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抵在鼻尖前的食指, 带起弧度的嘴角,以及清爽的笑。
一切都在眼前降临, 无比真实的凭空出现, 脚步声还在渐进……是组织的后手,但更先一步出现的‘潘诺’此刻笑得从容,看得诸伏景光眉心一皱。
他摸不清来者的意图。
……是报复吗。
因之前警方联手围堵的失手, 这颗深埋的雷终于在最危险的时刻引爆,引起反噬。
只是,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留给景光思考更多。
脚步声加重, 通向顶层的门已叩响,‘咣’的一声似锣鼓喧天, 暴怒而热烈,唯有气氛跌到底点。
诸伏景光微屏呼吸注视向拐口的位置,此时一双手掌, 搭在他的肩上。
[没问题的]
年轻的卧底抬头, 看到少年一开一合的口型,在无声的传递着。
以及不知道是不是精神紧绷到极点, 和死亡随时可能降临的迷乱所导致,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听到多个呼吸, 像是大地心脏的搏动。
入目是金色, 迷梦一样的金色, 是‘潘诺’在晦暗里燃烧到恍若非人之物的眼睛,迷离的像一场伟大的梦, 无有终点与起始,只有现在。
现在。
诸伏景光在晃神中陡然清醒, 他大口呼吸, 才意识到刚刚忘记呼吸时濒死的窒息感, 进而迸发出的求生本能。
随后他像是放弃,看着阴影里走出的青年――代号‘黑麦’。
[Rye·黑麦威士忌]
全能型,情报搜集与狙击等等能力具为一流,似乎有着非常神秘的一面。
‘苏格兰’……或者说诸伏景光,他没有做声,只看着对方的身形完整出现,而他身侧是潘诺,似乎万策已尽。
只是,他突然发现了更为不同寻常的端倪。
“……”
来者神色冷酷,带着组织成员特有的阴郁感,见空无一物后神色更差,他动作幅度变大,几乎粗鲁的在这一楼层翻找着。
“这是……怎么回事。”
诸伏景光近乎惊愕的看着眼前这荒谬的一幕,‘黑麦’踢翻一侧的杂物,几次和他擦着脚尖走过……景光缩了缩腿,看着男人来来去去的搜寻。
一无所获。
似乎在对方的眼中,眼前两个直挺挺杵在面前的人类不存在一样,以至于当下场面显得像个黑色笑话,带着诡异。
――“他看不到我们。”
立夏的手掌依然搭在景光的肩上,一并又询问:“还能站起来吗?”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撑了下地面后缓缓起身。
“你的异能力?”他赫然想起,眼前的人曾自称出身那所异能力者聚集的港口城市。
“算是吧。”立夏含混回答,没有多余意愿去解释另一条完全不同的体系,眼下时间紧迫,并不是讲故事的好时机,“现在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我带你杀出去。”
这栋建筑下,各处分散着组织的底层成员,黑衣组织不会放走间谍,即使是那些已经死了的。
诸伏景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有点恍惚的看了眼少年,又沉默的收敛起目光。
他们只有两个人。
即使可以‘杀出去’,声音太大依然是得不偿失的结果。
“别这样看着我啦……”立夏有点点尴尬的解释道:“我知道,对于你们这样的身份而言更重要的是保密性,所以还有第二种方法。”
――也只有第二种了。
这才是藤丸立夏真正的准备方案,也就是如果上帝关上一扇门,又突然留有一扇窗时,对方一定会接受这个方法。
“第二种?”诸伏景光询问。
一切都在向预料中发展。
立夏像是干了很坏的事情,他偷偷的笑着,眼神明亮有神,有着永不落俗的纯稚烂漫。
不是询问,也没有征询意见,立夏牵起青年的手腕,扯着他向外走去,那身影和举动稚嫩又天真,大胆而直白。
“请让我偷走你吧。”他说。
于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隐秘,踏于幻光,诸伏景光眼见两人足下泛起银金两色的光子,而手掌和身体……一切在自然光线的折射下通透至澄明,虚幻为无法被看到实体的存在。
‘显化、张扬、隐匿之极者。’
头戴冠冕的雷之君王,搅动起串联天地的风暴,雷声隆隆翻涌。序列为1的魔神,乘着雷鸣的巴尔,亦有着使人隐身的能力。
‘予你隐于世界,避于灾厄之祝福。’
灰蒙蒙的,庞大的……鲸一样的幻影于天空的顶上飞过,振起巨大的翼,抖落下昏光的晕影。
少年人引领着鲜活的生命,走向‘门’的彼端,他们接近着,又听到另一人的脚步声急促而慌乱,熟悉异常。
……是降谷零。
他面带难色,金色发丝分扬到凌乱,跌跌撞撞的闯入。
立夏看到,他穿过十字纹路的眼瞳,踏着烈火与刀剑,远古魔神的虚影,在毫无神秘性可言的世界而来。只属于,人类的世界。
少年向那人伸出手,手指与金发擦过……降谷零睁大双眼,飞速的错愕后又冷却,风吹他的身后。
立夏带着诸伏景光走下顶层,在楼梯口的衔接处停下,看着那口光晕模糊的‘门’,门外的世界传来交谈的声音。
诸伏景光听着,一言不发。
危急的情形之下,降谷零选择了相信,于是他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笔直的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向‘黑麦威士忌’。
“情况怎么样。”‘波本’询问,看向对方时,有着沉晦的眼神。
“……啧。”
‘黑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拎出手机按下快捷拨号键,“人不在,初步估计从另一侧逃生出口离开。”
听筒另一端传来含混不耐的怒骂,‘黑麦’深深的看了眼诸景光和立夏所在方位,与‘波本’擦肩而过,先一步在来的地方离开。
“自便。”
黑麦威士忌……或者说FBI委派的卧底赤井秀一,在他离开后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立夏听到建筑内的喧哗、空气在躁动。
二十分钟左右过去,一切重新沉冷,最后零星的人也离开了这里。
――“你说,他真的不知道我们还在这里吗?”
