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日集宴5

    场中所有人, 包括十位评审官,都齐齐抬起头,看向颜齐, 神色不一。

    颜氏这边的五位评审官自然没有什么惊讶, 另外五名评审官则缓缓朝颜齐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严格来讲, 他们清流派文官和颜氏并不是一路人,但今年春日宴,颜氏愿意回归文官集团, 而不是帮助恶名在外、好武好战的太子, 还是令他们感到欣慰的。

    樊七原本蹲着, 此刻瞪大眼,不敢相信的腾地站起。“不可能, 颜齐公子怎么会”

    十方抱剑而立,凉飕飕道“现在大哥总该知道, 我所言非虚了吧。”

    大弟子赵衍青巾素服, 侍立在左相即墨清雨身后, 俯身道“师父,今年没有颜氏偏帮太子府, 太子府恐怕没多少胜出机会了。”

    左相即墨清雨和隋衡在朝堂上水火不容, 举世皆知。赵衍以为, 即墨清雨应当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不料即墨清雨冷笑一声“你以为颜氏是什么好东西,颜冰自负自大惯了,如今逞威风都逞到春日宴上来了, 呵, 老夫倒要看看, 他这只螃蟹能横行到几时。”

    “还有你身为大师兄, 平日不专注功课, 克己修身,连篇像样的文章都做不出来,竟瞎操心些没用的事,再敢妄议朝政,立刻滚回府中抄课业去”

    他嗓门奇大,丝毫不避讳对面还坐着颜冰本人以及一众宽袍博带的颜氏子弟,就这般当众训斥自己的大弟子。

    赵衍已经年近三十,且在外已是大儒级别的名士,不免耳根一红,低声认错。

    颜氏子弟虽有面露不忿者,觉得即墨清雨太过嚣张聒噪,颜冰却老神在在的坐在椅中,微垂着眉眼,毫无反应。

    赵衍小声转移话题“今年士子云集,还有许多江南才俊,师父也许能挑到一个中意的弟子。”

    即墨清雨目光挑剔,已经很多年没有招收新弟子。赵衍时常怀疑,师父老人家是看他们这些人已经看腻烦了,所以才经常斥骂他们不知上进。赵衍十分希望能来一个新的小师弟,分担一下他们的压力。

    即墨清雨再度冷笑“熙熙攘攘,皆为追名逐利,能有几个是专心学问的。”

    赵衍便不敢再说话。

    江蕴寻了一个阴凉处,铺上坐席,整衣坐下,静静打量场中情况。

    第一场文章类比试即将开始,各国文人士子大多已经入场,只差太子府的人还没露面。今日没有比试的,则如他一般,坐在场下围观。

    江蕴看到了卫筠,也看到了洛凤君。

    只是洛凤君腕上缠着一圈纱带,并没有带那把从不离身的古琴,面容一如既往的孤高冷傲,仙鹤一般坐在独坐在一颗柳树下。

    虽有树荫,日头依然很厉害,十方带了伞过来,撑在江蕴上方。江蕴说不用,请他坐下,问“没有颜氏弟子,你们殿下打算如何获胜”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十方道“殿下还有陈军师,且已让陈军师招揽了一大批擅长六艺的人才。”

    果然如此。

    江蕴已经猜到,隋衡敢壮士断腕,借春日宴之机与颜氏决裂,将颜氏一军,是要组建属于自己的文官队伍。

    陈麒曾是昔日江南第一文章高手,在隋都没有根基,想要仕途通达,只能依靠隋衡这个太子的提携,这是世间最理想的君臣关系。

    这是一步险棋,一旦失败,隋衡恐怕这辈子都摆脱不了颜氏的阴影,一旦成功,第三股文官力量将强势介入进隋国朝堂中,隋衡这个太子,将再不必受颜氏控制摆布。

    这令江蕴感到隐忧。

    因为这同时意味着,陈麒将真正进入隋国权利核心,成为隋衡最核心的肱股之臣,日后,可能会登堂拜相,走上权力巅峰。

    陈麒城府深沉,心狠手辣,熟知江南情况,是一条毒蛇,不仅能蚕食颜氏,更能蚕食江南、江国的毒蛇。而且,此人还对他怀有莫名的敌意。如果日后隋衡登基,陈麒拜相,以两人的野心勃勃,必将用更刁钻更狠毒的手段对付江国。

