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寒冰窟的气氛已经很难用“尴尬”二字去笼统概括了, 仿佛二人之间的空气都被冻僵了般无法流通,也对这简单一句话表示无法理解。
宴落帆说完后默默转过身,将身上的外袍脱下, 朝正平躺着的光裸肉身上一盖, 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地带过话题“接下来我也要躺在冰床上吗”
殷辞月的眉宇始终无法舒展, 以至于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不解,他以目前情况推测“我打你”
宴落帆一哽, 心塞道“倒也算不上打。”
因外袍遮挡, 殷辞月无法对那肉身上的青紫细致观察, 他已经做下推断,最后抱有怀疑地追问“真是我做的”
“是。”
得到确定回答,殷辞月嘴角抿得平直, 毫无缘由地认为面前这个小骗子没有撒谎。
由于母亲在记忆中总会受到不公正的欺凌,他对这痕迹并不陌生,这绝对是被打出来的。那么, 以前的他是个混蛋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道侣。
自认为想通因果的殷辞月低声道歉,并表示“你可以打回来,我决不还手。”
宴落帆无奈扶额, 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首先要强调“你没打我。”
原来之前那话中的“欺负”二字真没有少儿不宜的含义,只是单纯霸凌而已。谁能想到, 拔完情丝殷辞月居然真成了小说中的纯情主角,一般看这痕迹分布的情况都大概能猜出来吧
事到如今要他解释, 也只能硬着头皮, 含糊道“双修就是比较容易留下痕迹。”
话说得又轻又快, 不过殷辞月还是听清了, 虽说已经失去与双修有关的记忆, 但他大抵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依旧茫然“你是男子”
怎么还是个疑问句宴落帆重重点头,反问“不够明显”
殷辞月接着问道“男子之间也能双修”
“可以,”不过宴落帆不想继续探讨这没用的话题了,出言催促,“先把身体换回来再细说。”
殷辞月略一点头,施起术法来算不得难事,毕竟这本就是属于宴落帆的壳子,又不会产生什么排异反应,所以他只需要将眼前人的魂魄牵引出,剩下的一切便是水到渠成。
两个肉身并列平躺,宴落帆感受到灵魂被牵引的感觉,然后失去控制权,另一个肉身似乎成为一块巨大磁铁在不断吸引他过去。
接下来他眼前一黑,再睁眼便是待在另一个壳子的视角了,尝试运转灵力也十分顺利,没有半分生疏之感,不由得感慨“还挺轻松的,比我想象中简单多了。”
宴落帆抓着外袍坐起,正说着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哦,他刚才拔了自己三根眼睫毛。
宴落帆简单翻找了一下旁边放着的储物袋,搜罗出一身衣袍,然后偏过头去,暗示道“我要穿衣服了。”
殷辞月完全没有自己需要躲避的自觉,他有两个理由“你我都是男子,更何况还是道侣。”
宴落帆沉默以对“”
好,是这个理。
他先运用灵气将身上的暧昧痕迹清除干净,然后将披着的外袍一掀,眼疾手快地将里衣套上,剩下的衣物则是不紧不慢地穿起,“双修这种事等你恢复记忆就清楚了。”
这明显是搪塞,不过殷辞月也没追问,只是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宴落帆穿完衣服,一抬眼就看到自家失忆道侣陷入沉思,伸出手摆了摆“想什么呢,该不会是想起什么了吧”
“没有。”
殷辞月否认,却将视线偏到一边不敢看人,并且还将带情丝镯的左手放到身后。
宴落帆也没抱多大希望,一点头,“这儿蛮冷的,我们还是离开。”
“嗯。”殷辞月紧跟其后,依旧神情冷淡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目光落到眼前人的白皙脖颈上,脑海在不受控地回想刚才的场景。
小骗子样貌出挑,身形也是恰到好处,硬要说是有些瘦,白得像是山雪中生出的精怪,肘部、肩窝、膝盖全都晕着仿佛桃花碾磨成的黛粉,让人见了无端脸热。
殷辞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是什么厚颜无耻的登徒子
