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推进的过程便十分顺利了, 宴城主以急不可耐的态度试探自己能否参与其中,甚至不惜用多年提起的养育恩情来施压,顺便提起一边的宴朝瑜, “难怪你会回来。”原来是有这种好事。
宴朝瑜读懂这言外之意, 回以无感情地一笑“是,落落说这件事只告诉自家人。”
“我就知道落落不是那种忘本的人。”
宴城主经过这一番交谈, 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
为了让陷阱表现得更为真实,宴落帆面露为难, 眉间轻蹙“可是这秘境中或许会有危险,伯父修为不过金丹,若是”
像宴城主这样的人, 对其他人的信任几乎为零,以己度人, 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将好东西亲手送到旁人手中, 就算亲生儿子也是一样, 于是他摇头, 表现得深明大义,长叹一声“我并非强求进入秘境, 只是你们虽说修为较高却不扎实,对一些秘境禁忌更不了解, 我跟着也放心, 不会为你们添麻烦。”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 宴落帆和殷辞月相视一眼后,勉强点头“说得也对。”
因为秘境准备需要一些时日,几人在这里还过了些安生日子, 不知那些修士什么的都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 一个两个全都跑过来登门拜访, 城主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又因为宴落帆不想和以前的身份扯上关系,所以闭门不出,那些人都是冲着殷辞月这个香饽饽来的。
在这强者为尊的修真界,修为实力才是硬通货,有特意跑来说要交友的,还有说是当初多年未见的兄弟,甚至还有凡尘界的王城派使者前来希望殷辞月能成为他们的“镇国之宝”,当然,在这些人中目的占据绝对优势的是联姻。
虽说大家都知道这是个有命定之人的天才,不过那不是死了吗至于最近合欢派搞得风生水起那位,也不是正统道侣,不值得放在心上。
这天宴落帆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打了个哈欠刚将房门打开就看到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还没等他说句话,小丫鬟已经憋不住了
“小郡主你怎么就不着急呢那些人都是过来抢姑爷的,可得注意点”
宴落帆对这方面还是放心的,殷辞月若是真那么容易被打动,在小说中也不会片叶不沾了,他现在只觉得眼前这小丫鬟很眼熟,又想起曾陪伴他三年的小丫头“怎么不见小春”
那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一愣,猜测道“是说奶奶吗”
宴落帆一愣。
小丫鬟继续说道“她已经死掉好多年了。”
原来如此,宴落帆反应过来,小春不过是无修为的普通凡人,自然会生老病死留下子嗣,一晃百年,虽然在小说中只会是短短一句话,可却是这些人实实在在体验过去的。
他莫名感觉到割裂,小说中的人怎么会老死突然触碰到真实。
宴落帆晃晃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脑后,看向身侧和曾经小春有七成相像的小丫鬟,这应该被称为家生仆
“我就把你的卖身契要过来。”他突然说道。
那小丫鬟一愣,在知晓小郡主的好心后摇头,展颜一笑“就算拿到卖身契,我也无处可去,倒不如一直待在这城主府。”
宴落帆并未强求,只是朝正堂走去,现如今那里聚集的人比树上蚂蚁还要多,噪杂得比比上一万只鸭子,不少人手中都攥着画像展示,里面的人有男有女是被家族推出来发挥最后用处,仿佛待价而沽的商品。
他并没选择直接走进去,而是站到那山水屏风后面偷偷观察。
现在能在正堂中待着的人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殷辞月坐在那里脸色是肉眼可见的不好,不过对于陌生的人来讲他一直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无甚区别。
倒是让宴城主神气起来,嚣张作态令人作呕,昨夜还特意找到宴落帆谈话,大义凛然说什么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若不是宴落帆昨日亲眼看见有人给宴城主塞储物袋,说不准已经在骂人蠢了。
现在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手中画轴介绍“我家这儿子可是千里挑一的变异水灵根,媚骨天成,无可挑剔的鼎炉体质。”
真是开放洒脱,这是能直接说的吗
宴落帆原本看热闹的心情只剩下六个点“”
那中年男人还在继续说“他仰慕殷道友许久,不知可否能见上一面”
殷辞月的拒绝完全不拖泥带水“我已有道侣。”
这时另一个手拿画轴的人赶紧插话,面带谄媚笑意“话不能这样说,以殷道友的天资实力,完全可以有好几个道侣,遇到那不通情理吃醋拈酸好好敲打一番便可。”
此时,宴落帆站在屏风后听得一清二楚,无语的一个脑袋能有两个大。
一旁跟过来的小丫鬟没沉住气,抱怨道“城主怎么也不帮小郡主说句话”
宴落帆动作停滞片刻,破罐子破摔地回应道“怪我没送东西吧。”
当初小春的孙女完美继承了当初不清楚修士五感的小缺点,不用多说,殷辞月肯定听见并知道他过来了。
果不其然,殷辞月朝着他所在的屏风望过来,继而起身,冷冽的声线响起“有事。”说完也不管留在中堂的人有什么反应,利落干脆地离去,不留一点面子。
宴落帆站在那儿等殷辞月过来,两人一同离去,听到宴城主在焦头烂额的稳定局面,只感觉到讽刺。