    十方以为小郎君在担忧殿下,笑着劝慰“公子放心,殿下智珠在握,陈军师又是文章高手,强强联合,未必会输给颜氏。而且,我听说陈军师招揽的那批人才里,有很多专擅六艺其他门类的奇才,只要殿下能拿下一半项目头筹,便可获胜。”

    江蕴没有说话。

    随着礼官一声唱报,太子府众人终于在隋衡的率领下走了进来。

    大约因为文试,隋衡今日未着武服,而是穿一袭墨色滚金边绣麒麟纹的束袖锦袍,红色里衬,乌发依旧以墨冠高高束起,整个人锋芒毕露,俊美张扬。

    他身后,跟着以陈麒为首的,浩浩荡荡的文士队伍。

    “今日群贤毕至,英才云集,就仰仗诸位给孤争脸了。”

    他负袖而立,笑吟吟道。

    众人拱手称是。

    颜皇后坐在高台上,看得一阵心梗,当着隋帝的面,又发作不得,只能默默翻了个白眼。

    太子府的队伍里,的确没有一个颜氏子弟,传言得到证实,众人忍不住去打量另一位当事人,右相颜冰。

    但颜冰依旧老神在在的半眯着眼,似乎已经神游天外,看不出任何情绪震荡。

    隋衡自到高台上落座,文士们依次去取牙牌入场。颜齐立在伞下,目光追随着那道墨色背影,良久,方收了回来。

    “楚公子”

    江蕴出神的时候,被一道喜悦声音唤醒。

    陈国国主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走了过来,见到江蕴,如见亲人一般“昨日就想和公子打招呼了,可惜人太多,没瞧见公子在哪里,公子一切可安好”

    陈国国主此前在陈都得了江蕴指点,一出苦肉计,将了陈麒一军,还保住了国主位,心中对江蕴感激不尽,觉得江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活菩萨。

    而且江蕴温雅脾气好,从不像隋衡其他心腹一般看不起他,这让陈国国主笃定了一定要和江蕴建立持久友谊的决心。

    大煞星的枕边人,无论何时帮他吹吹风都是好的。

    江蕴起身,与他见礼。

    陈国国主哪敢受,忙请江蕴一道坐下,道“寡人这回过来,带了不少陈都特产,等回到行宫,寡人就让人给公子和殿下送去。”

    江蕴问“国主不用准备比赛么”

    陈国国主一摆手“让他们自己比去吧,寡人不懂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酸溜溜的,听着都头疼。”

    十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而且,寡人一个下属国,风头太盛没有好处,保不齐哪天就被人暗害了。”

    江蕴神色一动,问“国主这是何意春日宴都是正大光明的比拼,评审官也都是当世名士,怎会无端害人”

    “公子难道还不知晓”

    陈国国主凑近了些,神秘兮兮道“昨日夜里,那洛国世子洛凤君在返回行宫的途中被一名醉汉调戏,还被割伤了手腕。洛凤君是声名赫赫的乐公子,一双手何其珍贵,这么一出下来,明日比试还不知如何呢。虽说这洛凤君是有些姿色,可公子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了么”

    江蕴心一沉。

    难怪方才见洛凤君腕上缠着纱带。

    洛凤君擅琴,弄弦奏乐对手腕的力量与灵敏度要求极高,洛凤君手腕受伤,很可能导致失误或直接不能上场。

    天下间的确不该有这么巧合的事,春日宴不是普通宴会,守卫森严,无缘无故怎会闯入一个醉汉。

    “那醉汉”