立夏回想着赤井秀一似乎是对降谷零说的‘自便’,又像是别有深意……他眨了眨眼睛,以此打破沉默到诡异的氛围。
“可以说话啦。”少年兴致勃勃的举起手,“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了。”
无论是诸伏景光,还是降谷零,他们都很安静的看着眼前少年身形的‘潘诺’,那是一种审视。
立夏敞亮磊落的站在那,任由视线的来去移动,他不畏惧任何事,也不愧疚于心。
从最开始,就是这样。
“……那个人很神秘。”氛围突然一松,降谷零露出笑容,“成为神秘者的捷径是模棱两可。”
也就是别有深意。
“原来如此!”立夏恍然,试图现学现用,很酷的绷起脸:“男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沉默×2
不能说和别有深意像不像,只能说是毫无关系,完全不神秘,令人冷汗直冒。
偏偏对方好像没有一点自知,只是微微偏着脑袋在笑,似乎在期待着反馈。
景光有点艰难的看向零,现在问题和压力来到了另一边,降谷零艰难顶上。
他想了又想,只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氛围变得愈发尴尬……这才格外突显出一件事。
他们之间都关系并不熟悉,而先前所发生的事可以说桩桩件件没有一点友好在里面,所以也愈发说不清对方会伸手相帮的理由。
“你……是什么情况。”
最终降谷零有点艰难的问道,目光中带着晦涩。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立夏却轻易解读到对方想要询问的真实,这或许是在‘同意’之后所延伸出的,属于兽的权能的一部分。
‘只是枝末的废料而已。’盖提亚。
兽不屑于读懂人心,于祂而言……这或许是千里眼最为无用的细节,可只是这样微小的东西就能够令属于祂的,唯一的人类感到有用。
所以,为什么不呢。
兽的金瞳覆盖里,人类少年微微闭目,他选择性的向两位红方人员,透露出一部分真实。
“我是‘潘诺’,但‘潘诺’不是我。”
迎着两人的惊愕,立夏眼神直白到坦率,“现在……能够理解吗?”
“你也是卧底?”
卧底相杀,年度最佳的黑色幽默、每一行为和举措都透露着这个行业的残忍。
“不是。”立夏摇摇头,他感觉到了两个人突然变沉重的情绪,“不要太紧张,也不用想太多,事情可还没有坏到那一步哦?”
“说起来一开始我也很惊讶……”他们看到少年露出这个年龄绝对无法作伪的,年轻到意气明亮的神色,“只是普普通通的坐在咖啡店里喝咖啡,结果突然就被两个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人叫住,开口称我为‘潘诺’,接着就开始委派任务。”
彻头彻尾的乌龙事件,少年语调轻松而诙谐……很好笑,但是没有人在笑。
他们都面色愈发严肃的,看着非常轻松的人,‘潘诺’眼底亮色明耀,从未被苦难吞噬,也不会屈服。
“……后来呢?”景光追问。
“后来我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夏笑笑,“那一天本该坐在那家咖啡店,那个位置,那杯咖啡前的人……才是真正的潘诺。”
所谓我是潘诺,但潘诺不是我。
不过是一个无辜而毫不相干的少年,被卷进一场劫难的故事。
是谁顶替了谁的人生,又该去遭受这些本来不该出现的东西。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陡然想起,在‘毕业出游’的那一天,五人都对藤丸立夏产生的负面印象。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不想干的黑色组织默认为那天应该出现的人。
[潘诺]
“当然啦,我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立夏想了想,“如果按照对于组织不该有的调查来说,或许也可以把我看做‘卧底’吧。”
“调查!”景光反应过来,“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不专业的人员――”
“我不会死。”立夏很沉静的笑着,“或者死了也无所谓,总要有人去做。”
“人体实验、违禁药品的研发、跨国走私,金融犯罪。”每一个字,都是血案和罪孽,“这些都需要应有的惩罚。”
“否则还有谁会去相信律法的公正。”
这些,才是藤丸立夏真正按耐下来,蛰伏其中的原因。
“我会搜集一切能搜集的证据,一切往来的记录。”立夏略微停顿,话锋一转,“但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啦……现在,还能继续走吗?”
他看向诸伏景光:
“走吧,我们去该去的地方。”
景光眨了眨眼睛,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猛然看到惊人的异变。
“你的……身体。”
立夏无知无觉,因对方话语间的错愕而愣住,顺着目光指向而向下看去。
与此同时,是怜悯之兽的惊怒,浓烈的情绪扑面而来。
――少年脚下泛起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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