的女人,真正的女人。然后他会为她遮风挡雨。
陆孟抬手挠了挠头。
没有做出什么回应,是因为陆孟知道不太可能。
这个书,有两条主线。就算陆孟记不太清楚细节,也知道一条主线是男主权谋。
另一条主线就是虐女主。
用女主来衬托男主的杀伐铁血,用女主来衬托男主角高不可攀,不为外物所动。
所以主旨还是男主角。
这样一个文,不太可能变成一个小甜文。后面还有很多狗血剧情,陆孟还不知道会扭成什么样子。
她的想法还是那样,过一天算一天。舒服一刻都是赚到。
于是陆孟根本不接乌麟轩的话,问道:“大小姐如果跑回去,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乌麟轩微微抿了一下唇,唇峰上那一颗很小的,红色的小痣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
“沉塘。”乌麟轩掷地有声。
陆孟心道果然。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乌麟轩又说:“如果这位大小姐的母亲还算疼爱她,而且他的母亲还得在他父亲心里有一点地位,她或许也不会被沉塘。”
陆孟眼睛眨了眨。燃起了一点希望。
乌麟轩又说:“但是和人私奔过的女子,贞洁名节尽失,想找一个好婆家是不太可能的。”
“贩夫走卒算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最大的可能性,和长工给她找的那个人家是差不多的。”
“你怎么知道长工给她找了什么人?我们还没看到那里!”
“差不多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头子吧,或者五十多岁?”
乌麟轩手抚弄着陆孟的头发说:“她无论是跑回去还是被卖掉,最好的结局都是成为一个贱妾。”
陆孟心中一凉,这话本子还看个屁!反正怎么样大小姐都没有好结局呗。
她顿时觉得这个故事索然无味!
陆孟愣着,乌麟轩用指节一直刮着她的脸,呼吸轻浅。整个人都很平和,也带着安抚的意味。
陆孟抓住乌麟轩的手,问他:“那如果你是大小姐的话,你会怎么做?”
乌麟轩笑了一声。
他没有马上回答,稍微想了一下才说:“其实很好解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长工杀了,然后报官,说自己被长工挟制。”
“他们院子里不是有一口井吗?大小姐每次打水都很困难。让长工帮她打水,一伸手就解决了。”
陆孟瞪着眼睛,她看的都是两个人互动,怎么没记得院子里还有井?!
她心道果然是男主角。
但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乌麟轩看到她的表情,又被她逗笑。
“其实也还有其他的办法,没这么凶残。”
“比如……嗯,大小姐不是做工手里有钱吗?买点蒙汗药给长工下一点药。然后联系一下人牙子,把他卖成苦力或者是奴隶。他就无法纠缠她了。”
“或者,”乌麟轩说:“她去勾搭酒家的老板。落魄的大小姐,勾搭上酒家的老板,说明自己家多么的有钱,酒家的老板就能帮她把长工解决了。”
“你是说让大小姐出卖色相吗?”陆孟觉得出卖色相不是一条好路。
长工就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再找一个卖酒的就能是好东西了?
搞不好还是要给人做妾。
“你怎么这么傻?”乌麟轩伸手弹了一下陆孟的额头。
“这不是出卖色相,而是交易。”
“她必须要跟那个酒家的老板说自己家里多有钱。她要跟那个酒家老板相好,让他把长工给处理掉,带着酒家老板回家去,不光不用沉塘,还会变成美满姻缘一桩。”
乌麟轩说:“用酒家老板的妻子身份抬高身价,再用富贵人家大小姐的身份抬高身价。富贵人家和酒家的老板这就是门当户对了。”
“她从此就会变成一个被酒家老板敬重喜爱,又被家里的人原谅的贵妇人。”
“世人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百战死的将军只问功劳,不问沉疴。”乌麟轩说:“只要你站在高处,世人会为你编出一套合情合理的美名。”
“如果她再有手段一些,说不定还能凭着酒家老板娘的身份,从家中夺一份家产过来。她不是会酿酒吗,可操作性太多了。”
乌麟轩说:“只要她富家大小姐的身份不变,酒家老板就会待她如珍如宝。有多少妻妾都撼动不了她。”
“只要她酒家老板娘的身份不变,她无论什么时候回到自己家里,都是座上宾。”
“这是交易,是制衡,无关情爱。”
陆孟听得目瞪口呆。
如果仔细想,她也不是不能为大小姐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
但乌麟轩信口拈来的计谋,不光让大小姐摆脱了困境,甚至还让她以后生出了无限的可能。
这种制衡关系,才是最稳妥的。比任何情爱人性都要厉害。
陆孟一脸学到了,也被秀到了。
所以呀,果然男主角做皇帝不是依靠剧情的,是依靠他的脑子。
所以呀,这样一个男的,是不可能被情爱冲昏头脑的!