宴落帆刚好扭头,没放过这小动作,“怎么了”
“没什么。”
回答得太快,以至于产生某种心虚的意味。
宴落帆有些莫名其妙地“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问完后他赶紧补充,“我跟着你一起好不好我会非常安静的,绝不会添麻烦。”
殷辞月回答“好。”
这小骗子像是担忧被抛弃的猫儿,让他想起幼时喂养的那只雪一样白的小猫,就算被带回家也总是缩成一团待在角落,什么也不敢做,后来那只小白猫被讨债的人惊扰,跨过木桌时不慎打破了一个盘子。
没人会因此指责它,可它对着那盘子委委屈屈喵了两声后,就此离开,再也没有归来。
后来在此见到是在卖盘子的小贩手中,期间到底发生什么已不可知,它身体干瘪僵直,琉璃般的眼珠也浑浊得不成样子。
殷辞月感受到手腕有被情丝探入的感觉,他并未掀开袖子查看,而是把没说完的话讲完“就算添麻烦也没关系。”
宴落帆眨眨眼,都要怀疑那情丝压根没被抽掉了,“为什么”
殷辞月对上那目光,为这个问题的回答一滞,临时想出理由“你是我的道侣。”
原来如此。
是出于所谓的道侣责任吗宴落帆并未因此生出沮丧,反而觉得有那么一点特殊都算好事,笑道“是吧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要是回答不好,等恢复记忆直接秋后算账
殷辞月对上这双笑眼,觉得手腕有些痒痒的,他不自觉动了动手指,“心悦你并非奇怪的事。”
失忆后倒是比以前更会说话了,宴落帆耳尖爬上落霞般的红色,假意轻咳两声,佯装正经“是这样的,心悦我的人蛮多,从临谷峪主峰峰顶排到山门关都绰绰有余。”
请原谅他的大言不惭,那些人应该只喜欢他的女装来着。
“所以我们接下来到底去哪儿”
殷辞月将上句话默默记在心底,对自家道侣受欢迎程度进行刷新,“星舫楼。”
宴落帆有少许诧异,挑眉道“你不打算回悬雁门”
殷辞月摇头,“没必要。”
就算一直待在那里修为也不会精进一步,倒不如留在小骗子更为熟悉的地方,毕竟这是他的道侣。
这个时候殷辞月已经将自己一开始将人找回来的目的抛掷脑后。
星舫楼作为殷辞月在主峰原来的住处,位于灵脉上方,修炼起来得天独厚,而且就算那么久都无人居住也没有半分破败的迹象,一道除尘咒施下去只能用焕然一新来形容。
宴落帆十分怀念,三步并两步走到秋千那儿坐下,指指对面的房间,试图唤起一点回忆“当初咱们也是住在这里,你在哪儿,我在你对面。”
殷辞月左右看了眼房间,“我们不住一起”
“在这里的时候倒是没睡一起。”宴落帆给了个比较模糊的回答,又忍不住踩一踩失去情感道侣的底线在哪里,“当然,你若是想同我睡一起也可以。”
殷辞月没搭话,走过去帮忙推秋千,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不好放手了,“我们为何会结为道侣”
宴落帆晃着两条腿,努力将秋千荡高,仔细思考过后简要概括“因为我们互为天命之人,你是我的未婚夫,而我当时以女子身份示人,你被我给骗到了。”
殷辞月觉得不该是这个回答,因抬起手袖子后移,看到了手腕上如同藤蔓的情丝正试图将眼前人圈住,他将情丝抓住攥在手中,用自语的音量,“所以是小骗子”
宴落帆想起当初结契仪式尚未说出的秘密,突然发现没有比殷辞月失忆情况下更好的时机了,“殷辞月,你看过话本吗”
以此来引入小说剧情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干巴巴不加修饰地讲出甚至称得上枯燥
殷辞月专心听完,“为何要告诉我”
当然是出于对伴侣的坦诚但宴落帆嘴上不是这样说的,“当初答应的。”
等入夜,两个不需要睡眠的修士竟然稀里糊涂地躺在了一起,两人平躺着,盯着床上挂着的绸丝,彼此无言。
殷辞月在消化着今日听到的一切,甚至有怀疑是不是小骗子在故意消遣人,但小骗子虽然是用讲故事的方式说的,神情却十分认真不似作伪。他于小骗子而言是个话本中的存在,听着又像是另一个人的故事,很稀奇。
最后小骗子问他,若是让你选择,你觉得是话本中的结局好,还是目前这样
他偏过头去,看到的是恬静睡眼,放任了情丝的动作,看着情丝慢慢纠缠到眼前人的手腕上。
就这么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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