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闭嘴!
以上是琴酒的反应和态度。
当然, 该打钱还是打了钱的,只不过立夏并没有收到, 因为对方是直接转账去了‘潘诺’的私人账户。
槽点好像有点多,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少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选择躺平,你给潘诺打的钱,关我藤丸立夏什么事。
偏偏黑衣组织那边的态度非常良好,伏特加甚至特意向立夏打来了视频通话。
少年对着那个方块脸的男人无语凝噎,偏偏伏特加对此完全没有自觉, 他向立夏解释……
‘组织对你抱有期待。’
于是立夏被迫听了一通黑衣组织离奇又曲折的策略,譬如黑户是为了更好的混入擂钵街, 黑卡暂时停掉也是因为这样。
毕竟擂钵街是灰色地带,对黑衣组织抱有敌意的人也不少, ‘潘诺’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一切都是出于保险起见。
……实际上。
立夏觉得黑衣组织的考虑很有道理, 也很完美,唯一不完美的地方是――他不知道‘潘诺’的私人卡号, 更不用提密码。
以及, 明明就要做白工了,还要表现出因为组织在钱财上的大度而满意。
回忆结束。
带上痛苦面具的立夏, 露出仿佛被一拳捶在肚子上的表情,缓缓向后,靠着‘安全屋’外的建筑垃圾堆晒太阳。
今天的织田作之助依旧不在家,他一大早就出门了, 说是找了个赚钱的好活计, 之后就不需要再为生计发愁……这令立夏本能的感到不妙的意味, 但仍放任了对方的离开。
他的预感里这件事并不那么严重, 没准等对方回来之后再加以引导,反倒可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哇哦!’巴巴托斯。
奶油色的魔神发出不明所以的惊呼,似乎是高兴,但是又侵染着奇异的固执、疯狂。
‘嘘。’布松。
‘嘘……’阿斯蒙蒂斯。
‘别惊醒沉静的梦。’贝列。
风明净的吹着,擂钵街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灰尘气味,太阳的辉光自云层倾泻而下。
立夏半阖着眼睑休憩,常世之人的肉眼无法得见的魔神肢触,在上空游过,遮盖住刺眼的太阳,泻下温和的影。
少年有点歪斜的倒在混凝土的碎块上,却并不令人觉得邋遢狼狈,宽阔的黑色外套,红色针织衫的内衬,翻折出来的衬衫领口洁白。
他微微眯起的眼底,色调蓝到通透。
而在‘羊’当下的暂住地走出来的中也,在上面的圈层溜达溜达走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藤丸立夏。
――舒适。
他体会到这样的情绪,尽管如同错觉一般转瞬即逝,也依旧令他体会到了自有记忆以来……非常稀少的感觉。
立夏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靠近,他睁开眼睛,撑起身体向后侧目。
“中午好。”少年主动向那孩子微笑。
“……中午好。”
片刻的犹豫之后,中也还是选择了与他相同的问候,并且来到对方的身侧。
他学着他的样子,浑不在意的坐下。
在这建筑破败如灾难的擂钵街里,两个同样年轻……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吹着同样灰尘气味的风,看向被阳光斑驳的地方。
“你今天心情看起来很好。”立夏说,似乎只是不经意。
“当然!”
春风卷动起中也色调艳丽的发梢,这也是立夏第一次听他语气显得雀跃,有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所特有的自由感。
“因为我打赢了,所以接下来这边的区域就是我们的地方……一直到夏天!”年幼的羊之王,用略带炫耀的口吻说着,“还有,我们顺带也摸到了港口那边的消息。”
――“你没有骗我。”
没由来的,立夏感觉或许在某一刻,对于这个孩子而言‘没有被欺骗’这件事,要比地盘争夺里所得到的胜利更值得开心。
在下一刻,对方说的话也恰好印证了少年的想法。
“虽然你还是看起来很讨厌……”一点停顿之后,他说:“意外的并不是欺骗小孩子的人。”
似乎也因此而放心。
在立夏的视角之中,对方正好回过头来,用那双因为年幼而未完全长开的……显得有些圆圆的钴蓝色眼睛,正看着他。
里面,是小孩子的世界,独属于他们的视角。
“因为,我觉得。”立夏也换上了更为认真严肃的神色,“不在小孩子小时候去认真对待他们,像对待普普通通的‘人’一样,那么‘成长’的这个过程就会非常痛苦、并且难过。”
“什么啊,真是个奇怪的人。”
虽然这样说,但中也的嗓音明显要更加向上,而且欢畅了起来。
“有时候我也会这么觉得啦。”少年笑笑,“但我并不认为这是错的。”
他觉得,或许自己正是为了像这样鲜活而柔软的生命而存在着。于是所做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那张年轻而干净的脸上,神色无比明亮,而又柔软。
年幼的孩子下意识收回目光,垂下头去……逐渐露出思考的神色。
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那不是错的’,中也觉得这很有道理,他也想让羊的大家来学会……学会些什么,又或者能被对方所说的理念平等的被对待。
孩子气而稚嫩的脸,有着认真到成熟的表情。
立夏和缓下眼神。
在还是孩子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思索如何去养育更多的,比他年龄大或是小的更多的孩子了。
立夏不知道,在像这样的年纪作为‘王’是否是好事,又或者名为中原中也的孩子适不适合作为领袖的角色。
但他知道,但凡努力必定耀眼,也必定值得期待。
――“所以呢!”
