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光全部都是星星
“你为犯罪而……”
支起身体, 又倒下去,再次起身。
立夏的思绪已然抽离,他迟钝到浑然地上前, 抬手扶住老人的肩膀, 支持着他起身。
――即使得到诅咒。
那双眼睛透蓝,迷蒙若午夜, 似蝶神振翅。脆弱得像是生命在燃烧那样清透。
无比苦涩。
他只沉默,扶着那早已疯了的老人,任由对方那温热而干瘦的, 略微带着腐败气味的肉/体依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气氛冷澈而焦灼。
立夏脑袋里非常安静, 空无一物的安静。
从踏入时间神殿至今的十多年里, 第一次得到这种空如旷野的沉寂,仿佛所有魔神呓语不过幻象。
老人枯槁的手指像纠结的树杈,死死扭在立夏肩上, 他感觉到疼痛……依然微笑着。
‘哈哈……’佛劳洛斯。
沉寂被沸腾。
魔神们叹息般的沉吟之后,是72重的狂笑。
‘听听、为犯罪而生。’阿加雷斯。
‘否认。’帕尔。
‘你是无上理想。’巴尔。
蛇鳞的触感, 漆黑的雾气, 形色瑰丽的千百眼目。
普通人肉眼无法注视到的魔神, 以扭曲之姿将少年缠绕。
室内似乎发生了异变,温度切实地沉冷下来, 大团大团的阴翳降临。
祂们在取笑,取笑‘首领’的有眼无珠。
祂们在愤怒,愤怒于那短暂而美丽的伤害并非是祂们给予少年人的伤痕, 又愤怒于人类最后御主的无动于衷, 和对加害者的温和扶持
祂们在戏谑, 戏谑于人类的可悲――
‘我来杀了他吧, 救世主。’
魔神狰狞于少年人的身后。
他背对祂们, 而面向那癫狂舞起手臂的老人。
如同某个临界点,被立夏所注视的一切都是安全范围,他不会将目光从老首领的身上挪开。
――“造成这一切的是谁?”
年少的嗓音略带冷然,鲜活而充满生机,带着薄怒。
老人停下了,他不可置信得看着那年轻人……随即他看到了,被包裹在天上蓝的目光中的自己。
魔神停下了,阴影中的足触散逸如雾。
‘他他他理我们了耶。’巴巴托斯。
‘我爱你。’塞列欧斯。
‘呼唤我,让我抵死缠绵……’西迪。
――‘闭嘴。’
盖提亚的声音在之中愠怒。
[造成这一切的是谁]
这是针对魔神的质问,也可以被理解为针对老首领身上所发生之事的愤怒。
不知不觉之间,立夏已经习惯像是这样的说话方式……他即回应魔神,亦关注现实。
那少年人再次垂目,他眸光清圣得牵起‘首领’的手掌。
这一次他没有低矮下脊背,没有令干瘦的手掌搭在自己的发顶,而是略带遥远意味的笑了。
“谁令你陷入如此境地。”
他如宗教意味的圣神。
那般年轻、鲜活,永不衰老。包容着一切恶意,一切诅咒,一切鲜活的罪孽。
他平等看待着世人。
衰弱至性命无多的老人,则像那圣神的辉光,寒冰蓝的喷薄黎明伸手去触碰。
他触及少年人脆弱而温热的眼睑,眉宇的走势。
“告诉我造成这一切的人。”清苦的目光尽头,是对于包容的选择,“我来为你带来一切。”
年少的人说着温柔的漂亮话,耍弄着狡黠的把戏,欺骗榨取这个老者最后的权柄和力量。
――森鸥外如此判定。
他不以为意,甚至欣赏这样的行为。
因为在这次行为的本质上而言,他们完全一样,可以相互理解。
[将军]
某位森姓黑心医生,毫不意外得看着老首领放权,将权利给予了一个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新人。
带领小队,接触‘生意’的资格。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藤丸立夏得到了他人数年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或许也有麻烦的地方。
继‘森鸥外’之后,被老首领重视的新人又多了一个……但是。
森鸥外有足够的底气,他能感觉到,他们不会是敌人。
不过……森鸥外叹了口气,眼前这一幕也太过了,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老人’像是普通的老人。
他抱着少年笑着,抱着少年哭了。像是每一个会向孙辈抱怨时代变化太快的老者。
“他们都想要走我最后的东西。”
“但是他们都不想要我。”
“我什么都没有。”
……
“杀了他,杀了他们。”老人任性的大喊,“又有人背叛我了,你去杀了他,这是命令!”
