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亲我一下(三合一)

    仆妇的话音刚落, 马厩里忽地传出“哐啷”声响,伴着烈马高亢的嘶鸣,似有重物突坠在地。

    两个仆妇的神情皆是一变, 却见一道高大峻挺的身影,正气势汹汹地朝二人方向阔步行来。

    她们定睛看去, 便见来人竟是定北侯霍平枭。

    男人薄唇紧绷,觑着凌厉的墨眸, 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房夫人又有身孕了”

    其中一仆妇对着霍平枭福了福礼,恭声说道“奴婢奴婢也不大能确定, 可府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今晨房夫人在主母的院里, 就有了孕初的症状, 她特别嗜酸,而且而且在西花园的那条小径上, 也有几名路过的下人听见房夫人说自己肚子大了, 连身量都比之前胖了些”

    及至两个仆妇离开了马厩外,霍平枭仍静伫在地,一步未移。

    男人的神情复杂且莫测, 思绪仍处于极度的混乱中,而心里这种既慌乱又异样的感受,在他此前的人生中, 也只体会过一次。

    那便是在得知阮安悄悄地背着他, 给他生了个儿子时。

    思及此, 霍平枭眉宇轻蹙,亦攥着掌骨, 将前额紧紧地抵住。

    阮安嫁给她后, 也不过一个多月, 他也只在新婚的晚上碰了她一次,阮安怎么就又怀上了

    霍平枭转念一想,霍羲也是这么草率地就来到了这世上。

    所以阮安这么快就又怀上他的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可怎么能这么快

    阮安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霍平枭极少会陷入这样的情绪波动中,但一想到小妻子的肚子或许很快就能鼓起来,霍羲也能多个弟弟或者妹妹。

    男人还是略显无奈地低哂了一声。

    他又要有一个孩子了。

    时近黄昏,暮色四合。

    霍平枭推门进室时,阮安也正好刚从寝房走出。

    一旁黄花梨灯架上的烛火正摇曳生姿,美人儿站在那暖黄的烛火下,显得整个人的肤色愈发白皙凝润。

    觉出了霍平枭看她的神情不甚对劲,阮安刚要开口询问,男人已快步走到她身前,亦用那双冷峻偏锐的双眼,从头至脚地将她看了一遍。

    “夫君,你怎么了”

    阮安嗓音温软,不解地问他,霍平枭却动作小心地用双臂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没说话,只吻了吻她柔软的眼角,低声问“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可不是胖了吗。

    阮安倍觉赧然,无奈地垂了垂眼睫,她甚而想埋怨霍平枭几句,但又不知该怎么回复他。

    不过她确实不能再让男人这么拿各种好吃的喂她了,这次,正好趁着他同她提起这事,她可得同他好好地说道说道这事。

    “我不能再这么吃了,都快有小肚子了。”

    霍平枭顺势将指骨分明的大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他微微眯眼,疑惑地问“这才一个多月,就能有肚子吗”

    说着,男人力道极轻地拍了拍它。

    忽又觉得,阮安的肚子摸起来跟从前并没什么变化。

    阮安的心中倍感复杂。

    明明是他一直在西市遍寻酒肆的庖厨,每天都用各种山珍海味喂她,这怎么将她养胖后,又开始嫌弃上她了

    阮安也不好同他发作,只话音讷讷,耐心地同他解释“一个月都算长了,有的人只要大吃大喝个几日,这脸呐,立即就能鼓起来。而且一旦胖起来,再往回减不是件易事,所以日后我们每餐都减四道菜吧,我也尽量克制些食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吃了。”

    这话说罢,霍平枭终于觉出了事情的不甚对劲。

    他微微瞥眼,淡声又问“你没怀孕吗”

    “怀孕”阮安一脸错愕。

    她今日才刚来月事,霍平枭怎么能觉得她怀孕了呢

    这厢,霍平枭仍一脸费解地凝睇着小妻子的脸蛋。

    另厢,苏管事正好拎着霍羲来了阮安的院子里,这日也正好是母子相聚的日子。

    霍羲进室后,霍平枭和阮安都没注意到他的到来,男孩却听见了父母适才的谈话。

    听到“怀孕”二字,霍羲乌黑的瞳孔一亮,立即哒哒哒地迈着小短腿,往阮安的方向跑去。

    “娘”

