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生日

    ――“你会离开吗？”

    夜和烛火, 点燃的生日蜡烛里，中也色泽艳丽的发顶上带着立夏用蜡笔上色、剪裁出的小王冠。

    立夏说要先许愿，再闭上眼睛吹灭蜡烛, 那之后才能吃蛋糕，这是生日的约定俗成。

    很认真的听完这些过程的孩子，却并没有开始许愿, 中也盯着跃动的火光看了两眼后，在羊的其他成员闪闪发光的注视里向立夏发问。

    “你会离开吗？”因为担心会造成误会，中也又另外解释道：“并不是希望你离开, 只是有时候感觉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不要突然开始人身攻击啊。”立夏有点无奈，又转头开始打趣中也。

    “中也才是吧, 又好看又强, 就像星星一样。”少年故作忧伤, “总有一天会回到我再也没法触摸到的地方吧。”

    说完, 立夏看着年幼的羊之王陷入慌乱，连带着肢体动作一起用力解释着。

    ‘竟然欺负幼崽……！’巴巴托斯。

    魔神的语气充满激动，足触扭来扭去的卷在少年的肩颈上。

    ‘可爱。’西迪。

    ‘可爱。’赛共。

    立夏看着烛火迷蒙的光晕，以及暖光里笑闹着的孩子们, 他也一同露出微笑。

    中也是直觉系，他的直觉几乎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而这次也一样。

    ‘藤丸立夏’的确会有离开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到来不取决于任何人，甚至也不取决于他自己，也不完全来自于‘兽’的抉择。

    那只是必然的轨迹。

    只要人类史的延续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 他就无法休息……迦勒底的最后御主属于人理, 属于行星, 属于除了自我以外的所有生命。

    只是在那之前……

    立夏没有在人群外继续观望, 他加入了孩子们, 快乐而雀跃的挤到织田作之助的身边。

    织田看了他一眼，默默向旁边挪了挪，留给立夏能够坐下的位置，他们一起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的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愿望许下，烛火熄灭，立夏切分蛋糕放进织田手里的碟子里，再由织田分发给每一个孩子。

    立夏咬着分给自己的那一份，看着一张又一张笑容灿烂的脸，逐渐跑神，在放松的氛围里思考其他的事。

    ……或许，盖提亚也会有像‘生日’这样的特殊时间，在祂诞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不过即使是有那样的一天，以盖提亚这样的性格，大概会以‘只有人类才会喜欢这种无聊的东西’这种语气搪塞过去，再偷偷纠结自己完全不记得有‘生日’这种东西。

    这样的联想，令立夏有点开心，像是偷偷抓到了对方不擅长应对某种事物的一面。

    ‘……’盖提亚。

    兽仿佛被踩到痛脚，立刻陷入沉默。

    面对兽的反应，立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偷听魔神的交流。

    ‘嘉波，我们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巴巴托斯。

    ‘我亦不知。’嘉波。

    序列33的魔神嘉波，祂可以进行人与物的传送，这一点上立夏也曾受到这位魔神的帮助。

    同时，嘉波也是一位能解答过去和未来讯息的魔神。

    但三千年的时间太长，这还仅仅只是基于人类的概念角度……在不属于所罗门王的魔术式整合之前，祂们还有过更长久的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创世传说的那一天。

    曾是地狱之魔，也有堕落的神之使者，是奇异的兽，也是带来预言的贤者。

    72柱魔神的统括概念，定义为‘人理烧却式’――盖提亚。

    时间与长生种无缘，只是为了人代和人类所创造的概念，因而可以定义人类，却无法定义‘怜悯’。

    ‘祂’的存在独立于时间之外，人类视角下的过去和未来对兽而言并无意义，因而无法被注视，也无法定义。

    立夏察觉到祂们的沉静，罕有的主动探出手掌，主动与魔神的肢触交握。

    所谓对于‘生日’的联想并不只是单纯的联想，而是真实，盖提亚所应有的反应的确会是那样。

    所思所想，都会拥有回馈，这亦属于未来视的一角。

    “……你要把我变成什么呢，盖提亚。”

    一夜嬉闹后的第二天，少年在尘埃微扬的晨光里，向兽发问。

    对于自己身上所发生的改变，立夏的反应终于不再激烈，而是温和到有点诡异的平淡。

    “你不会变成任何其他存在。”兽的虚影垂映在人类少年的眼前，祂和他一起站在光下：“你只是你。”