陆孟打消了要利用他的感情为自己谋福利的想法。
行不通。
不如像他说的这样,还是继续找相互制衡的办法。
“又在想什么?”乌麟轩问:“话本子而已,看看就好不要太认真。你都入魔了,还觉得自己也是话本子里的人,嗯?”
“没有,哈哈哈我没认真,”陆孟笑着说:“你说得太对了,你真的好厉害呀。”
乌麟轩被夸了,眉尾微微扬了扬。
“你有什么阴谋?”不然为什么突然夸他。
陆孟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整个人窝进他的怀里说:“我喜欢听你说这些,你以后能不能多说给我听?”
老板你教我两招吧,让我学一学!
乌麟轩笑:“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连字都不识得几个。遇见不认识的就直接跳过去,还胡乱猜,我教不了你太高深的东西。”
陆孟眼皮一抽,他怎么知道自己遇见不认识的字就跳过去了?她又没读出来,这洞察力也太逆天了!
“不用很高深。”你手指缝随便露两招,就够我受用无穷了。
“我会好好学识字的。”陆孟这是第一次燃起了学习的欲望。
当然了写字又不累,如果累的话她还是不干的。
“这好办,辛雅读的书也不是很多,你以后可以跟着我学。”
乌麟轩说:“我让人在我的书房里为你弄一个小桌子。日后我处理公文,你就在旁边练字,偶尔给我磨墨,也让我体会一下红.袖添香。”
乌麟轩说:“我督促你习字,我保证不出三月,你就能在口头上和皇城当中那些所谓的学子,谈诗论赋。”
“倒也不用搞那么厉害……我又不考取功名,”陆孟还是怕辛苦。
没发现自己又被乌麟轩给绕进去了。
乌麟轩说在他的书房当中给陆孟弄一个小桌子。那不就是让她跟他回家吗?
倒也算乌麟轩真的对他这个王妃机关算尽了,他这种人,迂回曲折到这种程度,此时此刻是真的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
就是想跟她待在一块,不想再分居两地。
陆孟回过神来之后,第一次没生气,而是翻了个白眼说:“王爷可真是好计谋,言语之间都是坑,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乌麟轩笑意一直就没断过。天色越来越黑,屋子里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暗。
但是乌麟轩此刻说的话,却裹着夕阳沉没前的最后一缕余晖,照得陆孟浑身暖洋洋。
“没给你挖坑,你想回去就回,不想回就待着。我有时间来看你,你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就好了。”
陆孟感觉今天乌大狗长嘴了,一时之间还有点不适应。
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乌麟轩摇头:“不哄你,随你便。”
而且他回到王府,要先解决蛊虫。他不想让自己的王妃看着他用什么方式。
他开始本能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生出了保护的心理,不想让她接触那些过于残忍的事。
这种保护的心理,乌麟轩从没有过。
连对他去世的母亲都没有过。
陆孟听得高兴,朝着乌麟轩凑了凑,窝在他的怀里。
心眼儿叽里咕噜地转,她最怕乌麟轩强迫她回去。
他不强迫,那最好。
礼尚往来。她会好好地问槐花解蛊毒的办法,她也不把他骗得太狠。
天色彻底暗下去,屋子里要点灯了。有婢女来问,两个人谁也没吭声,就这么沉默地抱着。
外面的爆竹声开始密集起来,除夕夜,整个皇城当中热闹非凡。
百姓们可不管什么诡谲的权力争夺,像陆孟一样自扫门前雪,只顾着眼前的欢喜和畅快。
大肆庆祝新年即将到来。
等到彻底黑了陆孟这才起身,再不起来她都要睡着了。
叫了婢女进来点灯,察觉到乌大狗没有动静,还以为他睡着了。
结果侧头一看,就发现他撑着手臂起身,眼神十分不对劲。
他对陆孟伸了一下手,想抓陆孟的手。却直接抓空了,抓到了旁边去。
然后陆孟就眼睁睁看着他在起身的过程当中,晃了一下,两条发黑的鼻血,从鼻子里面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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