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刚推开门, 林静就看到宋玉萍站在陈家门口敲门,疑惑问“你找文丽有事”
“她不是今天要试岗吗我喊她一起出门。”宋玉萍嘀咕道,“怎么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该不会是起晚了吧”
“应该不会吧”林静说着走到宋玉萍身边, “我昨天说过让她七点半到托儿所, 她应该早就起来了啊。”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 林静觉得沈文丽不是不守时的人。
“那可能是她已经到托儿所了。”宋玉萍想反正从这到托儿所就两分钟的路, 现在过去没看到人再回来喊也来得及, 就跟林静一起出门了。
路上宋玉萍问起林静比试的事“竞争保育员的有两个人, 可托儿所总共才六个孩子,你是不是得分一下谁带谁不然到时候乱起来。”
“是要分一下, 但不分孩子。”见宋玉萍疑惑, 林静解释说,“我打算让她们俩错开试岗, 一个人管一的上午,另一个人管二四六的上午, 下午由我给孩子们上课。”
宋玉萍琢磨片刻,也觉得林静这样安排好, 就是有点疑惑“那你怎么今天把人都叫到了托儿所”
“刚开始嘛,我打算把人聚齐说清楚比试规则,正好待会家长们要来送孩子, 让他们做个见证, 周六投票的时候也是,我打算选在放学家长接孩子的时候,”林静说着想起来, “对了, 到时候供销社如果不忙, 也麻烦您帮忙问下同事, 她们愿意来看是最好的。”
因为家属院种菜的不多,所以六点到七点半是菜市场的客流高峰期,菜市场的人基本都要忙到八点以后才能下班。供销社则不同,虽然下班后顾客会稍微多一点,但基本不会突破个位数,而供销社里售货员加上管进货的老何总共有五个人。
宋玉萍稍作思考便说“行,到时候我再叫两个人一起去给你见证。”
林静想学生家长除了敏敏妈妈下班晚,其他人应该都能留下看投票,这就有四个人,再加上供销社三人,后勤齐主任也说要过来,到时候她再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空,应该能凑出个十人见证团。
说话间,林静听到前面传来孩子的哭声,那声音有点耳熟,便跟宋玉萍说“是不是有孩子在哭”
宋玉萍竖起耳朵听了听“应该是谁家孩子在哭闹吧”
虽然家属院里的军嫂大多有工作,每天五六点真是更早就要出门上班,但没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的军嫂也不少。没工作,孩子又小的话,睡到七八点钟起床是很正常的事,而小孩子起床的时候最容易哭闹,这个点听到孩子哭声也不奇怪。
林静想想也是,和宋玉萍继续往前走,结果刚穿过楼栋之间的马路走到外面空地,她就看到了被方亚兰反抱在怀里哇哇大哭的赵向北。
听着耳边赵向北哇哇的哭声,方亚兰心情非常糟糕。
刚才她以为赵向北是闹脾气不肯走路,所以拉扯的时候力道稍微大了点,结果这不省心的孩子竟然是走路的时候睡着了,被她那么一扯,整个人往前扑去。
得亏家属院纵横的马路上都铺了地砖,路面上没有大块的石子,所以赵向北没磕破头,只磕掉了一颗牙,再就是额头鼻子和嘴巴有点擦伤。
虽然牙掉的时候带出了血丝,但没怎么大出血,至于他脸上的擦伤,除了嘴唇出了点血外,其他地方只破了点皮,方亚兰觉得是不严重的。
再加上快七点半了,方亚兰急着去托儿所,就用手帕随便给赵向北擦了擦脸,哄了他两句就想拉着他往前走。结果这小子跟没受过伤一样,只知道嚎啕大哭,她怎么拉都不肯动一下,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虽然不算上班上学的高峰期,但这时候家属院来往的人也不少,前后脚的功夫,就有三四个人问她怎么回事。
方亚兰哪敢说实话,后妈难当,她都快把三个孩子捧天上去了,院里都有人说她对孩子不好。要是知道她把赵向北弄伤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嚼舌根,就含糊说他走路不小心摔伤了。
