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前世四
这几天的天气都很好, 学校的操场内时常有学生在运动,茂密的树荫带来一丝凉爽,车停在临时停车位的时候, 小周注意到自家老板的注意力停在操场上。
见陈其昭打开门即将出去, 小周不由自主地提了一声“老板。”
陈其昭没说话,推开车门下去。
一辆豪车停在校道上, 来往的学生不由侧目看向这边,看到穿西装的男人下来的时候, 目光纷纷转移到他的身上。小周见自家老板下车, 跟司机吩咐了两句,远远地看到一个学校的领导过来, 急忙下车应付。
离开了车内清爽的空调, 夏日的酷热一点点攀升。
外套被陈其昭脱了下来, 随意地挂在手上, 他走到操场附近,见到场内正在打篮球的学生。大学生年轻,脸上都是还未褪去的稚嫩,炙热的太阳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 丝毫抵挡不住他们在场上奔跑。
陈其昭干脆找了个阴凉地坐着,闷热的感觉似乎渐渐走了。
他看着场上的人,年轻又充满活力。
这时候,有个篮球从场内出来, 滚到了陈其昭的脚边。
他的视线微移, 听到了场地内有学生的呼喊声, 他迟疑了一下, 把球捡起来往场地内丢去。
年轻的学生动作流畅接过球, 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谢谢”
陈其昭微微垂目,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课堂内氛围活跃,授课内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沈于淮站在讲台上,电子屏幕t里正在讲解本节课最后一个结构式。沈教授是s大特聘的教师,他的课堂座无虚席,他有非常高的专业成就,是s大这两年特别受欢迎的教师之一。
陈其昭从教室的后门进的,这节课是大课,大教室内可容纳上百人。
站在教室的最后边往前看,沈于淮的身影变得很小,陈其昭倚在门边,明明脸都看不清,可他知道沈于淮穿着的是什么衣服,包括他衬衫的扣子系了几颗。
通过教室麦克风的声音带着几分张扬,沈于淮说话的语气很平,似乎在他这个人身上没有太多的起伏,温和疏离,带在外边的永远是这样的一副面孔。
怎么说呢像是冬日的暖阳。
周围是冷的,看到的时候是热的。
陈其昭回想起刚开始接触沈于淮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他的脾气很冲,承受来自四面八方压力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的自己脾气,偶尔控制不住的时候,他会向亲近的人发脾气。
年轻的时候跟家里人横惯了,等到后来没人听他横的时候,这种脾气随着年龄阅历变得不太一样。
有人说他喜怒无常,陈其昭认为是说对了。
他确实有点毛病,也确实控制不住。
刚开始其实不是这样,两人相处的时候,他会因为公司的事抒发自己的负面情绪,也会因为商场上被刁难被折磨而情绪失控,只是他朝沈于淮发脾气的时候,沈于淮从不会反驳与争执。
那股平和的气息总能在关键时期提醒着他,像是平静舒缓的音乐,渐渐地将暴躁的起伏抹平。
沈于淮从不会在小事上跟他争吵,哪怕这件事的问题出自陈其昭自己,沈于淮总是能判断出他的情绪,等那股气过去了,再好好跟陈其昭讲道理。后来时间久了,他在沈于淮的面前再也不会冲动埋怨,仿佛见到他,就给自己套上了一种枷锁,会在爆发之前,出现一条绵长的缓冲带。
是在繁忙的工作里约他吃一顿饭,又是空闲时间里待在安静的咖啡馆。
陈其昭的耐心在这样的接
触中被养成,他以为自己的脾气开始变好了,可实际上这只是限定于某个人的特殊。该控住不住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只是在沈于淮的面前,他已经不会发脾气了。
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的焦躁好像就停下来。
即便他一无是处,沈于淮好像从来没嫌弃过。
他找不到另外一个像沈于淮这样对他有耐心的人了。
教室里有阴凉的空调,温度不低,勉强吹走了夏日的酷热。
沈于淮微微抬眼,视线停留在教室后排处,隐隐约约他看到了个人,西裤白衬,跟某个人早上出门的时候穿得一模一样。
“沈教授的课讲的东西也太多了。”
“多不好吗他讲的好多东西课本上都没有我听上过他实验课的学长说,他在实验室里教得更多。”
“啊他带研究生吗我还有机会吗”
“不知道,沈教授好像很忙,也没见他参加过学校里的其他活动,我听说有人想邀请他去作为竞赛的评委,他都拒绝了。”
若有若无的讨论声,一节课接近尾声。
热闹似乎随着外面闷热的天气,顺着无数的细缝一点点填补着阴冷的角落,一个热闹又充满活力的人世间。
陈其昭听着,既听着沈于淮的讲课声,也听着其他人的讨论声。
