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走了一趟, 伤口还没痊愈,浑身都快散架了。
这人是真的痛,不是装样子。
不止痛, 还虚软得厉害,蔫巴得很。
坐着打不直腰背,纪岑安艰难动了动, 又倒在南迦怀中,侧脑袋枕着她的肩膀。
将自个儿都交由对方一般,依靠着南迦。
南迦顺势扶着纪岑安, 抬手搂住。
不是一把箍紧那种, 而是中间隔着距离, 只把手放纪岑安腰侧。
以免不小心碰到纪岑安的伤口,直接就避开了。
“晚点让医生再给你看看, 不要乱动。”南迦说, 另一只手还搭在纪岑安锁骨上, 理顺被压得起了褶皱的衣领子。
纪岑安唇色还是苍白的,不见一丝红润。刚醒来不久, 她身心都乏累,小声说:“没动, 我就挨着你。”
南迦用脸蹭她额角:“先歇一歇, 缓缓。”
纪岑安应下,问:“我这次睡了多久?”
南迦回答:“算上今天, 将近十天了。”
纪岑安接道:“有点久了。”
再嗯了一声, 南迦说:“中间还病危了几次。”
纪岑安宽慰:“别担心。”
南迦:“已经担心过了。”
纪岑安闭上眼睛, 感受南总身前的温度, 停了半秒, 主动贴贴南迦的脖子, 压低声音:“现在没事了,还是好好的。”
南迦没接话,一下又一下地揉着纪岑安的胳膊。
病房里还有外人在,她们只是凑近抱会儿,不做多余的。
有一搭没一搭聊两句,讲着一些有的没的。
老半天,南迦轻轻说:“没事就行……”
趁机再在南迦锁骨那里磨磨,纪岑安倒是自觉,顿了顿,语调很是缓和,保证道:“不会有第二次了。”
分别了一些天,双方都收起了难以磨合的刺角,也绝口不提不愉快的方面。
纪家、裴家,艾加公司,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和事,暂且都被搁置。
纪岑安一句不问,再度经历了一回生死,现今全然没心力管了,不在乎结果如何。她的心思都在南迦身上,当前只容得下这么一个人,掺杂不进另外的。
南迦也大差不差的,都是一个做法。
“你还得在这里住一阵子,要在这边养伤。”南迦说。
纪岑安颔首:“知道了。”
南迦添道:“我也不走,也留这儿。”
纪岑安:“听你的。”
“接下来应该还要继续观察几天。”
“行。”
南迦大致讲着安排,都是些有关纪岑安治病的事宜。纪岑安挺听话,一概答应。
一旁的护士见怪不怪,有时望这边瞥一眼,但不打搅两人。护士正在检查仪器,顺道记录数据,一会儿再帮忙送药过来,等到时候合适了再插嘴,叮嘱病人到点了记得吃药。
即便口头上还不算非常正式地公开,可大伙儿也都清楚她俩的关系了。护士把注意事项交代给南迦听,没找别的人,也懒得通知护工。
南迦靠谱,一概都遵照医嘱来。
纪岑安抬抬眼,一边嘶了一声,无意间碰到伤口,又疼得咧了下嘴,一边旁观南迦和护士的交谈。
南迦细心,挺会照顾病人,之后还帮着护士搭把手给纪岑安换药。
真就陪着度过,哪儿都不去。
主治医生他们几个半个小时后又过来,还是观察检测,试试纪岑安苏醒后的各项机能反应,怕哪里还有问题。
病人醒了不代表治疗成功,后续还有一系列检查。
治病的事得交给专业人员,南迦掺和不了,中间出去了一次,带点要用的东西进来。
这期间邵予白和薛老板来了,到这儿探望。
病人需要休息,邵予白没能进去待太久,两三分钟就被请出来了。
不过俩旧友仍是说上了话,随口聊聊。
知晓邵予白也在,纪岑安没精打采瘫着,定定瞧着邵予白。
一时半会儿没吱声,不晓得该怎么开口。
邵予白反而不见外,还像当年那般,一副没事人的架势,斜眼瞧她。
无所谓的样子,不像原先那么焦灼了。
不清楚自己昏迷时的细情,更无从见到邵予白之前的作为,纪岑安看了邵予白一下,憋了半晌,冲邵予白道谢。
邵予白似乎不太能接受,不冷不热的:“用不着。”
难得温和一回,不至于一见面就红脸争执。
自知这次是欠了邵予白一个大人情,纪岑安没有太多可说的,嘴里就那么几句。比起对着南迦时的依赖,她现在挺会处事,问了问邵予白的近况,关心国内的动向,没多久再谈及自己的遭遇。
随口讲讲,但言简意赅,三两下就把前因后果理明白,连同遇到纪家父子后的经历也一并讲了。
交代得有条有理的,思路清晰。
彻底将邵予白放在同盟伙伴的这一方,把所有的都放心交予邵予白。
像是很信任邵予白,可又带着点假装不懂的意思。
故意不去深究某些细节,顺带就揭过。
刻意的,给各自一个台阶下。
可惜邵予白不领情,拆台地问:“没了,就这点?”
