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辞月帮忙改持笔姿势的动作一顿, 垂眼刚好看见小骗子仰脸看他的模样,乖乖的,瞧着确为练字而苦恼,“嗯, 你的手很暖。”
其实宴落帆方才那句话是在暗示殷辞月将手拿开, 可非但没起到作用,还把气氛给弄得很怪, 他只好重新扭过头去, 自我催眠两个大男人握一会儿就握一会儿, 又不会少块肉。
这个想法完全将身后这个大男人其实对他怀有心意的关键要素无视。
说不准是否为错觉,“还没调整好”
他的不断退让让自己的可活动空间变得更小, 甚至耳侧能听到清晰的呼吸声,逐渐耐人寻味起来, 似乎所处的整个范围都被另一个人强势占有,而且还有试图更深一步侵略的趋势。
宴落帆忍无可忍地再次转过头,然后陷入沉默“”
有一说一, 若自己在做这种事时也处于害羞状态, 还是不要太过勉强。
他在看到殷辞月的泛红耳廓后,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也有欺软怕硬的恶劣个性, 莫名开始硬气“这样到底是你在写,还是我在写”
终于在这话之后他的手重获自由, 简单活动两下,“我知道该怎么持笔了。”
殷辞月微不可见地点头, 看着眼前人半晌, 终于从那用力捏紧笔杆而泛白的指节找到羞赧的痕迹, 他不太擅长做这种事也就只能尝试着来, 从某种角度来讲这种登徒子行为确实能起到一定作用, 让小骗子至少有一些危机感。
接下来便如刚开始的暧昧不曾存在,两人安静地抄写,只能听见笔尖与宣纸摩擦的声响,窸窸窣窣,悟阁落针可闻。
然而宴落帆越回想越不是一回事,磨墨用力到试图擦出火星,溅出的墨汁将衣袖弄脏,沾染到手上,他冷静下来眼前的宣纸已经被糊得不像个样子,不过无人在意,“你、你刚才算不算是占便宜”
殷辞月抄写动作一僵,在宣纸上留下一块突兀墨点,他本就心虚,眼下更是自惭,不过神情倒是瞧不出丝毫变化,淡淡道“不算。”
谁知好不容易警觉起来的小骗子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言语。
又过去大概半个时辰。
宴落帆终于将一份抄写认真完成,将宣纸拿起抖落两下越看越满意,最后一点头“今日就先抄写这一遍。”
他又担忧被反对,大道理说得一套接一套,“欲速则不达,无论修炼还是练字都是同样的道理。”说完也不管殷辞月什么反应,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等立刻悟阁,他平复了好一会儿呼吸,独自离开并非偷懒不想练字,只不过是两人独处于同一空间突然让人心烦气躁。那些同门走得那么快是做什么,就不能多待在这里学一会儿习
最后其实也没接受殷辞月那苍白的说辞,只是没忍心追问。
宴落帆想起那看着红热的耳根以及看似冷淡的脸,难免失笑,只想建议若是自己还迈不过去那道坎的话就不要勉强。
他甩甩衣袖看着上面不规则的墨点,就算回到小院碰面也仍脱不了尴尬二字,刚好今日是月末开山时间,闲来无事倒不如换好衣服下山一趟,刚好已经好久没去春满楼和那两人维系友情了。
这次他可不敢穿男装了,只好换一身平日并不常穿又不惹人注意的青衣,从储物袋中搜罗出块面纱算是完成伪装。
正当午的时间,哪怕受欢迎如春满楼也并没有太多人,只有几个姑娘在木栏上撑着胳膊,无所事事看向楼下的人来人往,偶尔打个哈欠聊着毫无根据的小道消息。
什么玥儿姑娘为了个穷书生将所有的私房都交了出去,就等着书生功成名就娶她为妻,谁知都过去三年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安溪门掌门大弟子整日打听第一美人的消息;再就是最近玉清姑娘的心情很不错,每日都会照好长时间的镜子。
宴落帆进的时候还被老鸨给喊住。
“这位小姐可是来错了地方”
宴落帆摇头,表明来意“我是来寻玉清姑娘的。”
老鸨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担忧这又是个道侣被迷住自己无能为力前来算账的,当即打起太极来毫不含糊,“这我们玉清可是花魁,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得看她自己的心思。”
说完,老鸨又紧接着宣传自己家的小馆儿,带着诱导,“我们这里还有许多身段不错也会疼人的公子,不知小姐可有兴趣”
宴落帆无奈地递出一块上品灵石,重新请求“现在可以见了你和玉清小姐提面具,她说不准能记起来我是谁。”
老鸨接过灵石,笑容可掬,连忙上三层去问询,不息片刻便返回,招手唤道“玉清说要见您,小姐快来吧。”
