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同款的粉色创可贴, 路知宜手中动作一滞,忽然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清醒过来。
这款创可贴是前不久该品牌和某少女卡通i出的合作款,风靡一时, 很多女孩都会为了图案去收集全系列。
他一个男人不会买这样粉粉的东西。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个和自己一样喜欢这个系列的姑娘, 买了送给他。
明明上次已经听到他家里有年轻女人撒娇的声音,明明猜测他应该有了女朋友, 为什么还要做这样没有分寸的事。
路知宜仿佛一下子坠到了某个角落, 她黯然顿了顿, 关上自己的药箱, 指着置物盒里的创可贴说
“还是, 你自己贴吧。”
其实在路知宜发现那张创可贴的时候, 程溯的心是紧了半秒的。
但同时, 他又带着某种期盼,想等它的主人认出它。
认出自己。
可没有。
路知宜看上去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在钻豪ktv送过一张创可贴给一个受伤的男人。
她只是不再说话,默默收拾着小药箱。
又恢复了之前那样生分的距离。
程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残留的温热萦绕在脸颊,他不愿意就这样结束。
“处理一半就不管了”他看着路知宜。
路知宜低着头, 双手轻放在药箱上, 过了会才指着置物盒里的创可贴说“会不会, 送你这个的人帮你贴比较合适”
程溯反应了会,才好像明白了路知宜在犹豫什么。
他莫名轻笑出来,“为什么会比较合适。”
路知宜被他笑得微红了脸,抿了抿唇, 顺着他的话茬试探“女朋友, 不是吗”
路知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得到这个答案。
可能是当她急切地拿出自己的创可贴, 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另外一张后,那种莫名的失落填满了整个胸腔。
可真的问出了口,她又觉唐突冲动,尴尬地垂下头,“对不起,我”
“不是。”程溯却答了她。
许是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干脆,路知宜愣愣看着他,但只堪堪对视一眼后便躲开。
她眸里流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羞靥,落在这样一张娇美清纯的脸上,让程溯顿了顿,无端又冒出一句
“至少,现在还不是。”
路知宜愣了下,细细品着他补充的这句话。
现在还不是,那就是未来有可能是
嗓子倏地有些干涩,路知宜点了点头,不知回什么好。
虽然问出来的结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好像,也没有差太多。
重新取出小药箱里的创可贴,她撕开包装递给程溯,“那我先回去了,伤口不能碰水。”
程溯这次没强求,跟着送她出来,却看到女孩忽然停下,过了会转身问他
“成老师,你是不是要搬走了”
刚刚就听她在问物管这个问题,程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辞职了吗。”
原来如此。
那位老师竟然辞职了
程溯忽然想笑。
不知是怎样的一位老师,这么久了,都没让面前这个姑娘真正认识清楚。
而他被错认至今,竟也好像成了一种习惯,逐渐沉浸式起来。
老天给的剧本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靠在门边,看着女孩的期盼眼神,程溯最终对她说了三个字
“我不走。”
不知是自小被抛弃还是天生凉薄,大部分时候,程溯其实并不共鸣别人的悲欢。
他对这个世界极度漠然,他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在乎的人,骨子里刻着冷情,装着铁石心肠。
可人生漫长,或许程溯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在那样一个雨天,撑着伞走到路知宜面前,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继而开始了他们的故事。
程溯无从去猜测这个故事最后的结果,可也不得不承认,从他今晚主动叫出路知宜的名字时,
他固封的城池已经有了缺口。
程溯和周珩发生冲突的事很快在安宁市发生了小小的一波地震。
公子哥儿的圈子里都知道名臻俱乐部有个不怕死的得罪了周少爷,一个和池锐关系不错的给他发来消息说
“听说周珩气疯了,回去砸了半个酒柜。”
周珩是家中老二,有钱,玩得疯,曾经在某家会所叫了七八个姑娘玩游戏,结束的时候包厢里的情况混乱不堪,是想象都不敢去想的场面。
可即便这样,一些年轻的女孩还是前仆后继想坐他的大腿,毕竟挥挥手给服务生的小费都是四位数起。
这样的少爷走哪都是被捧着的,可偏偏到了名臻,先是遇到了个不肯陪酒的小玉,紧接着又因为程溯,在一堆朋友里丢尽了面子。
平日里早看不惯周珩狂妄的人总算找到机会,笑他也不过如此,连个会所里管场的人都怕。
池锐有些担心地打来电话告诉程溯“我让小玉也回家休息了,那个周珩是个疯子,我真怕他干出点什么事来。”
程溯当时正在常去的一家拳馆里打半实战,摘了护具,他不甚在意,语气淡淡“干出什么事。”
池锐“我怎么知道,我这不是提醒你小心点嘛。”
程溯没有马上接话。
果然,池锐下一句便是,“小心点,别让他破相。”
这两人太了解对方,早几年安宁的地下拳市,程溯玩了几次,根本没对手。
周珩如果真要暗地耍什么阴招,池锐也只会担心对方的安全。
冲了个澡,从拳馆出来时,外面又下起了雨。
熟悉的天气让程溯又想起了和路知宜初次见面的那天。
也是一个雨天,他第一次去做梁展展的家长,因为不熟悉校园,随意找了个人问路。
其实后来程溯问过自己。
真的是随意吗。
当时校园里有很多人在走动,而路知宜撑着伞站在最里侧。
她明明不是靠自己最近的路人。
可他一眼看到了她,就选择了她。
没有任何原因。
夜晚的雨琐碎连续,逐渐淹没掉一些思绪,程溯原本是想回家,却不知怎么,慢慢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
他停在路旁,摸出根烟到嘴里,没点。
晚上八点五十。