    “我不介意再回答一次，或者更多。”祂说。

    或许在某位怜悯之兽的认知里。

    ‘他’不属于任何人这一点最为可恨，也最动人……金色的眼瞳里，魔神咕噜噜滚动的百万目光之中，是熠熠生辉的，人类最后的御主。

    立夏目光微动，似乎是听了进去。

    人类少年和兽一起坐在战后叙利亚风的混泥土块上，静静共享擂钵街的早晨，这短暂的安静。

    到太阳光更浓烈的时候，白发金瞳的兽王如在光里融化一样，由虚影归于域外，在御座上阖目。

    这是三千余年的光阴里，唯一愤怒稍稍平息的时刻，兽陷入休憩。

    短暂之梦里，是三千年前的相遇，人类少年明亮到模糊的脸，他感谢着祂……却并不属于祂。

    一直如此。

    立夏戳着手机，在和伏特加聊天，主要目的在于东京那边的现状询问……也就是情报探查。

    他完全记得自己逃亡的那一天搞出来的大阵仗，问清红方动向绝对是有必要的。

    ［潘诺］：那边还好吗？

    ［伏特加］：啧、那群老鼠。

    这个语气，立夏随刻意识到这一定是琴酒，他和伏特加两个人还是老样子，或许因为作为搭档的原因，基本都在一块儿。

    结束紧张的逃亡后，连看琴酒都亲切了不少。

    ［潘诺］：那天我离开东京的时候，红方在一辆一辆查车。

    ［琴酒］：做好你的任务，这件事和组织没有关系。

    琴酒切回了自己的账号。

    ［伏特加］：大张旗鼓一整天之后就撤了，组织没有任何损失，这件事的确和我们没有关系，不知道是哪一方戳到了那帮公/安的红线。

    ……有没有可能，确实是和组织有关系。

    立夏为这个完美的误会抽了抽嘴角，最终得出自己一定是个天才的结论。

    ［潘诺］：横滨这边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我先去忙了。

    ［琴酒］：。

    立夏想了想，没有将港口近期动荡上报给琴酒。

    先不说以组织的情报系统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最重要的是立夏没兴趣给黑衣组织的事业添砖加瓦。

    少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句号，直到系统程序到时间后将聊天内容自动删除，立夏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立夏起身，他走在擂钵街灰败的街道上，能感知到暗处若有若无的打量和视线。

    他并不在意，只觉得轻松……一切都按照应有的轨迹发展。

    声势浩荡的搜查之后，红方会暂时‘放弃’对潘诺的搜查逮捕，他们找不到潘诺，又不能在重要间谍刚安插进去的时候打草惊蛇。

    尤其在发觉……‘苏格兰’和‘波本’的卧底身份，并没有暴露在黑衣组织的眼中时。

    他们会觉得这是作为‘潘诺’的藤丸立夏所释放的信号，无论相信或者怀疑，两方都会暂且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

    虽然仍不排除红方依旧会找机会逮捕潘诺的可能。

    ……事实也正是如此。

    出于对‘潘诺’查无此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因完全找不到藏匿点的缘故，红方在根源上无从下手。

    两位新上任的卧底，苏格兰和波本，也就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两人，在伪装陌生人的同时，也被组织各自委派了任务。

    在两人起先的惴惴不安里，他们的真实身份一直没有被组织察觉，一切似乎都回归正轨，那一天的交战像是一场梦境。

    时间拖的越久，不安感就越强烈，先是偶尔会在睡梦里惊醒，再后来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的眼圈黑到不得不用遮暇来盖住的程度。

    “今天暴露了吗？”苏格兰。

    “没有。”波本。

    代号‘潘诺’的组织成员，仿佛死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偶尔在伏特加的嘴里能听到对方的代号，以证实对方确实还活着。

    潘诺的存在感一直都过低也过高，时间转眼到了秋天，也依旧没有出现。

    景光和零才逐渐放松下来，心里一直悬着那颗不定时炸弹，但是工作和生活……都要继续，他们必须保持精神。

    “或许‘潘诺’和我们一样。”波本。

    “只有这一种猜想可以说的通了。”苏格兰。

    似乎无奈，出了卫生间之后，两人的关系归回‘普通’，各自神色平淡。

    这一次是苏格兰和波本的共同任务……不能体现的过于熟悉，不要有超过同事的友谊度泄露。

    在两位红方卧底的交流里出场概率过高的立夏，还是在交完稿后的回程路上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看到广告牌上的宣传――咕哒老师最新力作《fate/grand order·北美神话》第六卷单行本，发售准备中！

    时间的进度也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啊……立夏难得心生感叹，秋风上是温而不燥的日光，这是一年里最舒服的时候。

    只是……立夏将目光在广告牌的宣传上收回时呆滞了一瞬，看到了不太想见到的人。

    男人带着一个金色长发的幼女，和一个缠着绷带的小少年，他依旧是一副医生的打扮，像从前一样熟稔的笑着向立夏招手。

    ――是森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