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单只脚铐锁链的样式极为精巧, 上面的花纹样式也是肉眼看得出的花了心思,是一只睚眦凶兽踩着浪一般的祥云,其内圈中为防止将皮肉刮伤还弄上了一圈不知何种灵兽的柔软皮毛。
宴落帆问完话, 耐着性子晃了晃那叮铃作响的脚铐, 发现他刚醒来时没发现是有原因的,比鸿毛还要轻盈完全没有坠累。
工匠技术蛮不错, 值得夸奖才不是
他压根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 一把将殷辞月盖在脸上的被子掀到一边,在轻抿嘴角后扬起个毫无感情的笑, 桃花眼弯弯“怎么,是昨天晚上不够开心吗嗯”
听着那拉长的尾音,殷辞月确定其中的恼怒, 没有丝毫拖延地低头认错“阿宴, 我知道错了。”
认错态度良好, 宴落帆只当作是一时兴起, 也就没再追究, 只是又晃了晃脚很理所应当地请求“嗯,取下来吧。”
殷辞月迟疑片刻“不取好不好”
为了防止从那张柔软嘴巴中听到拒绝的话语,他一把将人拥住, 然后埋在肩窝中好似撒娇一般轻蹭, 顺便轻啄了两口那白皙上较深的印记。现在的阿宴整个人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这个认知,让殷辞月无比满足, 只能以将人抱得更紧去排解。
而被抱住的宴落帆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偏了偏, 努力去理解这话的含义, 最后想到了另一种小说常见套路, 瞳孔地震, 满目震惊“你的意思是要一直这样锁着我”
这算囚禁吗一定是的吧。
他将那长长的锁链拉在手中,不出意外地在殷辞月的手腕上找到了另一头,表情直接卡成空白“认真的”
殷辞月将宴落帆的脸捧住,用哄不懂事小孩子的语气,“只要七日便可以,它会在结契后消失,阿宴坚持一下好不好”
不好,宴落帆再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殷辞月情绪上的不正常,他想也不想地将人推开并摇头,用少有的强硬态度“不可能。”
“为什么”殷辞月反问。
真搞不懂这个问题有什么追问的必要,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毫无意义的东西,宴落帆无语地看了眼那锁链“它毫无用处不是吗”
“不是。”
殷辞月回答得认真,眸光微沉,抓住宴落帆的一缕乌发,近乎喃喃自语“阿宴总想从我身边逃开,又是一副毫无牵挂的模样。”对什么都不够在意,说自己的事都像是旁观的叙述者,情绪冷淡得不起波澜。
他多希望宴落帆能痛恨谁,比如试图出手伤人的顾恭如、杀父之仇的宴城主,亦或者曾经冲着让阿宴死掉的殷施琅没有,全都没有。
阿宴将自己与其他人之间划出巨大鸿沟,不可逾越。
殷辞月将那救命稻草般的锁链抓得更紧,目光紧盯着宴落帆不曾转移,陷入偏执的面无表情“这样才能留住阿宴。”
这锁链中的情丝会永远纠缠。
原来是怎么一回事,宴落帆心虚地垂下视线,看向闪着银光的漂亮锁链,嘴中还是退了一步“算了,如果这样你能高兴的话。”
空气仿佛是灌进冰块,凝滞在二人之间蔓延,侧耳只能听到小院桃花树上的清脆鸟啼。
殷辞月的心像是被直接剜去一块,撕裂般的痛楚,伤口中迸出的血液化作喉咙郁气,他垂眼轻笑“阿宴是在意我的。”
语气像是在说服自己。
有谁能比殷辞月更了解他的阿宴若是不再有离开的想法,得到的答复不会是顺从,而是据理力争摆明态度,说我才不会离开,你想太多了。
“真好。”
殷辞月说这话时嘴角弧度已经全然消失,他伸出手去将自家的道侣拥入怀中,那种即将失去的不安却得不到丝毫慰藉。
宴落帆直觉不对劲,可最后还是没有挑明,毕竟有时候“相安无事”这四个字就是靠各种隐瞒以及故作不知。脚铐这种东西戴就戴了,殷辞月这个主角都不嫌丢人,他这个早晚会离开的又有什么好在意