好在这年头看孩子不像后世精贵,赵向北今年四岁进五岁,在一般人眼里他完全能自己走路,没想到方亚兰身上来,只说他磕成这样最好赶紧去医院看看,虽然是男娃,但脸上留疤也不好看,又让她赶紧哄哄孩子,让他别哭了。
方亚兰怎么不想哄孩子了,她是哄不住啊
焦头烂额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口袋里还有两颗大白兔奶糖,赶紧拿出来剥开一颗塞进赵向北嘴巴里。
奶糖甜味流入喉咙,赵向北的哭声终于止住了。
方亚兰松了口气,也不指望赵向北自己走了,认命地把他抱起来。
别看赵向北看起来瘦巴巴的,人是真沉,方亚兰在家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但重活她是真没怎么干过,力气不算小,但跟那些生养过单手能抱奶娃娃的完全不能比,更别提赵向北这种半大孩子。
半蹲着抱住赵向北后,方亚兰都没能站起来,好在她反应快,及时调整姿势,两人才能继续往前。
只是吧赵向北这小子忒不老实,嘴巴里有糖的时候还能管住眼泪,只鼻子一抽一抽的。等奶糖嚼巴完,他就又嚎起来了,吵得方亚兰脑瓜子疼,没忍住给了他屁股一下说“别哭了,待会到了就给糖你吃。”她实在抽不出手喂赵向北奶糖了。
可小孩哪管这些啊,更何况赵向北刚摔断了一颗牙,有糖的时候还能忍着点,没糖就忍不住了,边哭边喊疼。
哭着哭着突然看到后面的林静,便张开手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用漏风的嘴巴喊疼。
因为方亚兰快林静半个广场的距离,所以刚开始林静看不清赵向北的脸,只知道他在哭,却不知道他受伤了。
直到在供销社门口追上方亚兰,赵向北也放下了擦眼泪的双手,林静才看到他脸上到处都是擦伤,昨天还好好的门牙也掉了一颗,便叫住方亚兰问“向北怎么了”
方亚兰正被赵向北哭得心烦意乱,听到林静的声音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说“能怎么了不就是摔了一脚吗,就他爱哭。”
听到方亚兰的回答,宋玉萍脸色都不好了,这是当妈的该说的话吗
哦,她忘了,方亚兰只是后妈。
宋玉萍冷着脸说“那你就任他哭还不赶紧送的医院去看看。”
冲动过后,方亚兰已经冷静下来,虽然这场比试的裁判是托儿所的孩子们,但林静教了他们几个月,她的态度说不定会影响到孩子们的投票。
再加上齐主任的告诫,方亚兰暂时不想跟林静起冲突,便说“我是想带他去医院来着,但今天不是头一天试岗吗我就想先去托儿所看看,等待会没事了再送他去看医生。”
宋玉萍和方亚兰说话的时候,林静已经走到赵向北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两句过后说“向北张开嘴巴,让老师看看你的牙齿好吗”
方亚兰觉得赵向北不听话,但小家伙到了林静面前挺乖,流着眼泪张开嘴巴的时候还不忘撒娇“呜呜呜疼”
“乖,很快就不疼了。”林静用大拇指轻轻顶着赵向北另外一颗门牙,低头观察着他门牙掉后的牙龈。
人在吃糖的时候会不自觉吞咽,从而分泌唾液,而随着吞咽的动作,这些唾液又会伴随着糖果的甜味流进喉咙。因此,赵向北掉落门牙的牙龈上已经不见血丝。
但血丝被舔走了,因为撞击导致门牙脱落留下的肿胀不会轻易消失林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向北的门牙什么时候掉的”
刚才有好几个人看到赵向北掉落的门牙,所以方亚兰没打算撒谎,说“就刚才摔的。”
看完门牙,林静又去看赵向北脸上的伤,看着都不严重,但地上人来人往,细菌肯定不少,便说“你先带向北去医院看看吧。”
方亚兰一听急了“没事,我先去托儿所跟孩子们打声招呼,等见过人就带他去医院,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前天晚上不才跟孩子们见过”方亚兰可不仅是见了孩子,她是恨不得把林静的工作都抢了。