“我知道,我会去的。”立夏垂目。
得到回应后,老人像是一下就满足了,他快乐的笑着。进而感觉到疲惫,开始困倦。
“睡吧睡吧,我在这里。”
那少年将老人的手臂塞进被子里,看到那双闭上的眼睛后,他退后一步。
少年轻手轻脚的离开,又一次在门扉处路过广津柳浪。
他们擦肩而过。
――“对不起。”
广津柳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立夏感受到身后而来的目光。
‘虚伪。’瓦沙克。
‘恶臭、腐烂。’阿蒙。
魔神又在咒骂人类。
‘……短暂。’布锐斯。
祂们又在叹息。
立夏在目光里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
一如每一次的进入灵子转移的框体,一如每一次特异点里的前进,一如走入时间神殿。
在时间神殿度过的十年里,立夏一直没有再长大过,他不确定现在是否还是那样。
他不确定现在的时间,到底有没有在他的身上继续流动……向前吧,那个永恒16岁的夜晚。
电梯间。
黑西装在进行情报讲解,立夏沉静的听着。
狭小的空间内氛围虚伪而恭敬,隐约能感受到黑西装们偶尔流露的不屑。
特殊时期无隐私。显然在首领所在顶层发生的一切,已经传开。
“我们的任务是辅助你……藤丸队长。”黑西装说,“你的任务是追捕叛徒。”
“叛徒?”立夏。
男人看了他一眼。
“军警的卧底。”
很奇特的视角,以一只猫作为主人公展开剧情,以猫来观察人类的心理。
“这是一只神奇的猫。”织田作之助看了眼立夏的发顶,他正在翻书,看着那只猫的故事。
此时织田的神情比起‘工作状态’的他而言,变得更柔软了一点,两人间的氛围令人感到舒适。
他们一起坐在太阳光里,看着同一本书。
“确实……神奇的猫。”立夏从书页间抬目,“善于思考,甚至有着部分人类都缺失的正义感,但却不会捉老鼠。”
以猫的视角,批判着这个社会的拜金风气和恶习,某些制度上的腐坏和丑恶。
“‘它’像个人类。”最后,立夏这样说道:“非常鲜活,也很真实……我想,这其实大概就是‘作者’自己吧。”
“是这样吗?”织田神色平淡,“嗯,是新的思考。”
“织田怎么看?”立夏问。
“……我吗?”发梢泛红的少年看起来有些惊讶,似是曾经从未有人去询问过他的想法。
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慎重起来。
立夏安静的等待着,不去打扰他的思考。
沉默很久后,他说出来的话语非常简洁:“猫就是猫。”
“但你也没错。”织田作之助这样评论立夏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作为猫而看到了人类不讨喜的一面,才不想要变成人类。”
“这可能就是作者的想法。”
“……”立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抛开这些或许靠谱又或许莫名其妙的阅读理解,这本书真的非常厉害。
藤丸立夏是真正见过文豪的人……安徒生、莎士比亚,经过英灵们的熏陶后,他在文学鉴赏方面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因此他能够看出来,这本书的作者是个非常成熟的作者,无论笔力还是透出的思想。
“是个非常厉害的作者。”立夏的口吻中带了点叹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一下啊……既然织田见到了的话,说明对方暂住在横滨吧,不过这时候的横滨根本不是个好去处。”
“老实说我也完全没想过会见到他……”织田作之助简短描绘了一下那天相见的场景,“我很喜欢他的另一部小说《明暗》,只不过一直苦于找不到下卷,而在昨天,作者亲手交给了我。”
“这不是很好吗?”立夏微微偏过肩膀,飒朗如夏日般的笑着,“但你看起来仍然苦恼。”
“嗯、啊……算是吧,如果那种情绪叫做苦恼。”年少的眼睛里微微透露出茫然感,“当时那位先生给了我‘撕掉结局’的下卷,并说可以由‘我’来书写结局。”
“然后呢?”立夏将手臂撑在身后,出神的看向天空,“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不觉得你会表现出近乎不安的……某种特质。”
“是吗。”织田作之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因为夏目先生还说,‘写书即是写人’。”
立夏微微皱眉,他意识到症结所在,发生在织田作之助身上的一切,以及被那位作者所打破的……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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