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咕哒

    “总、总之, 就先写名字吧！”

    少年掩饰一般的垂下头，他抓着笔杆的力度加重了一份……织田将目光在立夏的手指上移开，一并又问道：

    “文名？”

    立夏表情空白, 片刻后回答：“大概是……自己的名字？”

    “原来如此。”

    暗红发梢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也泛着层暗金色，他垂着头，从善如流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

    “……不是那个意思。”立夏捂着脸, 出于谨慎的角度考虑，他感觉还是使用笔名会比较好。

    “真名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吗。”意识到对方的顾虑之后，织田作之助也跟着开始正襟危坐的思考‘笔名’，“织田？或者作之助？”

    “这和真名没有区别吧……我想想。”立夏托着下巴, “不太冷？”

    捏他自《这个杀手不太冷》，织田作之助并没有get到含义，他神色平淡的就要将‘不太冷’写在纸上。

    “等、等一下啊！”少年有点慌的按住织田的手腕, “你怎么完全不吐槽！”

    ‘他没有吐槽技能。’亚斯塔禄。

    ‘有点笨……！’巴巴托斯。

    ‘你是在说自己吗？’菲尼克斯。

    ‘需要灌输吗。’盖提亚。

    兽的语气不似以往沉重，有了点轻快的错觉, 似乎放松, 看起来心情不坏。

    这令人类少年有些不适应, 他不适应这样的［祂］……比起怜悯之兽，这更像是人与人之间的玩闹。

    ……请不要随便修改别人的设定。

    立夏的手掌按压在魔神的足触上，指缝间泄露出黑底十字纹的红瞳。滚动、猩红的光芒滚烫，带来熔岩般的、炽热的错觉。

    “……啊！”

    织田突然发出声音, 带着恍然，他搁下手里的笔，“似乎有一个叫做‘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电影。”

    他意识到了这件事，却仍然没有学会吐槽。

    “原来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啊。”织田后知后觉, 他想了想后拿起只写了笔名的纸又向立夏问：“那么, ‘春鱼’怎么样？”

    “欸？”立夏愣了愣, “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肚子有点饿了。”织田回答着，一边看了眼天花板上的‘天井’。

    大锅上的弹孔向下投注着星夜的月色，散发着微弱的，银飒飒的辉光。

    “现在是春天。”织田作之助说。

    “嗯……可以啊！”以‘夏’作为名字一部分的孩子，正坐在春夜里笑着：“这不是很好吗。”

    “嗯。”织田点点头，又说：“后期应该也可以更换吧。”

    “大、大概？”对于立夏而言，这也是全新的方面，虽然与历史上的文豪有过交集，但切身去创作还是第一次。

    “藤丸呢？”织田作之助问道：“已经想好笔名了吗？”

    “咕哒。”少年人流露出无比柔软的神色，柔软到几乎寂寞，“像这样就好了。”

    昏瞑如烛火的灯光，层层叠叠的流动在他的眼底，闪烁摇荡，似明星之薪。

    冠位指定［Grand Order］

    罗马音发音缩写之后为‘gu da’，咕哒。

    不要忘记因何而存在于这里，不要忘记那一救世计划的启动名，不要忘记作为迦勒底的最后御主的责任。

    ――你要为这些而存在。

    尖锐的笔触划过纸页上的横线，留下了柔软的字迹，少年一字一画认真的将这极具意义的代名写在其上……像是警醒，如同记载。

    他突然就有了灵感，意识到自己应该去书写什么样的故事，或者说……是人生。

    ――《Fate/Grand Order》

    如曾数次执行那样的指令，如一次次在上空下坠，被打散作为‘人’的概念在框体内成为灵子，又被整合投放入各个历史的节点之中。

    少年异常娴熟的写出了这个名字，他即将书写这样的故事……

    一个人类少年，因为献血车而走向拯救世界的旅途，他即将翻越三千雪山，去往海拔极高的人理保障机构。

    现实里，黑发蓝眼的少年，在一盏昏暗且供电不稳的灯下书写了未来即将大爆直接脱销，不断加量再贩的小说。

    那一张张的纸上，主人公的模样被逐渐勾勒，首先是作为普通人的身份，递交出的献血书……进入迦勒底前的测试，在走廊上进入睡眠，被不知名的可爱小动物唤醒。

    序列第48位的，迦勒底最后一名御主。

    他的姓名是――

    “藤丸立香。”

    笔尖与少年的声音，在这刻一同落下。

    对坐暗红发梢的少年下意识抬头，他向前凑了凑脑袋，本就不宽敞的桌面瞬间更加拥挤。但却十分温暖。

    “藤丸要用自己的名字吗？”他问，接着似乎受到启发：“那么我是不是……”

    “不一样。”立夏打断了对方的发散思维，“不是‘我’，不一样的。”

    “你看。”少年将纸页反转，正对向织田作之助，“只是发音一样，我是‘立夏’，主……主角是立香。”