坐在后排的学生忽然看到了后门处站着的男人,男人随意地站着,明明穿着得体的西装,但是从对方的站姿上能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西装外套挂在他的臂弯,贴身的衬衫解开了几个扣子,一双眼睛看着前方,像是在听课,又像是在看最远处的沈教授。
学生不禁小声讨论起来,没见过这样陌生的年轻领导,但也分不清对方是谁。
终于学校内的铃声响了,更多的人注意到站在教室后边的男人。
“哇那个帅哥是谁啊”
“好像不是领导化工系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帅的辅导员吗”
“会不会是老师啊我去我刚刚看到他腕表了,好像是这个数。”
“安静。”沈于淮的声音微沉,教室里瞬间静默下来。
陈其昭看着沈于淮,隔的距离有点远,但他知道沈于淮也在看他。
沈于淮布置完课堂作业,教室里终于下课。
陈其昭看着讲台旁边的男人,他收拾好了公文包,只是刚要走的时候被几个学生拦住,他的步伐停了下来,只得留在原地给学生讲解问题。
热闹忽然鼓了起来,又像是泄气的皮球,随着学生的离开,都被隔绝在教室之外。
陈其昭站直了身体,没再停留在教室的最后面,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在教室的中部位置停了下来,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沈于淮的脸,也能看到他给学生讲解时的认真。
教室里还有其他的学生,见到西装男人非但没走,还进教室里来,注意力又挪到他身上。
沈于淮给提问的学生讲解完最后一道题,抬眼看到某个工作狂此时坐在他的课室里,这个时间点陈其昭应该是在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里,坐在会议厅里听着更多高材生讲项目投资,而不是在这边,听着嘈杂的声音以及如同天书的材料课。
“怎么过来了”沈于淮拎起公文包,走到陈其昭旁边。
陈其昭微微抬头,“我来得好像晚了点,你课上没有座位。”
沈于淮看着他,无奈道“然后就在后面站半小时吗”
陈其昭又道“我已经不是学生了。”
沈于淮微微张开手。
陈其昭顺着握住他的手,对方一用力,他从座位起来,“你来s大以后,我好像没接过你下班。”
以前沈于淮在第九研究所,实验不忙的时候,他都是朝九晚五。
陈其昭不一样,他上班早,下班晚,时间永远不固定,偶尔得空一次,他就自己开车去第九研究所外边等,等到沈于淮从实验室出来看到手机的消息,两人再驱车去餐馆吃饭。
沈于淮做研究的时候经常出差,全国各地的研究所都跑过,遇到保密实验更是经常不见人。
后来实验室出事,他更多时间来到s大任教,但陈其昭都没来过,因为太忙了。
沈于淮笑了笑“所以今天特意过来吗”
陈其昭停了一下,回答道“嗯。”
沈于淮下课后要去办公室一趟,陈其昭就跟着他走。沈于淮的办公室在实验楼附近,离教学楼有段距离,等他进去办公室内跟其他老师交谈的时候,陈其昭就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望着对面开着灯的实验室,看着年轻的学生下课走去食堂。
不知不觉中陈其昭看了好一会,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沈教授,外面那位是你朋友吗”办公室另一个年轻老师余光注意到外边,她刚刚似乎是看到沈教授跟人一起过来的。
沈于淮闻言微停,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外看,最后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嗯,他来接我下班。”
年轻老师愣了一下,沈于淮已经朝着她点头致意,很快就离开了办公室。
她的视线跟着沈于淮,见着他走到那个男人身边,最后两人并肩走着,很快就离开了她的视野。
朋友来接下班吗但是真稀奇,沈于淮身边好像就没过来人接过下班。
沈于淮已经三十多岁,来s大任教已经有几年了,才貌并全,学历又高,性格也好,这附近的办公室有好几个年纪更大的老教授曾热衷于给沈于淮找对象,但他每次都拒绝次数多了,他说了有喜欢的人,老教授们才没再纠缠。
只是几年过去了,沈于淮还没有结婚。
两人往楼下走,期间遇到不少学生,都冲着沈于淮打招呼。
“这边都是实验楼,化工系的学生多。”沈于淮解释了几句,看到陈其昭的视线往外边几栋实验楼看,于是道“那边不是化工的,那是计算机的实验楼。”
陈其昭嗯了一声,怪不得过来的时候看到不少机房。
沈于淮注意到陈其昭多看了几眼,往车的方向走时他特意绕远了点路,穿过了计算机的两栋实验楼。
小周他们已经回去了,陈其昭理所应当地坐上了沈于淮的车,车内的空调凉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因为闷热的空气出了不少汗。
车平稳地开着,沈于淮上车之后话变少了些,陈其昭也感到一点困,半阖着眼休息。
只是今天这条路变得有点长,在某次转弯的时候,陈其昭微微睁开了眼。
沈于淮还在开车,一双眼睛认真地平视着前方。