恍然之间抬目,立夏见到那如狮子之子般的孩子,流露出明如烈阳的笑意。
是和擂钵街完全不同的色调,他闪闪发亮,姿态和口吻都是不会令人感到不快的意气敞亮。
这一刻的立夏几乎幻视到了那一天的晚上,粉色头发的女孩从漆黑的巷子里走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
角度微微叠合。
但他很快意识到,并非是中也像那个小女孩,而是那个女孩有一点像中也……像是努力模仿,却没有成功,又因运用在了奇怪的地方所导致的‘失败’。
“……喂、喂。”
立夏回神,看到对方有点不高兴的神色,“有在听我说话吗?”
“抱歉。”立夏干脆道:“有点走神。”
“真拿你没办法啊,那我再说一遍吧。”中也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所以呢,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黑户?”立夏语气不太肯定。
“笨蛋!”面对比他大了很多的少年,中也的气势完全不落于下风,毫不犹豫的呵斥,“我是说之后的生活!”
“钱啊,住所啊……”语气凶巴巴,但确实是关心没错。
年幼的孩子显得老成,一套又一套的说着成人才会去关注的东西。这令立夏感到有趣。
“唔……”少年故意拖长音节,“既然我们之间的误会都消除了,我不能一直住在擂钵街吗……还是说,果然很讨厌我吧……好难过。”
“不要说奇怪的话!”年幼的孩子红着耳朵,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你怎么这么没有追求,你是大孩子吧!啊?”
“那你呢?”立夏突然问:“你们呢?”
‘你’指中也自身,‘你们’则是羊,他知道那个孩子能够听懂,并且理解其中含义。
之后的生活,钱,住所。
甚至更多……教育,身份,工作,一切的未来。
“我们当然是……”中也顿住。
“是吧。”立夏笑笑。
他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留给了中也之后自己去独自思考的余地。
“我可以去做日结就像你说的那样。”少年垂目,眼神非常清净,他学着对方的口吻自述:“我是大孩子。”
“啊……你16岁了。”出乎立夏意料,那孩子精准的说出了可以去做日结的年龄。
并且第一次在立夏面前流露出‘羡慕’。
――毫不掩饰。
“我也想快点长大。”他说。
羊之王看着自己年幼的,小小的手掌。
“那之后呢?”立夏问。
像那样,快点长大之后呢?
年幼的嗓音透着沉冷:“可以去做任何事。”
“……”立夏陷入沉默。
他捏紧指节,紧握住掌心中属于魔神的肢触,咕噜噜咯吱咯吱的触感传来、流动。缠绕,啜吻。
‘……看啊。’巴尔。
嗓音粗砺的魔神,似乎[怜悯]。
‘你看看这世界。’拜朗。
‘低劣、可鄙、不堪。’安洛先。
祂们在少年人的耳侧呓语,72重嗤笑的回响,只说出同一句话――
‘这就是人类。’
不知是否是太阳的错觉。
少年人眼目微垂时,眼底云上蓝的色泽亦如天空般短瞬的泛起层金的辉光。
他得知‘羊’的困境。
因为是孩子。
所以无论是去做什么工作,都不是合法的年龄。
诚然,擂钵街的人当然不在乎这些法律之类的事,那些人只是在找借口,只是在欺负年纪小的孩子。
年纪小意味着没有更多的力气,意味着没有大人能干,是得不偿失,是没有利益。
了解到缘由后,立夏陷入沉默。
法律就是这样,并且是对的,但像在擂钵街这样的灰色地带里。
这种艰难也是真实的存在着,究竟要如何,要怎么去做,才能拥有更好的……才能两全。
“你在想什么?”那孩子有一双钴蓝如宇宙的眼瞳,处于非战斗状态时显得异常干净。
似乎还带有好奇。
立夏一如之前那样,不会因对方年龄小而去敷衍,似乎一直都秉持着自我的信念。
“我在想……”少年回答:“理想国。”
‘立夏。’毛莫。
‘立夏。’瓦布拉。
祂们知道,那是[哲学],祂们可以教授,祂们可以交流。
“那是什么?”中也问道。
年幼的孩子,此前未曾听闻,不曾得知。
立夏想了想,回的正经:“或许是一本书。”
“书?”他以一种本能的,对于未知的求索询问。
“柏拉图的《理想国》,是起源于古希腊的哲学。”立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像是自问,如在自答:“有学者说过,整个西方哲学不过是对柏拉图的注释。”
中也眨了眨眼睛。
作为直觉系而言,他本能的感知到,或许这些东西之前没有人告诉他,之后也不会……于是只有现在。
就算无法理解,也要去记住,这种可以被称为‘知识’的东西。
“如果做个坏人能得到一切,那么要去做个坏人吗?”对方说着,语气平淡如陈述:“如果从未做过恶事却突然背上最大的恶名失去一切……那么,依旧还要去做个好人吗?”
“……”随着对方的语言,年幼的孩子逐渐陷入沉思,他在设想那样的情况、境地。
以及会处于那之中的自己。
很久之后,中也向他询问:“如果是你?”
“我正在饯行的路上。”少年人只看向天空,眼睛的颜色与擂钵街整体格格不入。
“决定做好人还是坏人?”
“不。”立夏摇摇头,“是如何做个好人,做个更好的人,做个有用的人。”
魔神软趴趴搭在他腰腹间的足触骤然蜷缩,似乎痛苦。
“我想要一个不会有孩子们去考虑如何才能提早去工作的世界,一个孩子们不必搏杀、不必流血的世界。”
“……不会有那样的一天。”年幼的王先是下意识去否认,这自他有记忆以来一直所处的环境,可又本能的憧憬。
他带着茫然:
“我能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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