无论什么时候灵石都要比言语有力得多,等宴落帆进入房间时,老鸨甚至还贴心地将门关紧,嘱咐道“若玉清闹脾气,小姐只要赞美她的容貌就好。”这才离去。
宴落帆点头,再一转过身就看见玉清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你过来看我啦”
玉清一双杏眼弯成月牙,高兴得像是要到糖果的孩子。
并没有太过生疏,宴落帆也逐渐松懈下来,被引到梨花木桌喝了口茶水,“玉清,怎么不见潮笙”
玉清摇头“他整日在做什么我哪里会知道,难不成你其实是过来找他的”
从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若是可以宴落帆想要学习一下这易容之术,诚实道“我想知道换皮术该怎么做。”
玉清也没纠结,一点头“原来如此,不过那可是潮笙他压箱底的东西,大概不会教给你,什么时候你需要就来春满楼,还方便,这个他不会拒绝。”
说完后,玉清重重一拍桌子,柳眉挑起,“可你说的话不对”
“哪里不对”宴落帆知错能改。
玉清慢条斯理地将茶水满上,说道“不够委婉,不够讨人喜欢。”
宴落帆现在满脑门问号,不知该从何处问起,生怕又被斥一声不对,只能乖乖伸出手将茶水接过。
“不对”玉清眼疾手快将茶水移走,“你拿茶盏时要将手连同腕部朝外推,而不是这样直接伸过来。”
“这样会拿不稳”
“不,这样不够漂亮。”
宴落帆表演了个哑口无言。
而玉清则是痛心疾首,一副眼前人在暴殄天物浪费绝色容貌的神情,敲敲桌子“你可是美人榜第一,能不能有点身在其位的自觉,每一处都必须做到最好才行。虽然你的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好看,可是精益求精这个道理是人都懂。”
宴落帆作为男子很难有这份自觉,他讪笑“这个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
玉清得意地理理秀发,真诚道“我会教你。”
宴落帆并没有学习的欲望,“这个”
玉清还以为他是信不过自己这个美人榜第二,重申道“我在这春满楼什么人没见过,当那么多年花魁作为最受欢迎的那个,也是下了很多工夫的,对怎么讨人喜欢”
“玉清,”宴落帆咬咬下唇,“我是男子。”
玉清卡壳一瞬,她方才忘记这回事了,都怪眼前人的装扮太具有迷惑性,找补道“也有好多姑娘喜欢我的。”
宴落帆只想沉默。
可他灵光一闪,想到另一个方向“玉清你是不是也很懂该如何惹人讨厌”
玉清眨眨眼,回了两个字“自然。”
这宴落帆才算是有了学习的兴趣,而且十分迫切“那你教我好不好”
他半真半假地扶额,“你也知道我其实是男子,可因为有美人榜第一这个名号,总会有人找上门来,我实在忍不了。”
到了玉清熟悉的领域,惺惺相惜道“这个再简单不过了,你只需要贬低欺压他,说他处处不如旁的男人,然后表现对旁人怀有心意。”
宴落帆沉思片刻,灵魂质问“若找不到比他强的人呢”
玉清挥手动作一顿,思索片刻后转了话锋“这样吧,我也有不少讨厌的客人。男人都是些贱皮子,越难得到就越会视若珍宝,若是轻松到手,必然不会珍惜。”
宴确实为男子落帆此刻受到一千点溅射伤害。
玉清并未注意到自己言语上的不妥,正色起来,拍拍手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顺着他来,装作对他情根深种,无法放手,然后表现又表现出任性的一面,经常询问他到底爱不爱你,提各种难以达成的要求,用琐碎小事骚扰他,他一达不到或反感就说他不够心悦于你。”
宴落帆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那我还要和他们全部在一起”
玉清愕然“我们说的不是如何让殷辞月厌恶你吗”
宴落帆这是怎么猜到的
玉清看出眼前人的茫然,颇为做作地重复之前的对话“哎呀,若找不到比他强的人呢除了你未婚夫,还有谁能在你心中得此殊荣”
宴落帆的反驳苍白而无力“不是,我说的是事实。”
玉清轻啧,以表反对,一副半笑不笑的模样“情人眼中出西施”
宴落帆是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殷辞月作为整个修真世界的主角,无论长相还是心性都万里挑不出来个一,怎么可能有人会比他还好可玉清现在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耽于情爱而不自知的傻瓜,满是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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