    微不可查的停顿片刻，他说出那个名字时仍然顺畅，没有任何影响，也没有被任何事物所影响。

    织田在经过立夏的同意后，翻看了对方当前所整理出来的第一卷［神秘冬木］的大纲，他一边翻看，一边喟叹。

    “虽然只有一部分。”沧海蓝的眼底，灯光在星点摇晃，“但我想，这一定是一部……对于‘人类’而言，非常漫长的小说吧。”

    他看到了那些体系非常完善的［设定］

    人类史上富有声名的人物化作英灵，登上英灵座，人类意志与星球意志的两大抑制力。

    七骑阶职，魔术体系。

    ――宝具，传说，真名。

    漆黑的永恒之王于冬木挥出反转旭光的一击，人类以意志创造奇迹，展开不知名的……英灵的宝具。

    一切都在熊熊烈火之中燃烧。

    织田作之助体会到了快节奏的、无措而絮乱的焦灼，他不禁以主人公的视角去思考，如空临魔幻世界的普通人一样……那般稚嫩，手足无措。

    像个初生的孩子一样，对全新世界一无所知，却又只能被推动着去努力的触碰……那个残酷的世界。

    ［只有你了］

    人类最后的御主，人理的拯救者‘藤丸立香’。

    只有你了。

    那瞬间如被选中一般的最后希望，如奇迹般的宏伟，走向传说的人类少年。

    那一定是无比辉煌、长久而奇幻的冒险之旅。

    “不。”身为‘作者’，实际上也是书中一员的少年，只是沉静的微笑着。

    “那其实非常短暂，是只有一个晚上，一次睡梦，一个呼吸和眨眼之间。”

    “宣称……拯救了世界的故事。”

    ‘……’盖提亚。

    祂于域外探出手，手掌握向虚无。

    人类少年却感受到手腕……似乎被紧握的触感，是非常熟悉的力和温度。

    ‘放弃吧。’祂说。

    少年垂目，柔软的笑着。

    眼底色调轻薄如泪，情绪像悲伤一般的温暖，他又一次的拒绝了兽。

    那将［怜悯］投注在他身上的，白发金瞳的兽王，听到那无可救药的、永远学不会聪明的人类少年声似娓娓，安静诉说――

    “同时，这也是爱与希望的故事。”

    “……”织田作之助。

    暗红发梢的少年没有说话，他想着大纲中，被判定为［彻底死亡］的所长，眼神安沉的看着藤丸立夏。

    发出谴责。

    少年抬目看了他一样，接着就‘氪哈哈’的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那是什么表情啦。”立夏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好像被骗了一样。”

    是吃刀人，看到了作者发出‘我没有发刀我只是一位单纯的爱的战士’这样的暴言后的眼神。

    “……没什么。”只有14岁的孩子，想不出过于过分的话，于是只能移开目光。

    ‘真过分……！’巴巴托斯。

    ‘我们明明没、呃唔……不要打我。’

    ‘闭嘴。’盖提亚。

    兽冷眼侧望着，72柱魔神中那根鲜艳到扎眼的颜色。

    “织田？”专注于魔神之间的打闹的立夏，注意到对坐的人已经维持那个姿势很久了。

    “怎么了？”

    “只是也有了灵感。”织田作之助最后因犹豫停顿了一下，还是坚定落笔。

    ――《天衣无缝》

    他说，要写一个他人视角中的，一个天真而伟大的老好人。

    这个文名很难不联想到他的异能力……立夏又想到自己写的东西，发现自己并没有吐槽的资格。

    或许这就是小说取材于现实吧。

    “比起这些……我发现，我们似乎应该睡觉了。”立夏摸出手机，巨大的‘04：49’刺痛了他。

    想到明天还要早起，还要参加黑衣组织的内部会议，立夏只能痛苦面具。

    “故事不是一天就可以写完的，而在完成一部作品之前，休息是必要的。”

    柴油发电机的嗡鸣逐渐停止，顶灯最后挣扎着明亮了一瞬，最终湮灭于黑暗之间。

    现在，他们可以看清透过子/弹/孔泄漏下的月光了，尘埃在轻轻飞扬。

    第二天。

    东京·地下一层的某家清吧。

    地点坐标是在银座附近，寸土寸金，属于黑衣组织的内部财产。

    这又一次的刷新了立夏对于黑衣组织有钱程度的认知，再联系到黑卡被停，‘潘诺’的私人银行卡他根本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帐号……兜比脸还干净。

    少年有点欲哭无泪，一下吧杵在自己的胳膊上。

    “来一杯橙汁。”

    ――‘咔哒’

    一只酒杯被搁在少年的眼前，里面是橙色的液体，却并非橙汁。

    而是高达40度的君度橙酒（Cointreau）

    其中冰块微晃，折射着少年眼底明蓝的色调，寒如北冰洋的冷澈。

    顶上大片的装饰灯和主灯一盏一盏明亮，将地下的黑暗点燃，视野中一片明亮。

    少年这才注意到，围绕着一圈环形的吧台前坐了很多人。

    他顺着酒杯向上看――

    男人的脸匿藏在大片阴影之中。

    “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