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036

    进不了门, 那份酒水又被端下楼,放回原位。

    本来送不送都没差,纪岑安不喝那玩意儿, 纯属白费力气。

    赵启宏站了会儿, 知晓人还在里面,只是歇下了没动向, 犹疑许久,终归不打搅纪岑安, 亦未将这些通知南迦。

    有的事很难理清,能不插手就别胡乱掺和, 与旁观者无关。

    下去后, 赵启宏同其他员工通通气,示意都放机灵点, 不要没长眼睛一样。

    帮佣们领会,一个个规矩守在底楼, 绝不踏足上面半步, 轻手轻脚尽本分干活, 做完就各自回住的地方。大伙儿都发觉了端倪,晓得这是出了问题,但到底是老板的朋友,谁都不敢探究揣测,宁肯睁眼无视, 也不会好奇八卦打听。

    所有人都老实自觉,不管,不传, 任其自然。

    平稳无奇的一宿, 与往日没两样, 虽少了南迦的身影,但影响不大。

    南迦平时也不怎么来,挺稀松平常的,不值得关注。

    反正对帮佣们来说是这样。

    纪岑安什么都没做,只身在楼上待到日上三竿才起,兀自捣鼓自己的事。

    午间时分,这人面无波澜外出,续上前两天的工作面试。还是决定要去那家饮品店,陈启睿说那边在招短期工,待遇条件过得去,比酒吧强。纪岑安和负责人线上联系过了,饮品店让她过去一趟,要当面看看,合适的话明天就可以培训上班。

    进驻学校的那家店是一家自创品牌,专卖咖啡和自创饮料,规模不算大,可装潢很不错,文艺范儿十足。

    面试的地址不是别处,正是理工大学附近的z大,南迦的母校,也是南迦定期回去并资助捐赠的地方。

    陈启睿前几天就讲了的,招聘负责人也说了,纪岑安早都知道。

    那里没必要避嫌不去,何况饮品店所在的店铺位置隐蔽,设在艺术活动中心的底楼,环境清幽安静,顾客大多都是低调的学生党,加之店里的饮品平均单价售卖价格高于二十,一般也没啥回头客,在那里工作定然不容易被注意到。

    相对而言,学校的人流量哪怕大得多,可远比鱼龙混杂的酒吧和网吧安全,竟然是个不错的去处。

    应聘很顺利,当天就拍定。

    负责的那位是饮品店的店长,投资的老板未现身,据说正主远在国外,没精力打理这个,全权交托给店长管了。

    似乎店老板投这家店也是z大的毕业生,投这家店不图赚钱,纯为年轻时的情怀买单店老板还是学生时就总想着在校园里开一家饮品书屋店,希望以后都能多多接触青春少艾的面孔,但可惜后来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对曾经的预期生活早已分身乏术,抽不出空。

    说白了,人家有钱烧得慌,为了满足表面的自我追求而赔钱做生意,花票子买开心。

    店长滔滔不绝地唠叨了快二十分钟,介绍自家的情况,再花半小时探纪岑安的底,但不关心她的身份之类的,只在意她的能力本事,做没做过类似的工作。

    弄得像在进行专业的精英选拔,极其正式。

    去面试的只有纪岑安一个,不见其他身影。

    纪岑安有问必答,略掉不该讲的,其它方面都招式了说。

    没太多经验,不会做饮料,可以学。总之就这态度,不玩花里胡哨的话术。

    交流完毕,店长直接把对她的不满意摆在脸上,听得直皱眉。然而到了最后,许是招不到其他员工,对方还是录用了她,告知短期工的待遇:不签劳动合同,工资周结,一天工作八小时共150元报酬,如有加班则另算。

    由于是短期工,店里不会为之买保险那些,所以在工资上拔高了一丢丢,另外也允诺了每天包两顿饭的条件。

    上班时间是两班倒,短期工上晚班,下午两点开始到晚上十点结束。

    员工的工作待遇不是店长做主定的,是由那个所谓的老板安排。

    店老板在这方面上看起来就不合格,整个一生意小白样,典型的人傻钱多。给员工的待遇偏高了,堪比做善事,寻常的饮品店大多数都没这个数。

    报完条件,店长问纪岑安的意思,让赶快做决定。

    不着急拿下这么好的就业机会,纪岑安镇定道:“我要先想想,晚上给你答复。”

    明显没料到她会犹豫,别的应聘者要是碰上这条件,百分百都答应了。

    店长当时就怔愣了半秒,随即又恢复如常,不甚介意地说:“可以。不过如果晚点有别的人来了,遇到更合适的,我这边就不会留位子了,你尽量早点给答案,今晚十点前,行吗”