    “已经死了,听说醉的不省人事,在河里淹死了。”

    “不过,这洛世子的脾气是不怎么样,听说自从来到隋都,很多达官显贵都请他去府上奏乐,皆被他严辞拒绝。他说自己不是坊间伶人,不做那娱人之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摆清高的臭架子呢。”陈国国主砸吧了下嘴,道“听说洛国国君夫妇一直四处托关系,花费重金,想将这千娇万宠的世子从太子殿下手里讨回去,大约也知他性情孤傲,不善交际,容易得罪人吧,可惜殿下一直没松口。”

    “此事虽说是个意外,可寡人知道,绝不是意外,不仅如此,寡人还知道那幕后凶手是谁。”

    陈国国主眯起眼,露出抹高深笑意。

    江蕴没有继续问,心中已知道答案。

    能使出如此阴毒手段害人,无非为了挪开洛凤君这个绊脚石,拔得乐类头筹。求胜心如此大,如此迫切,只有一个陈麒了。

    等陈国国主离开,江蕴问十方“陈军师招揽的人才里,可有擅长奏乐的”

    十方只是一介护卫,对这些事并不是十分了解,便道“应该是有的吧,听说陈军师为殿下招揽了各方面的人才,乐类比试是六艺比试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陈军师应当会有所准备的。小郎君若实在担心,不如去问问殿下。”

    江蕴自然不会问。

    江蕴看着赛场上,意气风发,表面文质彬彬翩翩有礼实则心肠歹毒的陈麒,片刻之间,已经下了一个决定。

    他不能放任陈麒做大。

    陈麒太了解江南情况,太野心勃勃了,为了实现目标,不择手段,什么阴毒伎俩都能使出来。对付一个没有多大瓜葛的洛凤君尚且如此,对付江国,该如何。

    江蕴温声和十方道“能不能劳烦你去为我买一份往年春日宴的文章集”

    每年春日宴前,曲水边的书坊里都会刊印大量的往年文章集锦,供参赛学子参考借鉴。毕竟每一位评审官喜好不同,多模仿魁首和高分选手的文章风格,获胜几率更大。

    江蕴平日就喜欢看书,想看文章集也不算多奇怪的事。

    十方只是有些感动,没想到小郎君对殿下的事竟如此上心。

    十方道“公子稍待,我立刻让人去买。”

    十方买回文章集的时候,文章比试已经开始了。

    作文之地就在曲水边,文人士子可自带笔墨纸砚,甚至可自带长案坐席,在指定主题词基础上,根据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即兴发挥。一些旷达不羁的,甚至直接袒胸露乳,跪坐在草地上,挥毫创作。

    写作时间也无固定要求,申时前完成即可。

    江蕴花了半个时辰翻完了文章集,问十方“只有这些么”

    十方一愣。

    以为是自己买的版本质量不好,连忙“属下见其他学子都买的这版,才跟着买的,公子若嫌阅读体验不好,属下再重新买一本去”

    “不用。”

    江蕴抬眸“麻烦再帮我买一份笔墨纸砚。”

    最受瞩目的当然是颜氏子弟和太子府,两方文人各占据着一块水草丰美的地带,泾渭分明,并不像其他国家文人一般混坐着。

    颜齐和陈麒分别立在最前,两人都是站着书写,一个绯衣玉带,名士风流,一个沉稳老练,运豪如风,一南一北两大文章高手齐聚,无声的硝烟在场中弥漫,其他人似乎都成了陪衬,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们身上,等一个结果。

    陈麒背上其实已经湿透,额上也沁着汗,这是他写作多年的习惯,一旦投入文章创作,就因兴奋紧张而引发的自然身体反应。

    所以立在一边的仆从,除了添水研磨,手中还捧着一块方巾,不时为主人拭去额上汗珠,免得污了纸上字迹。

    江蕴捡了一个偏僻处角落的废弃凉亭,在残缺了一角的石案后坐下,铺开宣纸,蘸了墨,在几乎晚了一个时辰之后,也开始不紧不慢的书写。

    这是十方第一次见江蕴写字。

    破败的凉亭,枯黄的衰草,都掩不住小郎君清雅风姿。

    十方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字,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字体,清灵如游龙,十方问“公子是在摹写文章么”