不过七日而已。
其实这百年间他清闲度日,本来是想借机调查悟谦尊者是在怎样的契机下消失,可是一直没找到线索,也就搁置了,最近刚好能名正言顺回临谷峪一趟,再细说吧,不着急。
“阿宴在想什么”
宴落帆回神,失笑道“你回来弄出的阵仗太大,我敢说不过十日宴城主便会来兴师问罪。”无非就是你怎么对得起我家落落一类,趁机拿人情敲好处。
他实为百年前郾城城主这件事只有熟人能猜到,其他的人很难将性别不同的二人联想在一起,不必多说,“最多后日,整个修真界就会有你见异思迁,麻木不仁的传闻。”
尤其是那个互为天命的预言,将会成为攻讦的最佳理由,还能打着是为殷辞月好的名号。
宴落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想通,决定添一把火,他仰起脸,带着狡黠的笑意“等这七日一过,我们就回郾城。”
果然,一切都在按照预想发展,修真界的传闻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更为声势浩大,有关比武招亲那日发生的事情,每路过一个茶馆便能听到个陌生的说法,什么“假面美人的刻意引诱”“殷辞月痛失道侣所以找了个替身玩物”,最接近事情真相的说法其实是“假面美人是当初郾城郡主的转生”。
不过最后那种说法怎么都带点粉饰太平的意思,被强硬压下,广为流传的其实是第一种和第二种说法的结合。
而在背后运作的宴城主这日又摔碎了不知多少瓷碗,一地狼藉,大发脾气“殷辞月至今没有回信”
那过来传信的小丫头怯生生地低着头“听、听说姑爷整日和那个假面美人腻在一起,闭门不出,可能并不知晓风声。”
宴城主直接掀了桌子,无能怒吼“滚。”
听到殷家那两人死之后他别提多高兴了,照这样殷辞月还不是被他们晏家紧攥手中谁知竟出现无法使用灵气的变故,让他所有的打算付之一炬现如今倒是强了,可用来将人抓住的宴落帆倒是个不争气的,说不见踪影就不见。
枉费他的多年培养。
这绝对不行,至少得让殷辞月掏出点好处才行。
想到这里他又将门给推开,询问守在门前的小丫头“吩咐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小丫头毕恭毕敬地低垂着头,并将成果告知“现在大家都说殷辞月是被合欢派的情爱给迷惑住了。”
宴城主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接着安排另一人“继续朝合欢派那里送信,无论是否有回复,都不要停。”
“是。”
那人领了命令后推下。
一只只飞鹤带着信件飞往合欢派,不过几日的时间便堆积如山,其中宴城主的占很小一部分,不过被单独摘了出来放到一边,宴落帆闲来无事便会翻看几眼,里面的内容大差不差。
此刻他正躺在殷辞月亲手编织的藤椅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这几日不少人前来拜访全部都被拒之门外,就连想找小徒弟聊天的星希尊者都被寻了个借口哄走,就是因为这亮晶晶的刺眼脚铐。
“阿宴想不想喝水”
宴落帆有气无力地偏过头去,随口回了句“好啊。”
他目光先是落在殷辞月的手中的杯盏上,然后再落于那用力手腕,心中庆幸这作为衔接的锁链在自然情况下可以无限延伸,不然他们二人是真的要寸步不离了。
宴落帆伸出手去接,然而殷辞月却躲了过去。
宴落帆手落了空,“怎么了”
殷辞月走到他的身边,将茶盏递到他的嘴边,将话题岔开“阿宴打算如何处理宴城主”
宴落帆喝了两口茶水,心中感叹殷辞月的好手艺,“让他和我的父亲一样死去。”
这样才算是公平,中间那停顿完全是由于称呼上的不适应。
杯盏中的茶水被很快喝干净,宴落帆有些后知后觉,开玩笑道“你这是把我当成废物来养吗照这样下去,估计我离开你都活不下去”
声音越来越小,剩下的话他讲不下去了,因为意识到这或许还真是殷辞月的目的。
