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宴开始前,温如瑾被领到了太守府后院的一个厢房,见到了他被别人紧紧抓在手里头的“人质”崽子们。
“大哥”
“大虎哥”
呼啦啦地冲过来四个小孩,温如瑾双臂一敞,全搂住了,他摸摸这个的头,摸摸那个的头,淡然含笑的模样,当真是有“大家长”的典范。
明明他也是个孩子,却能让这几个忐忑不安了好几日的孩子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
石修竹很聪明,在被乔奶奶家忽然被带到县衙门,又被从县衙门带到南阳郡太守府,他都一直在安抚这几个受惊不小的孩子,让大家在被问话的时候,尽量地不要表现出太过紧张无措的模样,且说话要有条理,要让别人听到他们想要听到的东西,他有一种直觉,这些大人物抓着他们问话,一定和大虎哥哥有关系。
听着石修竹事无巨细地说着他们这一路的经历,温如瑾赞赏地点了点头“辛苦阿竹你了。”
就目前来看,原身的弟弟妹妹远没有石修竹稳妥,可能是年纪的原因,也可能是经历的原因,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温如瑾能撑起这一切,他们还可以有更多的成长时间。
简单交代了这些孩子几句,温如瑾就得去赴宴了,只是他刚转身,还没走呢,就从身后扑过来一个小小的人,把他给搂住了。
“大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女孩子的哭腔极重,委屈和惶恐,都隐藏在这哭腔下面。
“怎么会呢”温如瑾无奈转身,动作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大哥只是今晚还有事。”
唐小虎几个赶紧上来劝住了唐小凤“大哥你有事就去吧,我们等你。”
因为还要及时参加庆功宴,温如瑾没能和这几个孩子多说什么,只是略微地安抚了一下,并且嘱咐他们遇事就听石修竹的。
长孙元正的态度很耐人寻味,温如瑾随着提灯的丫鬟,走过太守府朱红色雕栏的长廊,黑暗中他的双眸波涛明灭,似乎在思虑些什么东西,又似乎只是在走神或者发呆。
宴会上,长孙元正毫不犹豫地将温如瑾推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要隐瞒他的功劳的打算,并且对他的壮举大夸特夸,一副对他有着一百分的满意的样子。
在温如瑾接受了众人的敬酒后,长孙元正终于提出了这个宴会最重要的一环,他挥退了轻歌曼舞的优伶们,手伸向了温如瑾
“虎子啊,我今已临花甲之年,然膝下无子,如今见你颇感亲切,你可愿拜我为义父”
纵使很多人早已经对长孙元正的打算有着隐隐约约的猜测,但是没有人想到他那么着急,比所有人想象得都更着急,一个晚上都等不了了,直接当着众人的面问。
温如瑾赶紧表态“小子不过乡野出身,能得大人青睐,实属三生有幸,怎敢推辞然然”
他做足了一副小孩子面对重要抉择的时候那种左右为难的姿态,犹犹豫豫,徘徊踌躇。
然而这隐约等于推拒的话,还是让原本就已经足够不淡定的众人更加不淡定了,惊疑不定地盯着中央的温如瑾,根本想不明白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清醒,居然拒绝荆州牧
长孙元正和季明诚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致的“果然如此”的意味。
“你有何顾虑,只管说来,纵你不愿为吾儿,我亦愿为你做主”
这话说得大气极了。
于是温如瑾一口气把自己的“顾虑”给说了“虎子当然愿意为您义子,只是我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倘若我成了您的儿子,谁会来照顾他们呢”
“哦”长孙元正明明已经知晓了一切,却偏偏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手指临空点了点温如瑾的方向,说“我当是何等要事,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你的弟弟妹妹们,我一并收了”
此时的长孙元正,脑海里回放着的,却是季明诚在一个时辰之前的劝告
“主公不必多虑,这孩子既然九死一生仍没有丢弃自己的兄弟姊妹,便足以说明重情重义,如今主公收其为义子,便是施恩于他,他日后必定不会背叛于您”
温如瑾今晚特意抛出来的顾虑难以割舍弟弟妹妹,刚好契合了季明诚窥破他“重情重义”这个最大的优点和缺点,打消了长孙元正最后的一丝犹疑。
长孙元正给足了温如瑾面子,不仅在庆功宴上大肆地宣扬他的功劳,就连他有个“仙人师父”的事情都从他那儿传出了极为笃定的消息。