    他边跑,边兴奋地问“我终于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吗我好开心啊”

    “”

    “”

    刚过亥时,高氏轩室里的熏炉燃着味道浓重的安神香。

    适才阮安的院子里来了个人,同她说明了一番情况,这场大房的怀孕疑云方才烟消云散。

    眼下这时辰,许多人都睡了。

    高氏在上午得知了阮安或许又怀了身子的消息后,心气儿就一直不太顺,是以,便派人让张小娘来了她这里一趟。

    高氏侧卧支颐于罗汉床,咯哒咯哒地捻着手里的佛串子,神情略显哀伤,对张小娘感慨道“马上就快到馨儿的忌辰了,我这几日总睡不大好,梦里也总能听见她的哭声。等过几日,你随我去趟大慈寺,再替她做场法事超度超度。”

    大慈寺是皇家寺院,不对平民开放,就连这寺里的主持都有皇族血统。

    外面人都传,大慈寺里的虚空主持是陈王的私生子,他几年前还曾前往天竺修行过。

    张小娘恭顺地颔了颔首,回道“这一晃儿过去这么多年了,连二公子都成婚了,馨姑娘若还在世,这时候也该到了说亲的年岁了。”

    这话说罢,高氏眼底的那抹哀色愈发浓重,拨弄着佛串子的动作也顿了顿。

    张小娘神态莫辩地垂了下眼,又飞快地做出了一副说错话的仓皇模样,连声对高氏致歉道“主母,妾身不是有意提起您的伤心事的,唉,妾身怎么就这么碎嘴还请主母谅解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高氏掀开眼皮,看了张小娘一下,她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只幽幽叹道“我怪你做什么要怪,就怪那南跨院的贱人。”

    说贱人二字时,高氏咬音极重。

    忽地,她似是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待坐起了身,干脆将檀木小案上的一个漆盘掷在了地上。

    “哐啷”一声。

    这声音将张小娘和立侍在偏厅里的丫鬟们都吓了一条,却听高氏近乎咬牙切齿地道“那贱人还活一日,我就难眠一日,若不是相爷一直护着她,她还给相爷生了那个不争气的庶子,我早就将她沉塘了”

    “主母,您消消气那江氏一直病病恹恹的,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高氏的眉目间仍带着那抹尖锐的戾色,渐渐平复了心绪。

    她长舒了一口气后,复又躺回罗汉床的原处,道“这回那房家表妹虽没怀上,可依着定北侯对她的宠爱,估计离真怀上,也不远了。”

    说着,高氏又感叹“我瞧房氏那面相,是个福气的。”

    “福气”这两个字听在张小娘的耳里,有些刺耳,可她却不敢在高氏的面前显露出什么异样来。

    高氏接着道“不过相爷也太宠爱霍羲这个嫡长孙了。”

    如若霍阆真的要将自己的爵位让霍羲继承,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高氏心里明白,霍阆对这三个儿子的态度虽都淡淡的,但他内里一定更偏袒他和大房氏所出的长子霍平枭。

    爱屋及乌,他自然也会更喜欢霍羲这位嫡长孙。

    想起阮安在将来很可能还会再给霍平枭生下一子,高氏的心里也多了些危机感。

    霍羲过了三岁后,就不怎么尿床了,可男孩还是会有踹被的毛病。

    临睡前,阮安俯身为霍羲掖了掖被角,干脆在他小脚旁的被边放了几个玉枕。

    男孩的两只小胖手抓着被沿,笑意甜甜地眨着眼,一直在盯着她看。

    阮安伸出纤白的食指,刮了下他的鼻子,温声问道“在阿翁那儿住得还习惯吗有没有惹阿翁生气啊”

    霍羲摇了摇小脑袋,却没回阮安的话,只奶声奶气道“娘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阮安用双手掐了掐腰,面上却没任何愠恼之色,对霍羲道“不是说好了吗,等你过了三岁,娘就再也不亲你了,以后只有你妻子才能亲你,别的女人也都不能亲你。”