纪岑安履行原先承诺过的条件,说:“东西我寄给阿奇了,等你回国,他会去找你。”
允诺了要用项目做交换,说到就做到。
然而邵予白要的不是这个,本来也不在乎。她盯着纪岑安,眼神里藏着教人看不懂的情绪,可似是早就预料到纪岑安会这么没良心,倒没觉着伤心难过。
有的事情改变不了,做再多都没用。
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起初就注定了的。
纪岑安把某些感情分得挺开,一码归一码,绝不搅和到一块儿。
邵予白冷眼瞅着,挑挑眉,直白问:“有必要撇得这么干净,是以后都不想再跟我有牵连?”
纪岑安说:“这次多亏了你。”
邵予白不满这个回答,却也不与之计较算账。
许是顾及着纪岑安还没恢复,不愿在外面争论这些,又许是习以为常了,不去自讨没趣,非得揪着那个显而易见的的事实不放。
薛老板到这儿待了不到十分钟,仅仅来看看,不做久留,至此就算是搞定了这边,后面都不现身了。
两边的交易到此为止,是时候中断了。薛老板只需要向王女士交差,那是另一桩交易。
至于大家还得配合两国警方,那又是其他的了。
邵予白没跟出去送送薛老板,心情不好,留着朝纪岑安“撒气”。
“你先前见了薛老板?”邵予白好奇问。
纪岑安承认:“找他帮忙,需要他联系国内和稳住这边。”
邵予白说:“这次他愿意作证。”
“嗯。”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此次计划的大功臣非薛老板莫属,全靠他在暗中操作,也是他找关系帮南迦,这才赶在千钧一发之际领着瑞士警察找到废旧仓库。
纪岑安点头,不瞒着。
忽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邵予白生出些许别扭的恼火,可发作不出来。她静静望着纪岑安,神色愈发复杂,搜肠刮肚半晌,转而拐弯抹角问到纪岑安的伤。
纪岑安说:“恢复需要一段时间,可能会留下点别的毛病。”
邵予白惯会讨嫌,张嘴就挤出一句:“正好,长长记性。”
纪岑安对这话不生气,应道:“是。”
不耐烦地转开视线,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打算,邵予白敛起表情,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不显露在外。大小姐要面子,从未向纪岑安低头一次,这回自是不例外。寻了个借口,说是还有事,要去见谁,邵予白走了,直到行至门口都不回头。
病房内的纪岑安亦不挽留,眼看着她走远。
病房里得以清净一会儿,未有打扰。
南迦是在邵予白离开后才进来,恰恰错开了。
偏就是那样巧合,只差两分钟。
纪岑安有心无心说了一嘴,但南迦显然不上心这个,没接话茬。
像是在乎,可不是特别介意。
挺意外南迦会是这个回应,纪岑安不大确定。
南迦说:“专心养病,等后面再谈。”
纪岑安一根筋:“现在还好,没感觉哪儿不对。”
瞄她一眼,南迦端来一杯水,让就着赶紧吞药。
脑部的淤血是个问题,这事儿还没解决。纪岑安的自我感觉不顶用,得看医生怎么处理。
一直是南迦守着。
到病人转入普通病房了,还是南总亲力亲为地照看。
枪伤的恢复很慢,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愈合。
纪岑安挺迟钝,到现在了才后知后觉自己腰侧将会留下一处很难看的疤痕。
新一轮的换药还是护士来,南迦在旁边搭把手。
纪岑安仰躺朝上,目光落在南迦身上不挪开,等到护士出去了,状似不经意地问:“吓人吗?”
南迦反问:“什么?”
“伤口,是不是很难看?”
“没注意。”
纪岑安说:“那就是不好看。”
转向这儿,南迦寡言少语,突然就沉默了许多。
嘴皮子张了张,可始终没声。
纪岑安心大没发现:“等回国了,弄个纹身遮盖,怎么样?”
南迦给不出意见。
纪岑安自顾自说:“估计也挡不住,作用不大。伤口好像深了点,后面多半要做修复手术才行。”
还是得不到搭理。
讲完了,当抬头望向南迦,纪岑安住嘴,这才不说了。
慢半拍看出南迦的奇怪,南迦没她这么坦然。
四目相对,心头都蓦地一软。
纪岑安停下,安生了。
南迦低垂眸子,酝酿片刻,喑哑道:“我那时候……很怕。”
喉咙里发堵,纪岑安一会儿才启唇:“怕什么?”
“往后你不在了,”南迦眼神都是黯淡的,“我又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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