    纪岑安颔首,说:“嗯,好。”

    面试到这儿就结束,至此分别。

    纪岑安没在外面久留,转而又带上暗处甩不掉的保镖,坐公交折回去。

    陈启睿打电话问结果,得知她竟然还挑挑拣拣的,冲着这边就尖酸刻薄损道:“这天儿也没下雨,昨晚洗澡脑子进水了”

    纪岑安不恼,随便骂。

    陈启睿怒其不争,恨不得帮其答应。

    几千块钱是没多少,可能稳当拿几千块钱的工作也没多少,他们都是摸爬打滚一路混过来的,清楚这份活计很适合纪岑安,别的店应该找不到类似的了。

    劳力付出是最不值钱的,没技术含量,赚的都是辛苦费,外面干这一行的,多的是两三千一个月。陈启睿不理解纪岑安的想法,分明是她自己要去面试,现在又模棱两可的,简直拎不清。

    “要不是阿冲她让看着你一点,鬼才管你。”陈启睿急性子,张嘴就说,“我跟你讲,你别作天作地的,赶快应下,明儿咱俩一块儿过去上班。”

    语罢,又骂骂咧咧,直言她毛病一堆,不识好歹。

    陈启睿就是冲天炮,一点就往上蹿,烦人得很。

    纪岑安将手机音量外放,由陈启睿在对面发疯,始终那个死样。

    处在客厅另一边的赵启宏往这儿看了眼,将二人的对话收进耳中,明面上不显,不干涉这些,可走开之后,私下里还是将事情报给老宅的那位听。

    纪岑安坐在沙发上,一会儿,挂断电话了才收起手机,余光朝那边望去,看得出赵启宏要做什么。

    都是她以前用过的招数,不可能不清楚,全都明白。

    现在南迦待她的方式,不及她当初的十分之一,差远了。赵启宏那点小动作,都不用纪岑安细心观察,一早就暴露了。

    赵启宏到后院里打的电话,出去了几分钟,而后没事人一般进来。

    再回到客厅时,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又上楼了。

    总觉着哪里怪怪的,赵启宏心下稍疑惑,招来一名帮佣问问,可没能发现异常。

    “算了,没事。”赵启宏说,怕纪岑安突然下来,随后支开帮佣。

    城东老宅,南家。

    借着老太太办寿宴的机会,南父将四个子女都叫了回来。

    除了南迦这个排在中间的,另外还有老大,以及一对龙凤胎也都来了。四个子女都处于成年工作的年纪,龙凤胎是最小的,但年龄也二十有五了。

    南家是偏向传统的大家庭,每次的全成员集体聚会都会比较正式严肃,谈的时间也会很久。

    家里其他人都在用心商量,不止聊寿宴,也在讲着一些与之无关的话题。

    比如各人近期的动向,比如职场生意。

    南迦以前多少会参与一二,很多时候不发表见解,但会听一听,她今晚却融入不进去,心神不定,根本不在意亲爸和兄弟姐妹在说什么。

    白日里工作太累,家里也乏味无趣,这样的场合本来就没多大意义。

    家庭会议进行到一半,南迦抽身离场,到外边吹吹风,顺便接个电话,不想听了。

    这人一语不发起身,不知会一声,亦没有解释,无视桌上其余家庭成员的存在,好似拿他们当空气。

    被孩子这么当众轻视,南父脸色有些难看,可到底没怎么样,还是忍着了。

    今时不同以往,现今的南迦才是家中分量最重的那个,早已不是当年必须听大家长摆布的温柔女儿,近两年在场的都得仰仗她过日子,可不能再对其呼来唤去的了。

    龙凤胎各自对视一眼,心知等会儿估计又要翻天,双双鹌鹑似的装死。

    唯有老大的哥哥与南父同一立场,面上的表情转阴,不自觉收紧拳头。

    南迦是愈发没规矩了,越来越不像这家里的一份子,相处起来比外人还陌生。

    若不是这家里还有个老太太在,老人家能治得住南迦,恐怕南迦一年到头连老宅的大门都不踏进来一步。

    她五年前都还好,很正常,也就这几年大变样老大南俞恩沉了沉脸,等南迦走出去了,才隐忍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教养的东西。”

    龙凤胎面面相觑,小弟在桌下轻踢三姐的腿,大气不敢喘一口。

    南俞恩这么骂女儿,南父都不护一下子,宛若认同儿子的观点,他强行压住怒火,极力缓了缓心境,接着猛地拍桌子,指桑骂槐训斥动来动去的小弟:“坐不住就滚远点,不要在这里碍眼”