    霍羲失落地垂下了眼睫,亦将小胖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朝着阮安比了个数,软声道“四岁吧等我过了四岁,就再也不要娘的亲亲了。”

    阮安将纤手从腰间移下,禁不住霍羲的撒娇和软磨硬泡,最终无奈地回道“好吧,就四岁。”

    “等你到了四岁,如果还管娘要亲亲,以后我就将这事同你妻子说,到时你夫人一定会笑话你。”

    说罢,阮安微微俯身,“啵”一声,亲了下霍羲的额头,温声又命“快睡吧。”

    “好”

    男孩嗓音清亮地回罢,很快就乖巧地阖上了眼睫,不经时就进入了安恬的梦乡。

    阮安同仆妇交代了几句话,待出了霍羲所住的居间时,天色已晚。

    可她今日并未得空温习药理,是以,阮安又去了趟书房,将案上那本灵枢经拿到了内室。

    灵枢和素问这两本书,是身为医者必须熟识的两卷医书,阮安虽对里面的内容熟记于心,可还是怕会在有些细节上出纰错。

    事关病患的性命,马虎不得,所以自然要将它们常温常新。

    霍平枭虽是个武将,但在夜里偶尔也要在书房看些堪舆图,或是研究研究兵法和阵法。

    阮安没进他书房看过,见霍平枭没在寝房,也没平日那么拘谨,便依着之前在嘉州的习惯,趴在床面,将两条纤细的小腿翘了起来,低眉顺眼地默背起医书来。

    姑娘边看着,还不时悬腕、翘指练习着针法。

    因着过于专注,阮安完全没注意到霍平枭已然走进了内室。

    寝房里的烛火明亮。

    霍平枭缄默地站在四柱床前,男人身上的素白中衣前襟半敞,隐约透着紧实强健的肌理。

    他高大峻挺的身体渐渐遮住了灯架上的烛火。

    因着夜视不佳,阮安愈发看不清书上的字迹,便伸出白皙的小手揉了揉眼。

    阮安颇觉纳闷,仍没觉察出男人的到来。

    还未来得及转身察看状况,一道带着压迫感的影子已蓦然朝她方向欺近

    “这么用功啊。”

    他眉眼漆黑,硬朗的面容轮廓很显冷感,说话的语气却吊儿郎当地。

    霍平枭边调侃着她,边用长指拾起了阮安无意遗落在床边的布袜,唇角忽地多了抹哂意。

    “怦、怦、怦。”

    听到他熟悉且低沉的声音后,姑娘的小心脏霎时猛跳了数下,似只被追捕的猎物,阮安不知该往哪里躲,只不知所措地在床厢内四处寻着逃窜的方向。

    “别动。”

    霍平枭攥住了她细白的脚腕,复将那布袜套回了她的右脚。

    柔软的面料拂过她脚背和足心,带着淡淡的痒麻。

    阮安无助地颤了颤睫羽,刚要开口同他说些什么。

    男人却用强壮的臂膀抱胁她腰肢,让她随着他看似粗野,实则张弛有度的动作逐渐向后仰倒而躺。

    烛光明明灭灭,两个人的衣袂相蹭、亦在自上而下地随着轻起的微风拂宕。

    “怦”一声,她的侧脸贴撞住他坚厚的肩膀。

    虽不怎么疼,可阮安的双颊还是不易察觉地染上红意。

    她软唔一声,刚要拄着小手坐起身子,男人却用骨骼强劲的大掌摁住她腰窝,不许她再乱动。

    “抱会儿。”

    霍平枭喉结微滚,说话的声音比适才粗沉了些,哑声说道。

    这话几乎是贴着她耳旁道出,温热的气息亦不断地往里钻,嗓音愈发透着男子磁性。

    阮安耐着心里的悸动,没再挣扎,只安安分分地缩在他怀里,阖眼待了会儿。

    不消片刻,阮安双颊嗡然作响,觉出了他的异样。

    她声如蚊讷地又道“你别抱着我了,我来月事了”

    “这样我们都不舒服,你先松开我。”

