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 没出大事就好。现在毋庸置疑,过错方就是这个敢于对小师妹出手的疯婆子本就是他们殷家自己的争端却偏要将外人扯进来,还搞威胁那一套。
而吓蒙的珂儿看到这局面终于反应过来,惊讶得嘴中都能塞一颗鸡蛋, 她一脸憧憬“小师姐, 你真的好厉害”
宴落帆活动活动手腕,觉得技术生疏不少。
自从穿入这修真界, 穿上女子的着装, 他就再也没有使用过擒拿术。
想当初他还是为了防身特意练习的, 结果却被教练撺掇着参加比赛,凭技术拿了好多名次及奖金, 不过这种近身格斗术在这种修为至上,大多为远程“法师”攻击的情况下, 基本派不上用场。
不过,用来对付基本无修为还被奢淫生活掏空身体的殷夫人绰绰有余。
他成功将人放倒后,第一反应是担忧被宴城主知晓又要被责怪不够淑女, 不成大家闺秀的样子。这种情况也没办法, 而且他动作已经尽量利落干脆了,没进行粗鲁拉扯。
殷夫人被撂倒, 也没了挣扎的力气,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上方, 呼吸微弱,嘴里小声念叨殷施琅的名字。
第一个出现在宴落帆面前的是殷辞月, 可以用“与此同时”来形容, 在殷夫人被呵斥引走注意力, 宴落帆出手的同时, 殷辞月也将这机会给抓住, 迅速离开擂台。
“落落。”
殷辞月素来冷静平稳的声线有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抖,视线落在眼前人颈脖鲜红的血痕上,那里仍有血液在不断渗出。
宴落帆毫无自觉地摸了摸脖子,然后带下来一手血,其实这种出血的伤口只要不进行拉扯就不疼,只是看着可怖,“还好,就划破了一点皮,包扎都是浪费。”
宴朝瑜完全不认同这种说法,他失去了往日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看向殷夫人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恨厉,利剑出鞘“门规第四十四条,伤临谷峪弟子即可当场格杀。”
其他随令弟子师兄你是不是漏掉了几个字分明是情况特别恶劣的时候才能这样做。
“朝瑜,不可鲁莽。”
出现的是竹御尊者,不似以往不拘小节,瞧着更像是白发飘飘的得道老人,更多了一份威仪。
殷辞月找出丹药亲手塞到小未婚妻的嘴中,长睫在眸底留下黑沉的阴翳似不可见的深渊,“是我的错。”
“不是。”
宴落帆将丹药吞下去后立刻反驳,又立刻觉察不对,他可不能说这种拉好感的话,可将所有问题朝自己身上揽是个大毛病,必须好好治一治,转变话锋,“确实是你的错。”
他说完之后下巴微抬,做出高傲状,“殷夫人说要你杀死宋青望然后自杀时,你没有立刻动手,这是其一;在我受伤时,你居然冷脸站在原地不动,完全没有丝毫关心,这是其二;不过这都是小错,你知道你最大的错处是什么吗”
殷辞月并未因这无理取闹的话而变脸,反而轻声询问“什么”
宴落帆嗤笑一声,偏过头躲开殷辞月继续朝他嘴里塞丹药的动作,冷声道“你明知道自己错了,却只知道说嘴,连报复回去都不会”
他知道如今的殷夫人还没来得及干各种坏事,如今还在前期的纯良主角不会舍得下手,只是想要借题发挥,仅此而已。
可,听完话的殷辞月迅速拔剑,期间没有任何出于犹豫的停顿,闪着寒光的剑尖落在殷夫人的喉咙上,在马上就要刺下去的瞬间
殷家主目眦欲裂“你竟敢”
此时,竹御尊者出手阻拦。
他用石子将剑锋打偏,目光落到宴落帆这个“罪魁祸首”身上,并不含愤怒地劝告“此为业障,将会成为他登仙路的阻碍,切勿咄咄相逼。”
宴落帆总感觉这话里有话,他也不是真要殷夫人去死,立刻摇头“算了,没意思,也是我的业障。”
看不出殷辞月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将自己颈脖处沾血的织锦取下,然后随便往上撒了些药粉。
“我来。”殷辞月冷眼看向神志不清的殷夫人一眼,将视线收回后请求。
宴落帆后退一步,捂住颈脖有话好好说,“血已经止住了。”那颗丹药的品阶不错,用来治这么一点小伤可惜了。
殷辞月只是把剑收起,将之前说过的话再次重复“女子有结喉是常见的事,而且就算是男子”他将没说完的话吞回去,重新找出一条白色织锦亲手缠绕上,雪一般的白色和白皙颈脖比起令人一时难以分高低。
宴落帆有些瑟缩,替他绑织锦的手指尖太凉,无意间的碰触也存在感极高。
“为什么在演武场”他决心找茬。
宋青望也已经从演武台上下来,慢悠悠磨蹭过来,生怕撞到枪口上,代为答复“我闲着无聊想着练两手,就把辞月给喊过来了。”
宴落帆没理,目光依旧直勾勾盯着殷辞月,追问“那我的衣裙”
殷辞月回答“在储物袋中,已经洗净。”
尚未离开的众人将这前后一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想第一美人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先不说刚才露的那一手,就单说对掌门首徒殷辞月从始至终盛气凌人的态度,有够恶劣。
不少弟子神情里不免带上同情。
“小师妹,殷师兄他并非没关心,只是当时的场面谁也不可能反应过来。”“要我说小师妹才没错,她只是因这无妄之灾受到惊吓了而已。”“可是,那再如何也是他的继母,怎么能命令他做这种事”