    江蕴温和答“我在创作。”

    十方惊讶张大嘴。

    小郎君这意思,难道也是要参与比试。

    樊七恰好寻过来,他心情正烦闷,听到这句,忍不住奚落“你懂几个字,也敢大言不惭的学人家做文章。”

    江蕴没有理会他。

    安静写了一会儿,道“樊副将若无事,就过来帮我研磨。”

    樊七

    上回把他当马夫,这回直接把他当书童了

    樊七冷哼一声,瞪江蕴一眼,气咻咻再度走开。

    十方放下伞“我来帮公子。”

    十方最初到隋衡身边时,负责帮隋衡整理书案,学习过研磨。江蕴朝他微微一笑“多谢。”

    十方恍惚了下。

    即兴创作并非易事,不仅要求敏捷的才思,还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即使是颜齐、陈麒这样的文章高手,正式落笔前,也要先花费一些时间来进行构思。

    参赛者、评审官,包括隋帝和颜皇后,都要在场中待一日。中午有宫人呈上糕点,供众人食用,及时补充体力。

    临近申时,颜齐第一个放下笔,完成文章。

    仆从将厚厚几页宣纸恭敬呈到评审官面前,由评审官依次传阅。

    其他人都已经满头大汗,或奋笔疾书,或手掌颤抖,他依然风度翩翩,俊采神飞,一派世家公子风范,丝毫看不出紧张疲倦色。

    隋都有言,生子当如颜郎。

    之后,其他学子也陆续开始交出作品。陈麒是倒数第二个交的,因他行文严谨周密,每落一笔,都要反复推敲数遍。

    接下来就是评审官评审时间。

    颜齐依旧由仆人撑着伞,回颜氏子弟所在的坐席休息。

    快走到时,忽被一人拦住。

    “樊副将”

    颜齐露出惊讶色。

    樊七双拳紧握,身体紧绷,好一会儿,鼓足勇气问“公子今年为何要代表颜氏参赛”

    颜齐愣了下,旋即露出类似好笑的神色,道“我本就是颜氏子弟,代表颜氏参赛,是理所当然之事。樊副将这个问题,倒是奇怪。”

    樊七愣了下,看向颜齐的目光变得陌生,像第一次认识颜齐。

    颜齐施施然道“我还有事,就不与樊副将闲聊了。”

    他举步要走。

    “那三年前呢”

    樊七拳头捏得咯吱响,再度咬牙开口。

    “三年前,公子当真是因为生病,才不能参赛么”

    空气静默了下。

    颜齐冷冷道“你愿如何想,就如何想吧。”

    上百份文章,评审官传阅起来,也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虽是匿名审阅,但看到颜齐和陈麒的文章时,评审官们依旧不约而同露出了欣赏和肯定之色。

    因为太出色了,颜齐的文风,又别具一格,极好辨认。

    五位和颜氏有关联的评审官第一时间将最高分给了颜齐。陈麒坐在坐席上,心脏在胸腔内发出犹如擂鼓的巨响。

    他自然不寄望颜氏能给他高分,他紧密的注视着另外五名评审官的反应。

    他仔细研究过即墨清雨为代表的清流派文官的喜好,所以今年特意改变以往犀利文风,加入了许多玄学清谈类的东西。

    比如崇尚自然,追求忘我之境。

    他还特意给文章取名游仙赋,迎合对方喜好。

    另五位评审官阅后,果然都眼前一亮,表露出满意神色。但颜齐的大荒赋也很不错,他们又一向很喜欢颜齐的文风。在他们看来,大荒赋很可能将成为颜齐成名以来水平最高的文章。

    游仙赋并没有到碾压大荒赋的地步。

    他们只看文章本身,不关心参赛者身份,也不关心太子府和颜氏那些破事儿。

    五位评审官举棋不定。

    场上静谧地几乎落针可闻。

    连颜皇后都紧张的攥紧了袖口。

    除了观察评审官的举动,众人还在打量隋衡与颜冰的神色与反应。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太子府与颜氏第一场正面较量。