    声音不大,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小弟正襟危坐,没敢顶嘴。

    没南迦的底气,更没那本事。他低下头,小声说:“是我不对,抱歉。”

    可惜南父还是看不惯他那个窝囊样,不能朝当事的撒气,抬手一耳刮子就抽小弟脸上,当场把小儿子的脸扇得通红,登时就微微肿了。

    小弟捂住脸,受气包地坐着。

    任打任骂,不还口不还手。

    越是传统的家庭越讲求规矩,天底下只有老子打儿子的份,没有儿子还击的道理。

    一大家子压在上头,小弟受完打,晚点还需要单独向南父敬茶认错的。这是该有的流程,家里向来都是如此。

    今夜在这儿的还有南妈和老太太,俩女人都在。

    眼看着小弟挨打,南妈心疼归心疼,可没上前阻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缸烂泥浑水里容不下白净,掉进去了都会染上污浊。

    屋里的会议持续了两三个小时,迟迟不结束。

    南迦没再进去,在花园里转了两圈,侯着老太太出来。

    老太太打小就疼惜这个孙女,对她的宠爱远超其他几个孙辈。老人家是这家里唯一的温暖,比南父他们正常多了,那是个知心暖意的老太,乐观,慈祥,对谁都好,尤其待南迦关怀备至。

    老太太很晚才出来,晓得南迦在那里,拄着拐杖就独自到这边,挨着孙女坐。

    不像对南父那样,南迦对老太太很是尊敬,人来了就喊,打个招呼。

    老太太和蔼笑笑,先宽慰她:“别跟你爸计较,不要往心里去。”

    南迦看看老人家,抬手扶了扶。

    “不碍事,不用。”老太太说,坐稳了就问问孙女的近况,关心几句,“最近都没见你回来,怕你忙,我和你妈都不好过去打扰你。”

    南迦说:“这阵子业务多,过些天会轻松些。”

    抓住她的手握着,拍拍手背,老太太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忙点好,拼事业,以后有出息。”

    祖孙俩没太多的聊头,讲来讲去就那些家常话,没什么意思。

    但南迦也不觉得无趣,陪着老人家,和老太太多待些时间。

    差不多了,老太太还是惯例讲到徐行简,问及对方。

    南迦却没话了。

    老太太门儿清,可仍说:“他人蛮好,看着长大的,两家也知根知底。”

    南迦不反驳这一点,回道:“你之前讲过了。”

    老太太莞尔,说:“年纪大啦,记性差,又给忘了。”

    南迦说:“上次回来的时候讲的。”

    “这样”老太太说,见她不想谈这些,又把话锋转开,让再留下来住一晚。

    南迦没答应,“明天公司有事。”

    老太太有些失望,可亦没怎么样,理解她辛苦。

    不过老人家终究还是惦记着那点事,到最后又拐回徐行简身上,说:“你妈也中意他,其实很好了,合适。”

    有的道理讲不通,争论多少次都是徒劳,没用。

    回来一趟就够多事了,南迦没心情再辩解,点到即止,听完就过。

    原定是要在这边再歇一夜,但至此也没那必要了,留下来反而多生嫌隙。

    南迦自己开车走了,南父和南俞恩等人火冒三丈,被她大逆不道的出格行为气得半死。

    南父心脏不好,早先那一出就够他受的了,再来这么个刺激,他急眼了,梗到胸口发疼,险些栽倒摔地上。

    家中人仰马翻,实在不可开交。

    南迦看不到这些,眼不见心不烦,开车驱往汉成路的房子方向。

    行至中途,又调转车头,向回折。

    但不是回老宅,而是从十字路口转向北苑。

    车子到北苑已将近半夜。

    圆月的夜晚路上映着银白的光,深远的道路成了一条老长的灰色。

    别墅里清净,赵启宏他们歇得早,唯有二楼的那位还没睡。

    纪岑安倚在软和的座椅靠背上,抵在那里。

    不知是巧合,还是料到对方会回来,所以才这么等着。

    南迦推门进去,再反锁,走至跟前。

    茶几上放着空酒杯,那瓶罗曼尼康帝所剩无几,快见底了。

    纪岑安酒量挺行,这样都没醉,还能抬头看向南迦,起身,开口说:“以为你不回来了。”

    眸光随之移动,南迦问:“怎么”

    站在那里,没躲开,由她挨近。

    纪岑安上去就稍低头,漂亮的长眼半合,嗓音因酒气而喑哑,说:“没怎么”

    呼出的气息落到南迦唇上,暖热,湿润,带着一股浑浊不明的意味。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