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你们懂什么,别多管闲事行吗”宋青望急得抓耳挠腮,不管说得是否在理,人家两人一人愿打一个愿挨。
宴落帆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摆出厌烦状,将身前的殷辞月一把推开“好,就都说成是我的错好了”
离去的背影都透着怒冲冲。
殷辞月看向小骗子离去的方向,并未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将视线重新垂下,看着殷夫人没有任何言语。
“我看你是被魇住了心神”殷家主快步走过来,并未扶起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而是怒斥,“你可知道她是你继母,若你真杀了她,世人会如何看你”
殷辞月只觉得讽刺,冷眼回望“这算什么”
他为何要在意那些无关的人会如何看待
在很多年前他早已看清,自己这位父亲口口声声恩爱情深,为了这个女人抛弃了母亲,不断标榜抬高自己,可实际上爱的只有自己,身边人一旦失去价值便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我知道该如何做。”
殷家主目光阴冷下来,意识到这儿子不会听他的话,压低声音,“我会解决此事。”
殷辞月轻笑,可眼神中却不带丝毫笑意,“父亲打算如何解决”
殷家主勾起嘴角,透着厌弃和阴险“前几日我刚查清”
他蓦然将声音放大,誓要昭告天下的模样,狠狠指向地上的妻子,“她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将我欺瞒多年,被虚伪表皮所蒙蔽是她在背后操作害死了你母亲,这次我带她过来其实便是同你商量该如何处理此事,自然不该轻轻放过。”
处理
用的竟是处理二字。
殷辞月毫无反应,更加清楚无论是他母亲,或是现在的“殷夫人”,在他这位父亲眼中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工具。
见他毫无动容,殷家主又开始添加筹码,压低声音“我会将你母亲的尸骨迁入祖坟,也会让她入祠堂,从今日起她便是殷家唯一的家母,不可替代,我会昭告天下为你母亲守灵三年。”
殷辞月牵动嘴角,淡淡道“父亲考虑周全。”
是他放任了太长时间,或许在回乡途中陷入疯魔的殷夫人因心怀怨怼,将殷家家主杀死,会是个不错的轶事。
小骗子生气了,必须要用好消息来哄。
此刻正赶回主峰小院的宴落帆毫无由来地打了个喷嚏,然后转头看向自己背后的“小尾巴”,连佯装恼火的神情也维持不住“你跟过来做什么”
珂儿扭扭捏捏揉搓衣角,停住跟踪的脚步“都是我跟小师姐说了这件事,所以才让小师姐受到惊吓还受了伤。”
“和谁都没有关系。”宴落帆无奈,怎么一个两个都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是殷夫人的问题。”
他才不会说是自己没反应过来的错,这种话简直是在为真正的施暴者开脱。
珂儿点点头,但仍在继续扭捏。
“怎么了”
珂儿听到问话,眼睛亮晶晶“我想和小师姐学功夫”
宴落帆实事求是“不实用,努力修炼才是要紧事。”
这便是拒绝了,珂儿沮丧低头,倒也没有继续请求,而是顺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到别处,“小师姐你方才有一句话说得不对。”
宴落帆偏过头,茫然发问“哪句”
“殷师兄才不是没有关心,他看到小师姐被划伤时脸色可吓人了,我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殷师兄虽然之前也总是冷冰冰的,可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珂儿一口气说了好长一通话。
宴落帆“”
错
他不是在问哪一句错了,而是在问哪一句话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是在强词夺理任性妄为。
看着珂儿眼巴巴瞅着他的模样,宴落帆悠悠摇头,“你觉得我没看出来”
就是因为看出了殷辞月显而易见的在意和无法取舍,所以他才会不顾及形象,在那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依旧坚持蛮横作态。绝对不能任由这份感情继续发展下去,想到这里他扬起笑,做了个噤声的“我是要他完全听我的话。”
珂儿表示不解。
宴落帆转过身,故作深沉,说着连自己都感觉傻乎乎的谎话“无论我的话有没有错,想听到的答复只有低头认可。千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在我这里,当个毫无思想的木偶便已足够。”
好他在心中给自己鼓掌,这番话足够狂妄和中二,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觉得有病的程度。
可等他看向珂儿,从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看到的却是恍悟。
“可我觉得殷师兄已经足够听小师姐的话了。”珂儿重重点头,然后发表看法。
宴落帆可不想带坏小孩子,“我刚才在胡说八道,不要往心里记。”
然后自觉羞耻迅速跑路,甚至还唤出坐骑灵兽,半句解释也不想多说。