    隋衡神色散漫,颜冰老神在在。

    终于,排在第六位的评审官,第一个做出决定,将高分给了颜齐所书大荒赋。

    众人哗然。

    因这意味着,即使剩下四位评审官全部认同陈麒的文章,太子府也必输无疑。

    颜齐不知何时来到了隋衡面前。

    他一身绯色,卓然而立,眉眼深深,神色近乎倨傲的望着隋衡,道“我说过,殿下需要我。”

    隋衡咔嚓一声,捏碎了手中杯盏,扬眉,正待开口,一道声音忽道“这里还有一篇文章,刚刚送来的。”

    十方将玉牌和文章一起交上。

    江蕴坐得远,十方跑了好一段路,才领了玉牌,终于在评审结果前交上。

    颜齐拧眉,往评审官处望去。

    隋衡也大为不解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十方。

    他太子府哪儿还来的文章。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方才将高分给颜齐的那位评审官已激动地高声“老夫要改一下结果,将高分给这篇春日赋”

    “老夫从未看过如此精彩妙绝的文章”

    “啊,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如闻仙乐,如听妙音”

    这是清流派评审官里资质最老的一位,其他四位同时露出好奇色,迫不及待的将那篇文章拿来传阅。

    而后,同时露出惊艳色。

    今年春日宴文章类比试主题词是“众生”,大多是学子的立意都在百姓与国家命运上,颜齐的大荒赋则是描述了一个众生共存友爱和谐的理想世界,陈麒的游仙赋是用玄妙思想畅想神魂羽化登仙,探索世外仙境的美妙。

    但这篇春日赋,却没有这些高深主题,而只是用清灵温柔的笔触,描绘了春日里万物复苏,草木生灵葳蕤繁茂的画面,和其他或玄妙或高深的主题相比,反而更显得真实可亲,让人身临其境,那些字句之灵妙,仿佛让人能听见曲水河的潺潺水声。

    润物于无声。

    无声胜有声。

    另外四位评审官几乎也毫不犹豫的将高分给了春日赋。

    这反转来得太突然,众人既哗然又神色不一,不知太子府何时还隐藏了这样的高人,颜齐亦罕见的拧起眉峰。

    隋衡却突然舒展了眉宇。

    春日赋

    他笑了声,这样新奇可爱的名字,只有一个人能写出来。

    新的问题再次出现,评审官一半支持大荒赋,一半支持春日赋,达成了平局,而文魁之位只有一个,不可能分为两半。

    这种情况以前还未出现过。

    而按照规定,出现平局后,可以临时增加一个评委,那就是真正的当世大儒,左相即墨清雨。

    大弟子赵衍亲自将那篇名为春日赋的文章放到即墨清雨面前。

    即墨清雨起初皱眉,有些不以为意,觉得底下那五位老门生太没见识,太煞有介事,连个文章好坏都看不出来。

    等到大弟子将那叠写满清灵字迹的宣纸铺展在自己面前时,他视线倏地一定,神色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即墨清雨一把将文章从大弟子手里夺过来,好一会儿,忍着澎湃心潮,问“做文者,是何人”

    寻常评审官不能随意翻开牙牌,但即墨清雨可以。

    赵衍翻开牙牌,上面只写着两个字卫人,楚言。

    只是卫人,而非卫国。

    即墨清雨眼睛更亮“他不代表任何阵营”

    赵衍点头,反复确认了下牙牌信息,道“没错,白色牙牌,他以个人身份参赛。”

    个人身份参赛,便意味着不依附于任何一个阵营,无心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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