    说完,她掀开眼帘看向他,霍平枭也在垂眼看她。

    四目相对,她看见了他漆黑瞳孔里,映着烛火,也映了她的小小身影。

    阮安复又赧然地垂下了小脑袋,霍平枭却用大手捏锢着她下巴,扳起她小脸儿,迫着她继续看他。

    “你亲我一下。”

    他逐字逐句说着,眼眉恣然,话音多少透了些恶劣,接着同她提要求“我就放开你。”

    阮安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况且她还放不下心中的矜持,去主动亲他。

    其实,她和霍平枭还没怎么好好地亲过。

    新婚那日,他吻她时,也是带着安抚意味的浅尝,颇似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霍平枭虽看似桀骜不驯,可在同她相处时,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她若稍做出抗拒的举动。他定会及时收手,从不会做出强迫她的事。

    这一月来男人也没再碰过她,他颇有耐心,在等她适应他身为丈夫的身份。

    阮安将这些都放在眼里,却还是不想让他那么容易就得逞。

    见着霍平枭松开了她些,她赶忙从床面坐起,也故作镇静地调侃他“你怎么还跟霍羲一样啊”

    霍平枭轻微怔住,很快蹙起眉宇,不解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羲是个小孩,管娘要亲亲正常,你都多大了,还管妻子要吻”

    后半句的“丢不丢人”还没说出口,男人的眼眉竟蓦然凌厉了几分。

    霍平枭也倏地从床面坐起,修长的指骨顺势捏住她细嫩后颈。

    他冷声问“那小鬼都多大了,还让你亲”

    阮安懵然地紧紧闭眼,亦缩了下脖子,神态颇似只被饿狼叼起的兔子。

    “那你亲他没有”

    阮安没吭声,霍平枭却看出了里面的实情,亦将冷幽幽的目光收回。

    她还是亲霍羲那个小鬼了。

    看来他得寻个日子,同霍羲好好地说道说道这事了。

    两日后,贺府。

    得知阮安并未怀孕后,贺馨若的心中虽然松了口气,却还是觉得这事始终是个隐患。

    便在归宁这日,同母亲朱氏提起了适才发生的事。

    当着朱氏的面,贺馨若也不必再装什么贤良淑德,赶忙将这几日心中的不快和憋闷都同朱氏一一倾吐而出。

    “娘,你是不知,我看那房家表妹的样貌,并不在太子妃李淑颖之下。也不知她是不是有意迎合定北侯的喜好,平素也不怎么打扮,总是一副柔柔弱弱,清汤寡水的模样,一点都没有高门贵妇的气质。”

    朱氏宽慰着女儿,道“她跟你不同,你在长安有父有母,又有宗族撑腰的,她有什么那房家表妹的父母早些年都过世了,她就是个孤女,嫁进霍家当然要以丈夫为天,也要靠子嗣站稳脚跟。”

    “她啊,也就只能指着定北侯了。”

    朱氏这席话,令贺馨若的心中快意不少。

    也是,房家表妹不过是生得比她美一些,男人也比她的厉害了些。

    但霍长决可比霍平枭温柔多了,文官总是比武将体贴细致,那定北侯的性情又那般的骄亢不驯。

    说不定那房家表妹,还要看着霍平枭的脸色过活,每日谨小慎微的,压根就不敌她这种门当户对嫁进去的,过得快意舒坦。

    贺馨若没忘记最重要的事,便将奉茶那日发生的事,又同朱氏讲诉了一番。

    朱氏一开始,还未觉得这房家表妹有多厉害。

    及至听罢贺馨若讲完,她略显老态的面容方才变得深沉了几分。

    “你是说,那房家表妹竟特意在你面前,说自己胖了,肚子也大了”

    听朱氏这么一说,贺馨若好像有些回过味来,她又仔细回想了番那日的事,越想越觉不甚对劲,赶忙问道“娘是说,那房氏是故意当着我的面儿,做给我看的,故意让我觉得她有孕了”

    朱氏耐人寻味地看了她一眼,没立即回她。

    她本以为那房家表妹是从蜀中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兴许就是个外表美丽的菟丝花罢了。

    可听完贺馨若说的那些,朱氏方才觉得,房氏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她极有心机和手腕,也懂隐忍和蛰伏,也能及时地抓住时机,利用男人的愧疚心理。