没必要,真没必要,不过也不必因这种小事闹得不开心,宴落帆最后选择了纵容,他一直在因为各种原因退步,但并不为此烦恼。要说在小院里窝着唯一头疼的点便是
“大白天的,这是做什么”
殷辞月又寻到机会往他身上凑了,若只是亲个两口还行,总是没完没了的。
宴落帆原本出于舒服而松垮的衣袍在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被解得差不多,半挂在腰侧和手腕,只能保持原有的动作揉了揉自家道侣柔顺的墨发,无可奈何道“这藤椅能撑住我们两个人”
“可以。”
殷辞月说完这话后便含住了宴落帆的唇瓣,将那张惯会撒谎的嘴巴堵住,一同堕入沉迷。
经过这么多日,宴落帆也知道眼前人在意的点到底是什么,也乐意哄人高兴,殷辞月现在正在他锁骨上刻下痕迹,自然垂落的乌色长发拂过皮肤带来痒意,他在瑟缩后轻笑道“我喜欢你。”
他家阿宴很少说这样直白的话,殷辞月一怔,然后将人抱得更紧“我知道。”
可他很贪心,要当最重要的。
现在属于阿宴的那块玉珏已经全部变红,他很欢喜。
等到宴落帆昏昏沉沉醒过来,窗外天色已然黯淡,索性翻了个身继续将眼睛闭上。
长久搁置宴城主还有一条原因,那便是作为宴城主亲生骨肉的宴朝瑜那里,无法交代,虽然能大义凛然地说一些恩怨分明不该牵连的言语,可感情可不会是讲理的。
所以他又翻了个身,看着眼前睡眼恬静的殷辞月,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主角不如以前努力了,在临谷峪时明明会溜到后山去刻苦修炼,怎么还退步了
“真好看。”
沉睡中的殷辞月褪去了浑身的尖锐冰寒,那张总是面无表情冒冷气的俊美脸蛋在此刻显露出柔软,应该是造物主最为自得的孩子,才会如何无可挑剔,就连长到疑似能撑住小木棍的黑沉眼睫都可爱。
没有任何不符合他审美的地方。
正当他欣赏得认真,殷辞月在睫毛轻颤后将眼睁开,他一直处于浅眠以方面应对意外,这时刚好对上视线“我、我脸上有东西”
宴落帆看着这副害羞模样的殷辞月,居然产生了名为怀念的情绪,他没忍住揉揉眼前那发烫的耳朵,假装恶狠狠“你可记住了,我要是被雷劈死,绝对是你的错”
殷辞月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
一直等到七日结束,他们并没有按照原计划第一时间前往宴城主那里,主要是由于临谷峪掌门那里实在拖不下去了,若是再不赶过去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清,说不定会直接到合欢派提人。
同合欢派掌门告别,被用那种揶揄目光扫视好几眼,又被强行塞了几本典籍,最后心情复杂地离去。
刚到山门关,远远就望见那里堵了不少人,乌泱泱一大片。
宴落帆估摸着这都是过来道歉的,等到下灵兽果然不出所料,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是在互相推诿责任,便是说自己的可怜之处,对于真正的错误则是草草带过,压根没什么悔过之心,甚至极个别人物还在以所谓的同门情谊相压。
标准作死炮灰的行为。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许久未曾见面的临谷峪掌门出现了,云淡风轻地挥动衣袖将那些人翻倒在地,场面一派混乱,但在看清动手的人是谁后又立刻噤声。
“一人到刑司峰领一百八十八鞭,再滚去思过崖”
那些弟子连辩驳也无,诺诺离去。
林掌门面带无奈“这样你可满意”
殷辞月不置可否,在微微颔首后喊了声“师父”,态度寻常,他从未对掌门突然闭关产生埋怨这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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