说实话因为刚发完脾气,就算回到小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殷辞月,要不干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冷上几日然后再拿殷夫人的事多次说嘴,毕竟刚开始殷辞月心怀愧疚为必然,可时间一长自会厌烦。
宴落帆完全不知他打算拿来挑事的两人已经开始往绝路上走。
此刻演武台众人已然四散离去。
宋青望神情复杂,五官都要纠结到一起,客观评价道“你父亲蛮狡诈阴险的,他应该知晓纵容”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先住了嘴,可不能干涉旁人的家事,只能提起,“估计你这个继母下场不会很好,你那生闷气的小未婚妻大概也会满意。”
“不够。”
殷辞月终于答了话,掀起眼睫,眸光中尽是冷冽,可语气平静
“我该去为父亲送行。”
宋青望被这言语中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冷战,谨慎道“需我帮忙吗”
无论殷辞月当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是出于朋友情谊,还是担心就算动手也护不住小未婚妻,总归没动手就是好事,要心怀感恩。他可不是记仇的人,一挑眉“若要送他们一程,我可有不少好东西。”
殷辞月拒绝“去做你本该做的事。”
宋青望“嗯”了一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有什么事要忙”
殷辞月给关键字“思过崖。”
宋青望一拍脑门,这事一出,搞得他差点忘记找人,赶紧转过身一摆手,“齐长老那里还等我交人,得赶快到山门关那里问上一问。”
“不,”殷辞月思量片刻抬起头,“到主峰路上等。”
既然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宋青望倒也没追问为何,看了眼天色迅速召出烈火鋃离去。
到主峰小路上等了半个时辰他才开始嘀咕,那个金舒荣又不是主峰弟子,待在这里等算怎么一回事总该不会是准备来自行认错。
宋青望开始蹲在假山上打哈欠,无聊地数起眼前树杈上的绿叶个数,在数到第一百零三片时,一道脚步声渐近。他并不怀希望地看过去,激动的差点跌下来,“金舒荣,可让我等到你了”
这对金舒荣可算不上好消息,这表明思过崖那边已经被发现,她也懒得挣扎,翻个白眼“有什么惩罚等我找过落落再说。”
这个落落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宋青望挑挑眉,站稳后发问“什么事先说来听听,说不准我会帮你将犯禁的事压下去呢”
既然是能被殷辞月给猜到的行踪,这事肯定也与其有关联,多问一句又不是坏事。
金舒荣完全没理,就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继续上山走,宋青望三步并两步将人拦住,他嘴角弧度消失还真有点唬人,“说。”
“你可知道殷辞月在乞巧节庙会那日下山后去了哪里他竟然去了春满楼,那可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去哪里还能做些什么事多说无益。我同春满楼内的花魁玉清交谈后得知,那日他一到春满楼便直接到了三层,一出手便是一颗上品灵石,而且行事极其无礼。”
金舒荣振振有词,义愤填膺,说到激动处还要一拍树干,打下数不清的落叶,“落落,你若不信可以随我去问那花魁。”
宋青望只想捂脸,这算是什么事可他不能不管,只得打岔“空口无凭。”
谁能想到都已经将人给提前拦住问话了,正回答着还能遇到宴落帆,当时就被逮了个正着。
于情于理这番话都绝不能相信。怎么就殷辞月那耙耳朵的样子,就算他是真去了春满楼也绝对不是找姑娘
只是刚好路过的宴落帆“”
他不该散步的。
还不是因为刚才背摔殷夫人时觉得力气差点火候,想着定是缺乏锻炼,多走上两步便好。
都怪这一时兴起,这被人揪住又能怎么回答说当晚他也在场,对事情经过一清二楚玉清说话的艺术有空一定要学一学,没一句是谎话,可合起来完全偏离事实。
宋青望见宴落帆闷声不吭,还以为是已经相信,“我说这个金舒荣可是出了名的灵石多,收买几个人也不算难事。”
“确实”
宴落帆顺着往下说,垂眼盯着脚尖,“我会当面询问殷辞月此事。”
见状宋青望很想叹气,都已经能预想到这小祖宗又恼火的模样,他可算是竭尽全力了,又干巴巴地补充“肯定是误会。”
宴落帆努力绷着脸,重重一点头“嗯。”
他还能不清楚
现在可是骑虎难下,他不想也不愿提起乞巧节那日发生的任何唯恐惟恐露出马脚,现在居然要主动去翻旧账。
宴落帆沉下脸色“我自会判断。”
端着说话可真是有够累的,他赶紧将话题岔过,“殷辞月他人怎么没和你一起,心虚”
宋青望一听这连声“辞月哥哥”都不叫,定是气恨了,一拍大腿回道“正在山门关帮你出气,且等着吧。”
殷辞月这个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狠辣无情。
如此冷心冷肝本该毫无牵挂,却偏偏被这娇蛮任性的第一美人牵住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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