    听贺馨若对她的描述,朱氏便觉,房氏应当是个外表柔弱,内里刚强的妇人。

    朱氏比较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贺馨若有些色厉内荏,若单凭她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斗得过那外柔内狠的房家表妹。

    看来纵是女儿嫁进了高门,她这个当娘的还是不能松懈,她得替贺馨若多考虑考虑吧,不能让她在那个蜀中孤女的面前落了下乘。

    贺馨若不解又问“可她图什么呢”

    朱氏自觉切中了事情的要害,耐心地对女儿解释道“你说说,她除了外貌优越一些,在霍家,还有哪处是比你强的”

    贺馨若咬了咬牙,回道“当然是子嗣了,她那孩子都快四岁了。”

    朱氏啧啧两声,接着提点着贺馨若,道“这便是了,霍家一门二侯,霍阆又格外地宠爱她所出的嫡孙。那房家表妹当然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向你示威,她在变着法儿的说,她有霍家的嫡长子,而你没有。而等她将来再生下一个男婴,霍家的另个爵位,或许也是她儿子的。”

    听罢这话,贺馨若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她到底是不如娘亲,看不出那房家表妹的深沉心机来。

    下回她可得记住了,再不能以貌取人,不能瞧着那小表妹柔柔弱弱的,就掉以轻心。

    傍晚,贺馨若回到相府。

    霍长决今夜不用带街使寻街,便准备陪着新婚妻子好好地用用晚膳。

    贺馨若也拿出了温柔小意的模样,不时地用公筷往霍长决的食碟里夹着菜,二郎、二郎地唤着。

    其实贺馨若的气质和长相都不是霍长决喜欢的那一种,之前高氏也往他屋里塞过两个晓事的丫鬟,但霍长决却将她们调到了院外做事,没让她们近身伺候。

    在他看来,这份体面应当要给自己将来还未过门的妻子。

    如果妻子能正常生育,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也比较和顺,他也不会去纳什么妾室。

    霍长决目前虽然不算很喜欢贺馨若,却觉得这夫妻之道,总要相处磨合。

    是以,霍长决也很配合贺馨若的逢迎,她夹什么,男人就吃什么,也会主动找些话题同贺馨若聊叙,不会让这饭局过于枯燥。

    贺馨若却不明白霍长决的那些心思,她观察了番霍长决的神情,觉得他今天的心情应当不错。

    想起母亲今日的提点,便觉得应当借此同霍长决提一提大房那处的事。

    思及此,贺馨若撂下了手中的筷箸,故意做了副难为情的模样,看了眼霍长决。

    霍长决不解地问“夫人怎么了”

    贺馨若方才叹了口气,问道“二郎,你说父亲那么疼爱霍羲,你不担心吗”

    霍长决不解其意,颇有些不悦地蹙眉,又问“担心什么”

    贺馨若在饭前就已经将要同霍长决说的话揣摩好,是以,很快便跟丈夫提起了爵位之争的事,还故意做出了几分忧色,摆出了一副全为他好的模样。

    这说到底,霍长决才是这爵位之争的既得利益者,只有她男人跟她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这对付起大房的人来,才能更容易。

    贺馨若本以为,这席话说完,霍长决应当会深以为然。

    再不济,男人也会缄默地思考思考这事。

    却未料及,霍长决竟是颇为愤怒地撂下手中的筷箸,这番,他同贺馨若说话的语气也难能带了些薄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贺馨若有些懵了,她印象里的霍长决,向来是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样。

    何曾有过这等恼怒的时候

    “二郎我这都是”

    霍长决却不肯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只又怒声斥道“今日我就全当你是说错了话,饶你一回。我劝你早些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敛,不要去招惹我大嫂和小侄,尽好自己的本分。”

    “不然”

    休妻这话太重,霍长决还是换了一句“不然我就罚你禁足,再让公中扣你的月俸。”