方亚兰想那怎么能一样,当时她还没转过弯来,忘了跟孩子们和家长介绍自己的新身份。但这话不好跟林静,便含糊道“怎么说今天也是我头一天试岗,我总不能缺席吧”疑心林静不想让她跟孩子们多相处。
林静哪能看不出方亚兰的小心思,但赵向北脸上全是伤痕看着可怜,她没心思跟方亚兰掰扯,直接说“我今天叫你们过来,只是想当着全体学生和家长的面公布你们比试的规则。”
把刚才跟宋玉萍说过的规则重复一遍,林静说“如果你今天一定要上班,那待会我让沈同志送向北去医院,这星期你就一上午来,她二四六,没问题吧”
方亚兰眼珠滴溜转起来,心想虽说一,二四六都是三个半天,可其中差别大了去了,如果她选一,到周六下午投票就有一天半的时间见不到孩子们。
对大点的孩子来说,一天半见不着不算什么,但三到五岁的孩子忘性可是很大的,她前面跟孩子们相处再好,过了一天半,说不定他们就忘记了。
相对的如果她选二四六,周六上午还有机会和孩子们培养感情,到下午投票的时候就很有优势了。
方亚兰觉得林静肯定也清楚这一点,不然她为什么安排她上一上午的课
这么想着方亚兰不再犹豫,虚笑道“要不我还是送向北去医院吧,听他哭个不停我今天也没心思上课。”
说这话的时候,方亚兰还有点担心林静会不愿意,但好在她没多想,直接点头说“行,那你们赶紧去医院吧。”
林静说完又摸了摸赵向北的脸,给他擦干眼泪说“向北,你先跟”想到小家伙平时对方亚兰的称呼,林静语气微顿,“亚兰阿姨去医院上药好不好”
听到林静的称呼,方亚兰脸色僵住了,心里又给她记了一笔。
但赵向北不知道方亚兰心里的想法,在她怀里哭喊着说“不要去医院,不要亚兰阿姨,要静静老师呜呜呜”
方亚兰脸色更僵了,但顾忌着形象,还是扯出僵硬的笑容说“向北乖,等去完医院”她咬住牙龈,艰难开口,“阿姨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但赵向北可不是一句买糖就能收买的孩子,丝毫不为方亚兰的话所动,依然哭个不停。
宋玉萍看得心有不忍,提议说“要不让静静带他去医院吧”
方亚兰本就不希望继子太亲近林静,他哭嚷着要林静就够让她扎心了,哪里肯让林静带他去医院电光火石间,她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块奶糖,连忙侧过身子说“就不麻烦林老师了,我口袋里还有颗奶糖,麻烦你帮我拿出来喂给向北,他吃了糖就好了。”
这话是对着宋玉萍说的,而宋玉萍虽然因为这两天的事对方亚兰印象不太好,又怀疑她这是不放心林静的托词,但孩子是无辜的,赵向北本来就受了伤,又哭得嗓子都快哑了,看着实在可怜,便顺着方亚兰说的从她口袋里找出奶糖,剥开糖纸喂到赵向北嘴里。
别说,方亚兰其他地方不靠谱,这次倒没说假话,奶糖一进嘴,赵向北的嚎啕大哭就变成了抽抽噎噎。
眼泪好歹算是止住了,宋玉萍松了口气说“那你赶紧送孩子去医院吧,看这小脸摔的,让人看着怪难受的。”
“没错”
方亚兰没了后顾之忧,也怕林静跟自己抢孩子,不等她说完留了句“那我先带他去医院了”,便加快脚步往大门去。
看着方亚兰的背影消失在家属院大门外面,宋玉萍摇头叹息说“就方亚兰这不把孩子当回事的态度,家属院里其他人还说她这后妈当得好,唉,孩子们可怜啊”
林静不想多聊方亚兰,淡淡说“有其他人衬托吧。”
宋玉萍一想还真是,家属院里还有一户姓罗的重组家庭,罗副营长前头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了,因为孩子小没人照顾,孩子刚半岁罗副营长就再娶了。
新娶的这媳妇刚随军的时候看着还挺好,热情爱笑,对孩子看着也挺好。结果随军没两个月,就暴露出真面目了,开始打孩子。有次宋玉萍看到孩子袖子撸起来后的手肘,青青紫紫全是掐痕,那真是让人心疼。
想到这,宋玉萍叹了口气说“难怪都说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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