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人间庙会

    接下来一连数月, 刚开始只打算待个一两日的金舒容却是直接留下,而且每日都要到星舫楼去拜访宴落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 任何风吹草动也不放过。

    比如这日宴落帆闲着无聊说要去后山瀑布逛两圈,直接被严词拒绝,说是那里凶兽太多会有危险。

    殷辞月倒是没阻拦, 不过提出要一起过去。

    最近这两人表现得太不对劲, 宴落帆想忽略都困难, 被拦住去路后忍无可忍, 他现在是金丹期, 又不是什么没断奶的孩子, 在长舒一口气后询问“你们这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按照虐恋小说常规套路,他不免产生怀疑,“我身患不治之症,所以快死了”

    金舒容拦人的动作一僵, 忍不住“啊”了一声,她在亲近的人面前确实伪装不住心思, 但还是立刻摆手,毫无说服力地反驳“怎么会呢”

    确实, 宴落帆也不过出于调侃随口一提,都是有修为容颜不老的人了, 怎么会因为病症而死亡可是金舒容这反应让他嘴角弧度逐渐消失, 不敢置信“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

    这时殷辞月开口给出答案,近乎承诺般回复“你绝不会有事,阿宴。”

    宴落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应付性点头, 总感觉确实有令人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打算去后山玩乐的兴致也没了,恹恹地坐回原处,将视线落到憋不住事的金舒容脸上,“游云那边真的不需要回去忙吗”

    金舒容将头摇成拨浪鼓,完全不管堆积如山的未处理册轴,睁眼说瞎话道“我清闲得很,落落不必担心。总归过几日就到祈神节,你们要结契了,等那之后我再离开也不迟。”

    宴落帆点点头,偏过头去看向自家未举办仪式的道侣,暗示道“我好久没吃你做的糖糕了。”

    殷辞月随之起身,他不会拒绝自家阿宴的请求,只是在临走前瞥了一眼嘴不严的金舒容,这才说道“很快,阿宴不要着急。”

    实际上宴落帆希望能慢一点吃到,在确定人离开后,他笑眯眯地看向身侧的金舒容“你一定不会瞒着我的,对吧”

    金舒容严阵以待,默默咽了口口水,干笑两声“当然,我怎么会欺骗落落呢”

    宴落帆轻叹一声,任由眼睫半垂遮掩住潋滟的双眸,面带黯然,低声追问“我到底有什么事”

    金舒容在不断搞灵石的路上不知道多少次与人谈判,言语向来犀利直白,戳穿对手的伪装更是毫不留情,当然,眼前落落的演技非常一般,可就算这样也好可爱有人舍得欺骗这样的落落吗

    她做不到,又更不舍得让眼前人因为那莫名的占卜而陷入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她在咬牙后起身“我”

    “我突然想起有好多要忙的,啊呀,真是焦头烂额,就不继续待在这里了。”

    金舒容迅速起身,一点拒绝的时间都没留给宴落帆,头也不回地离去连门都忘记关,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她认为自己真的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不然非得把所有的事都说出去

    也许只是占卜错了。

    在那日后金舒容找到殷辞月聊过这件事,结果无疾而终,在以前她就看不出殷辞月在想什么,时至如今,更加看不透了,总归这两个小道侣之间一定能找到解决方法的,所谓吉人天相。

    那边卖惨失败的宴落帆看着眼前的空板凳,一脸不知所措。

    哇,这肯定不对劲,他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宴落帆正出神,嘴巴被碰了一下,在闻到糕点所特有的香甜气息后他垂眼,张开嘴巴一口吞掉,口齿不清地夸赞“好次”

    端着糕点的殷辞月继续投喂,将自家道侣嘴边的糕点渣子擦掉,用近乎自语的音量“阿宴要永远待在我身边。”

    宴落帆嘴巴忙着吃糕点,只能“嗯”了两声表示同意,笑眼弯弯。

    至于那值得忧虑的隐瞒,殷辞月瞧着都没放在心上,他其实没必要纠结,对吧

    然而时至翌日,怀着这种逃避念头的宴落帆就被星希尊者给召到了岚星峰,借传话师兄的形容便是十万火急

    他才刚迈进那门槛,就望见星希尊者一脸紧张。

    “落落,你没有命数。”

    宴落帆大概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下意识反问“我会死吗”

    星希尊者摇头,看着自家傻徒弟“就算是现在立刻死掉那也是有命数的。”

    那就是不会死的意思,宴落帆看得开,心想原来前几日金舒容那么担忧是为这回事,反正他没有因这命数的缺失而产生任何不舒服,索性安抚道“我毕竟不属于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或许只是单纯不归天道管呢”

    可能是时间过分久远,让宴落帆都忘记当初他曾被悟谦尊者看过手相运势,并不同于现如今的缺失。

    “竹御说星盘推算你明明会在三百年后死掉的,现在却改了,乱七八糟,一团云雾。”

    宴落帆默默计算,发现这应该是小说中“原主”被刺死的时间,那他这是由于脱离剧情掌控所以才导致命格更改吗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他将重点转移“竹御尊者怎么主动和师父提起这件事”

    星希尊者摇头,她也不清楚,“谁知道那老东西在想些什么,明明以前总念叨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宴落帆点完头想去找竹御尊者当面谈谈,被星希尊者看出心思。

    “他出去云游,你现在过去也迟了一步。”