雨滴在挡风玻璃上连成线,雨刮器在夜色下规律扫动,程溯淡淡地看着校园大门两侧的路灯,眼底许久都没变化。
直到十分钟后
校门缓缓打开,那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走出来。
他才稍坐直了些,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手抵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看着她。
路知宜左右看了看,好像在等谁,过了会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可能是没接通,她原地站了会,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但走了几步,一辆飞驰而过的车从她身边经过,溅起一片水花。
路知宜腿上被溅湿了一点,她停下来,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小脸露出愠意,目朝汽车驶远的方向皱了皱眉,却又无可奈何。
程溯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不觉看笑。
但笑容几秒后便顿住。
路知宜站在他对面,似是发现了什么,目光穿透雨丝直直落了过来。
程溯“”
她很快走了过来。
程溯下意识把烟收到盒子里,又理了理前袖。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些都成了他潜意识的动作。
“成老师”降下车窗,路知宜疑惑地看着程溯,“你怎么会在这”
程溯喉结微动,嗓子沙道“等个朋友。”
虽然辞职了,但是在学校里有认识的老师朋友也很正常。
路知宜没深想,撑着伞点了点头,“那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要走,程溯却鬼使神差喊住她,“等会。”
雨雾朦胧,路知宜回头,对上男人淡淡视线。
“上车,送你吧。”
只犹豫了两秒,路知宜便说服了自己。
她绕开车身走到副驾驶的位置,程溯从里面给她打开门,她收伞坐进去,刚想说声谢,忽地察觉自己好像坐到了什么东西。
侧身去看,竟是程溯常带的那副金边眼镜。
路知宜忙拿出眼镜检查,却发现镜腿被她一屁股坐断了一只。
“对,对不起。”路知宜尴尬极了,“我没看到”
程溯的车平时没人坐,不记得是哪次演完家长后随手把眼镜扔在了副驾座位上。
夜晚光线暗,路知宜没看见很正常。
程溯直接从她手里拿走眼镜,“没事。”
路知宜有些不安,“我改天赔个新的给你。”
“不用。”程溯从车载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递给路知宜。
路知宜愣了下,反应了下才明白他是让自己擦一擦刚刚被溅湿的腿。
路知宜接过纸,小声说了谢谢。
可低头擦那些水渍时却在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被溅到的
难道
他早就看见了自己。
一旦想到这样的可能,好像那些视线突然又都烫人地聚集过来般,路知宜不由闭了闭眼,把头低得更深。
程溯没注意她的异样,拉下手刹发动了汽车。
伴着不断坠落的细碎雨滴声,车缓缓从路边驶出。
两人很默契地各坐一方,路灯的昏黄光影透过车窗落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地流动着,勾勒出朦胧画面。
太安静了。
路知宜很轻地做了个深呼吸,只觉得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充满热意,陌生却又温柔。
她换了个坐姿,视线不经意落在掌着方向盘的那双手上。
微微弯曲着的手指修长均匀,线条干净流畅,连骨节都好像被精心设计过,完美嵌合在指间。
他的手不仅好看,还充满了莫名的力量感。
让路知宜忍不住想,被这样一双手牵住会是什么感觉。
想入神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忽然打破静谧。
路知宜从注视中抽回思绪,忙拿出自己的手机。
电话是路弘打来的,问她回家了没有。
“今天晚上你阿姨突然身体不舒服,我让司机送去医院检查,就没能抽出时间去接你。”
怪不得刚刚出来一直不见司机身影,打电话也打不通。
路知宜很轻地嗯了声,“知道了。”
路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加上之前一点就燃的脾气,路知宜总觉得他最近特别焦虑。
她想了想,还是主动问“阿姨没什么吧。”
程溯微微侧头看过来。
路弘说“还在检查,你回去早点休息,挂了。”
不等路知宜再说,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音。
路知宜只好把手机收回,放到袋子里。
程溯看了她一眼,问“家里有事”
“没。”路知宜摇头,“我爸担心我,随便问问。”
沉默了会,程溯突然笑了下,“这么晚了,你上我的车,不怕我是坏人吗。”
路知宜扭过头,“坏人”
她重复这两个字,须臾便也低着头笑了,“怎么会。”
车那会儿刚好开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程溯停好车,转过来望着她,半晌,“就这么相信我。”
路知宜也看着他,第一次这样没有躲避他的目光。
几秒后,她肯定地点头,“是。”
雨刮器停止摆动,残留的雨水模糊了车窗,就好像一瞬间的事,程溯忽然觉得,从前分外厌恶的天气,今晚也多了别样的感觉。
多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咚咚”
突兀的声音忽然打断车内和谐画面。
程溯转身,看到车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为首的竟是那位周家二少爷周珩。
刚刚也是他在敲击自己汽车的引擎盖,慢条斯理的几声,带着挑衅意味。
路知宜见来人都穿得周正笔挺,下意识问程溯“是找你的吗”
程溯辨不清周珩来意,但料到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拔了车钥匙,跟路知宜说了声“坐这别动”,而后便下了车。
下车那刻,顺便锁了全部门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