陈其昭暗自观察着对方的侧脸,这些年沈于淮好像没什么变化,可仔细去看的时候会发现他眼角处多了纹路。
他心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两人都已经不年轻了。
车窗外车流伴随着些许的喇叭声,熟悉的街景出现在视野里。
陈其昭重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好像浮现了很多场景的,但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想
车拐进了地下车库,沈于淮推了推人。
陈其昭微微伸展了下躯体,跟着沈于淮下车。
在电梯里的时候,他们在讨
论晚上吃点什么。
“我去洗个澡,下午出的汗有点多。”陈其昭道。
沈于淮道“嗯。”
洗个热水澡之后,陈其昭才有心思去看一下午手机里累积的消息,有没接的商务电话,也有没来得及处理的工作他洗完澡出来后边打电话边往沈于淮那边走,推开门就是从厨房里蔓延出来的香味。
陈其昭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
电话另一头的小周不明所以“老板”
“没事。”陈其昭继续说着,只是视线余光一直往厨房看。
没看到沈于淮出来,只听到了一些锅碗瓢盆的声。
陈其昭打完电话的时候,沈于淮也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男人坐在沙发上,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他今天没穿那种长款睡衣,反而穿着宽松的短款家居服,短裤短袖,只是披着件薄外套,挡住了伤痕累累的手臂。
这样的装扮,沈于淮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陈其昭像是个被迫成熟的人,从套上仇恨的枷锁开始,他就一直以成熟的模样待人。工作的时候永远穿着西装,平时的着装也偏成熟全面武装地面对这个世界。
沈于淮多看了几眼。
陈其昭注意到目光,“忙完了”
“再焖一会,快好了。”沈于淮坐下没一会,拉开抽屉拿了前两天剩下的膏药,“洗完澡怎么没贴上”
陈其昭手上的膏药因为洗澡被他撕掉,因为不痛,他也就没贴着,“不疼了。”
沈于淮执意摁着他的手,撕开膏药贴在原先的伤处,“最近天气变化大,你至少要贴完一个流程,不好好养着,下次天气变冷的时候还会疼。”
陈其昭被他握着手,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小周跟我说,医生建议你去做理疗”沈于淮贴着药,继续问道。
陈其昭应了声,想到去医院的时候医生的嘱咐,“有这么说过。”
“工作忙不完现在也告一段落了,每周抽点时间去医院做理疗。”沈于淮捋起他的外套袖子,看着那些伤痕,撕开膏药贴在关节处,“得好好养着,以后才不会疼得厉害。”
已经是傍晚,外边的夕阳透过客厅的落地窗进来,在地上折着漂亮的橘色光线。
像是破开阴霾的光,照亮了这没开灯的一方角落,天边染红了一片橘色,是火烧云。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盘腿坐着,另一个侧坐着。
陈其昭一只手被沈于淮握着,他直起了腰,在对方低头按着伤处的时候,从侧面凑了过去,薄凉的唇贴在沈于淮的嘴角。
双方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没有更加放肆去越界,好像彼此都在试探那快要崩塌的边界。
光线似乎在往里攀爬,又好像停在哪里止住不动。
陈其昭贴着他的时候,对方身上那种薄荷味道离得更近,他问道“你陪我去理疗吗”
沈于淮看着他的眼睛,“休息日一直有时间。”
靠得太近,双方眼底的黑一览无遗,又折着彼此的脸孔,亲密又暧昧。
“嗯。”陈其昭低着头,看着对方拉着他的手,没放开,接触的温度通过指尖,渐渐深入骨髓,“每次看的时候还是觉得好丑,你说哪天我戴上结婚戒指”
沈于淮侧身亲着他,先是抵在唇角,然后移到唇上。
话语还没说完,突如其来的回应阻止了更多的话。
克制又温柔的接触,一点点破开那层边界,多年的盔甲尽数崩坏,不可言喻的情感倾泻而出。
室内渐渐暗了下来,那点橘光渐渐退去,夕阳快要消失了,夜晚即将到来。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点点地去亲吻彼此。
亲完了分开,分开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
良久,男人克制又低沉的声音出现在彼此的耳际。
“给你戴上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伤痕是漂亮的勋章,爱意像夜天的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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