    宴落帆无奈接受现实。

    这份担忧被压在心底,直等到祈神节当日,整个修真界热闹非凡,张灯结彩,少有人会在这天摆臭脸,就连素来冷清的临谷峪也是一路上的鼓声锣鸣,好不快活。

    殷辞月和宴落帆的结契仪式安排在夜里,于是他们白日有大把时间,索性出了山门关到凡间界见识庙会,一路上嘴巴就没闲着过,入口各种美食。

    和临谷峪山脚下掺杂进修士特色的庙会全然不同,王城内的凡界传统庙会具有更重的烟火气息,不过小腿高的孩子结伴玩闹,跟着个手拿糖葫芦的大孩子从他们二人身边路过,嬉笑着说要去放河灯。

    刚猜完谜题的宴落帆拿着作为奖励的兔子灯,瞬间转移注意力,兴致勃勃地拉住身侧道侣的手腕,“我们也去凑份热闹。”

    殷辞月都还没来得及将刚买的糖葫芦拿到手,便被拽走,当然他也并没用力抗拒。

    根据售卖河灯的老奶奶的说辞,在祈神日一同放河灯的有情人,能够实现永远在一起的心愿。不过这种话还是随便听听,毕竟他们拿着河灯还没走出去三步远,就听到老奶奶对独身一人过来的公子换了种说辞,“公子怎么脸色如此难看放个河灯吧,定会得偿所愿,让河灯带着烦恼顺着河流漂走。”

    那哭脸公子还真买了个河灯,嘴上忍不住抱怨“都怪庙会上的小贼,将我的玉佩顺走了那可是、可是我和小秋的定情之物”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做工粗糙的河灯,“这我要如何交代”

    这点距离,就算宴落帆并非修士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要说定情信物这种东西,他和殷辞月也算过,就是星希尊者作为拜师礼的泣怨灵珏,不过被弄丢了

    “那个之前我撒谎了,”他决定坦白从宽,“我那块灵珏不见了。”

    殷辞月一怔,看出自家阿宴的内疚,他不自觉朝腰间玉珏摸去,视线也飘到一边“其实”

    宴落帆“嗯”了一声,歪头的模样很是茫然。

    反正两人要在今日结契了,没必要继续隐瞒,殷辞月在短暂迟疑后将玉珏递了出去,轻抿薄唇后说道“阿宴,这便是你那块玉珏。”

    宴落帆接到手中,整个人陷入呆滞,就像是突然无法理解人类语言那样,动起来如同卡壳的机关,轻轻地张嘴发出一声“哈”

    殷辞月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心虚的情绪,一贯清冷似月的眼睛流露出慌乱,“之前阿宴让我整理储物袋,刚好找到了玉珏,所以”剩下的话不必补充。

    “哇”

    宴落帆再次发出拟声词,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究了,回顾一下时间线,那个时候刚好知晓了玉珏透明的含义。

    他同样心虚,手忙脚乱,不自觉地折着河灯的边角,“所以你当时知道玉珏变红的含义,是不是”

    殷辞月低头默认。

    果然当时的怀疑并非毫无缘由,宴落帆一边这样想着,摩挲着手中灵珏,蓦然低头,突然意识到这可不就是个好感显示器吗他看到全然变红的玉珏,耳根迅速烧红迅速蔓延脸上,这不就表明任何心情每次心动都被记录了啊羞耻

    他迷迷糊糊地转过身,随手将河灯丢到河中,连愿望都忘记许了,权当作转移话题的工具。

    殷辞月倒是认认真真地将河灯放入,甚至还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怀有十分郑重的态度。

    宴落帆轻咳两声,“你居然还相信这个吗”

    修行为逆天而行,一般修士对于凡尘界所信奉的各种神明并不在意,殷辞月一直以来的表现同样如此,不过他看向随流水离开的河灯,“相信的。”只要能实现心愿。

    殷辞月将视线落到自家阿宴脸上,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倒映着河灯的光亮,宛如跳动的烛光。

    他想起离开郾城秘境的那日,阿宴的眼睛一直这样澄澈明亮,其中是独有的温柔,“阿宴不问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宴落帆顺着往下问“什么”

    殷辞月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今晚便会实现了。”

    这种超级模棱两可的说法,实在让人心生误会,若不是两人早就做过这种事,宴落帆都要理解为另一个方面了,只得回以干笑。

    时间过得差不多他们是时候回去完成缔结姻缘契了,也是碰巧,正当两人转过身准备离开时,那个丢玉佩公子的心上人小秋过来了,整个人气呼呼“弄丢了你怎么不直接把自己弄丢”

    那公子唯唯诺诺地低声道歉。

    小秋也没咄咄相逼,发完脾气后抱着胳膊“算了,把河灯放完”她在偏过头后僵硬卡住,因为发现了偷东西的小贼正同人耀武扬威,拿着她亲手送出去的玉佩

    “站住”

    小贼拔腿就跑,宴落帆默默使了点小绊子,小贼在下一刻摔了个狗啃泥。

    小秋将人逮了个正着,当即冷笑一声“在祈神节你居然敢做这种事,不怕遭报应吗”

    宴落帆和殷辞月对后续发展并无兴趣,默默离开陷入混乱的花灯河途。

    祁神节。

    “好像没听说这节日有什么典故。”

    在两人路过的茶馆中的说书先生正回答这份疑惑“千百年前的誉王横行奡桀,暴戾残忍,他在杀母弑父登上皇位,又摧毁道观和寺庙,弄得民不聊生,当所有百姓陷入绝望时,祁神日到来了,带走了这位誉王。”

    有人随手扔出几块银锭,“听都听够了,能不能换个故事”

    收了银锭的说书先生喜笑颜开,可是拿钱不干事,毕竟祁神节这天必须讲这些,他清清嗓子“能碰巧赶上五百八十八年一度的祁神日,是我们的殊荣,将得到赐福和康宁,但是,另一种说法,这日除去荡清污秽外,还会将并不属于这世间的存在”

    “肃清。”

    已经御剑离去的宴落帆无缘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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