“已经放置好了”
“嗯。”
乍一听没头没尾地对话。之前殷辞月拥有过秘境,随便放在那儿并不是麻烦事,不过这两天弄上了点伪装防止被宴城主认出,到头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可以带人过去。
本来宴落帆想的是随便在路上安排个凶兽将人宰掉,结果殷辞月对自己没帮上一点忙非常不满,好几日都恹恹得这才用起麻烦的法子。
宴落帆一时兴起,指指身后的小姑娘,兴致勃勃地问道“猜猜她是谁。”
殷辞月定神看了眼“小春的后代。”
“这是怎么一下就能猜到的”宴落帆觉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两人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中堂的嘈杂,“他也就只能神气这最后一日了。”
宴城主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结局,在临出发的前一宿激动不已,对着宴朝瑜捏造出来的古籍看个没完,想着自己该带哪些东西回来,又该如何使用,仿佛已经预想到那权势滔天的未来。
等到翌日,四人各怀心思前后到达秘境所位于的山崖底部。
除去宴城主外,其他人的脸上并无喜意,尤其是宴朝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宴城主还以为他儿子是生出了胆怯,还安抚了两句,说些大言不惭的话“放心,父亲不会让你出事。”
宴朝瑜心情更为复杂,冷淡回了声“知道了”,期间头也没回。
等终于到达那提前安放的秘境后,宴落帆先进入了秘境,殷辞月紧随其后,而宴朝瑜则是跟在宴城主身后排在最后一个。等全部人尤其是最重要的宴城主进去后,殷辞月和宴落帆便离开了秘境。
宴朝瑜有些话要问他的父亲。
宴城主进去后没见到人,想着这是怎么回事一扭头看见他亲生儿子吓得倒退半步,稳下心神“怎么没见那两个人”
宴朝瑜沉默片刻,不答反问“你对我母亲的死可有过一点悔恨”
宴城主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不由得胆裂魂飞,不敢置信地摇头“你、你竟还记得,这不可能”
怎么能忘记宴朝瑜没有一日不被这记忆所折磨,他当时年幼不假,但还有辨明是非的能力,他为自己对这自私自利的人还心怀希冀感到讽刺,嗤笑一声“看来没有。”
宴城主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反应十分迅速,马上表现出追悔莫及的神情,甚至还踉跄了一下“怎么会没有”
他一边迅速在心中想着法子,一边继续说着谎言,“我岂有一日忘记过你母亲的死但当时正出于万分紧急,她又是个无修为的凡人,若是留下我去阻挡,那我们一家人都不可能活下去,此为无奈之举。”
撒谎
还在撒谎。
宴朝瑜攥紧了拳头,控制不住地发抖,明明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却要攀扯别的借口,在母亲死去的第一日便纳了小妾。
他长舒一口气“不觉得现在的情况似曾相识吗,父亲”
宴城主一怔,险些维持不住后悔的表情,不他不想落得和兄长同一个结局,他还有许多未做的事,“朝瑜,朝瑜,我可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帮着旁人去对付你的父亲父亲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做任何坏事了,给父亲一次机会可好求求你了,朝瑜”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见宴朝瑜神情冷淡,瘫坐在地喃喃道“我可是你的父亲。”
“从你杀死我母亲那一日起,便不是了。”
宴朝瑜说完后转身离去,还能听到宴城主临终前的嘶吼
“我有什么错我可是一城城主,那个贱妇凭什么不让我纳妾宴场域和我争夺城主之位,他那么无能,凭什么跟我比他更该死”
剩下的话已经无法听见,宴朝瑜出现在秘境之外。
殷辞月随之驱动秘境,让其中的凶兽行动起来。
而宴落帆在犹豫片刻后,“他有说些什么吗”
宴朝瑜垂眼,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死不悔改。”
不惜片刻秘境内重新归于平静,宴城主永远留在了里面,和他的贪婪一同葬身凶兽之口,赎不清满身的罪孽。
但是,在外面站得好好的宴落帆突然捂住胸口,因忍受不住心脏的抽痛差点瘫坐在地,不过被殷辞月给及时抱住,“阿宴”
宴落帆现在疼的不只是胸口了,还有头,他强撑着睁开眼,看到胸口前浮现出的法阵,一些未曾接收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
哦,原来他穿越的时机并非记忆中从池塘内爬出来的那一段,而是刚出生便过来了。
他以小乞丐的身份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后来有一日宴朝瑜找到了他,给出男扮女装的建议,他不想回到城主府更不想掺和进未来会发生的剧情,但是冬日实在太冷,和他互为依靠的另一个小乞丐也不见了
好冷,他浑身都是红疹,在被冻伤后演变为溃烂。
就算让宴朝瑜给他一些灵石就此离开,这么小的年纪也会被很快夺走,无法生存。
清楚这一点的他终于还是接受了命运。
可是,他注定无法拥有安宁的生活,那日掉入池塘九死一生并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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