他疯狂给温如瑾造势,态度是百分百的热切,亲儿子都比不上温如瑾了,至少没哪个亲儿子能叫自己亲爹一口气认下四个孩子当义子义女,还是卑微到了尘埃中的乞丐和没了爹娘的孩子。
此时的温如瑾,不说什么名满天下,至少在荆州一带,他绝不是寂寂无名之人,甚至但凡有关注荆州的,都会知道他,恐怕连长孙元正的家族金陵长孙氏,也不得不晓得他这个人了。
匈奴汉国那边他也必然名声大噪,毕竟是斩首了呼延坤的人呢,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呢
南阳郡太守府。
积雪开始消融,苍茫一片的白色中,朱红色的栏杆前,有一个靛蓝色流云纹劲装的身影,正伸手去感受室外的冰寒。
“看到这番烈火烹油的景象了吗”他那绯色的嘴唇微微一翘,露出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如此强势的造势,这是偕良骏给不了的。”
“这是好事吗”520当然是不懂这些的,“他要真打算认你作义子,为什么不让你上族谱我知道有个词叫捧杀,他是不是想要过河拆桥搞死你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今晚就杀了他怎么样”
这话说得温如瑾直接笑出来了,少年稚嫩的脸庞上,终于因为那笑着露出的白白一排牙齿,而有了些孩子的朝气蓬勃的感觉。
“这是好事,他越不留余力地给我造势,说明他想要认下我的决心越坚定。”
事实上,长孙元正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算作是给温如瑾的“礼物”,也算是在明确地表达他的态度。
只是打过几个照面,交谈过几句,温如瑾就能从那些细枝末节的微表情中,窥探到长孙元正这个人的性格。
长孙元正不愧为一方雄主,他此前多次试探和考核,就算在庆功宴当晚都有些迟疑,这并不是因为他多疑,而是因为他足够的谨慎。
别看他前面谨慎得很,一旦他踏出了那条线,他就比任何人都更坚定更决然,更不留余力,他有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大气。
就比方说现在,温如瑾直接拥有了自己的一小支军队,人数不多,五百人而已,只是荆州兵中的威虎营一个营。按理说,温如瑾现在手底下有五个百夫长,头顶上还有一个直系长官千夫长,但是呢他是长孙元正明确认下的乖儿子,那千夫长基本上管不到他的头上来。
他今年才十四岁,从一个流浪乞讨的小乞丐,到一州继承人,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至于520说的上族谱的问题,其实长孙元正当晚就坦诚布公地给他交了底,他可以认下温如瑾所有的弟弟妹妹,也给他的弟弟妹妹足够的待遇,但是只能让温如瑾一个人上族谱,记在他的名下。
这已经很好、很好了,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长孙元正这样的地位,还能平等看到他,不完全把他当孩子,还能坦诚到这个程度的人了。
“小公子,主公叫您过去一趟。”来叫温如瑾的,竟然是季明诚。
对付聪明人,就不用非得演戏了,温如瑾回头看见是他,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反而是轻笑着扬起眉毛,问他“怎会劳动先生来叫我”
“天寒地冻,某膝盖疼,既然主公要叫你,我顺便走走。”季明诚也表现得非常平易近人。
两人一同走在廊下,季明诚还微微错开了小半步,落后于温如瑾,他见了,也只是礼貌地笑笑,没说什么。
不过这一次,他们去的不是原先那个宽敞的议事大厅,而是另一个更加小巧也更加精致的小厅堂,在座的有温如瑾熟悉的面容,包括曾经的柏洛县的县令、如今的南阳郡太守邵光启,以及被邵光启从一个底层衙役提拔起来的乔成仁等人,阿旗阿贞也在。
“虎子,你来。”长孙元正还是冲他招手,但是笑容明显比前几日要更加亲切和真诚。
现在的他,是当真把温如瑾当成儿子了。
“看看这是什么”
温如瑾接过了他手中的信一看,豁,好快的速度,这是金陵长孙氏本家的回信,说是温如瑾的名字已经改为长孙虎,过继到了长孙元正的名下。
虽然长孙元正和本家闹掰了,但是也没有闹到自己把自己从族谱中割裂出来独自立户的程度,想来他此番举动,又得和本家扯皮不少。
“多谢父亲”既然得了便宜,那自然要好好表现感激了,此刻温如瑾的脸格外的稚嫩,笑起来眼睛莹莹发亮,看着格外的真诚,一切情绪都会在孩童的脸庞上放大,就比如他此刻的欣喜激动和感激。
长孙元正也十分高兴,看着孩子的满脸的感动,不枉费他和本家又是扯皮一堆,还放任那小畜生多活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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