    霍长决自幼就知,家族的兴旺荣辱,与这后院里的每个主子都逃不开干系。

    他虽然一直都活在长兄霍平枭的阴影下,却也深知,如果没有霍平枭在外建功立业,以身御敌,霍家这门楣就不可能这么兴盛。

    如果父亲的爵位也给了长兄的孩子,他也是心悦诚服的,不会说些什么。

    霍长决一气之下,连饭都不想用了,干脆振袖离开了主厅,径直去了偏房。

    而贺馨若突然挨了通训斥,也自是被气得浑身发抖。

    她觉得霍长决将她的好心全都当成了驴肝肺,而且她的男人怎么会这么不争气

    连爵位都不努力争取一番,那将来在官场上还能有什么前程

    “夫人,您还用饭吗”

    一侧的小丫鬟恭声问道。

    贺馨若睨了她一眼,沉声回道“用,怎么不用。”

    她持起了筷箸,心中也落定了主意。

    霍长决既然这么不争,她身为他的妻子,就必然更要在这件事上多花些心思。

    如果她都不替他好好地筹谋筹谋爵位的事,她们二房就更难得到霍阆那郡侯的爵位了。

    近来霍阆身体不适,所以霍羲也在阮安的身旁多待了几日,但男孩毕竟贪玩,虽然有些黏着自己的母亲,却还是更喜欢跟像霍乐识这样的少年待在一处。

    这日天朗气清,霍乐识正好不用去国子监上学,便带着小侄霍羲,在相府寻了处空旷的地界,耐心地教着他该怎样放纸鸢。

    当然,霍羲如果想摸摸那纸鸢的绞盘,霍乐识并不会同意。

    今日的风有些大,甭说是霍羲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就算是六七岁的孩子,但凡是身型娇小了些,都容易因握不稳这绞盘而伤着。

    小霍羲跳了跳脚,伸出小手够了够那绞盘,可他长得太矮,只能摸到霍乐识的衣袖。

    男孩的小脸逐渐显露了几分沮丧,奶声奶气地央求道“小叔你就让我放一放纸鸢吧。”

    霍乐识义正严辞地拒绝道“不成啊,等你再长大个几岁,就能放了,到时你想要什么样的风筝,你小叔我都亲自给你扎。”

    说着,又将那绞盘往上抬了抬。

    霍羲又哒哒地蹦跶了几下,最终只得作罢,不甚情愿地收回了小胖手。

    但见着那纸鸢越飞越高,霍羲也仰起了小脸儿,他惊奇地“哇”了一声,赞叹道“小叔好厉害能将这纸鸢放得这么高”

    得到了侄儿的夸赞,霍乐识的眉间也显露了几分得色,刚要再同霍羲讲讲该怎么去放这纸鸢,却见江小娘的近侍婢女一脸急色地寻到了这处。

    “三公子,小娘身体不适,您快回去看看吧。”

    等阮安派人来接霍羲时,竟被告知儿子正和他小叔霍乐识待在江小娘的院子里。

    霍羲和霍乐识又不亦乐乎地在江小娘那处玩起了孔明锁,一时半会回不来。

    但孩子的身旁总是跟着两个仆妇,有人看管。

    所以阮安倒也不那么心急让霍羲立即就回来,便派人到江小娘那儿又告知了一声,酉时前,她会亲自将孩子接回去。

    很快就到了酉时,阮安带着茯苓和白薇等人来了趟江小娘的院子,江小娘虽然是霍阆的妾室,但到底是她的长辈,霍羲既是在这儿打扰了多时,她也应当进里面同江小娘寒暄几句。

    等进了主厅,阮安却见里面的一应装潢和摆件虽然朴素,但也没失了世家的大气。

    江小娘的身子恢复了些,命下人给阮安斟了盏茶水。

    阮安见江小娘面色青白,便犯起了医者的毛病,温声问道“我在蜀中是研习过医术的,小娘的身子若有不适,不妨让我诊诊脉。”

    江小娘却摇了摇首,神情恹然地回道“多谢夫人好意,只妾身这病是积年的顽疾,治不好的,就不劳您为妾身诊脉了。”

    听她这么讲,阮安当然知道这话是在有意推脱。

    江小娘既是丞相的妾室,也算是高门里的妇人,但凡是有个慢性疾病,寻个医者开副方子,饮个几剂汤药,好好地调养调养,便能很快痊愈。

    江小娘这病分明不是治不好,而是有人不想让她好,也有极大的可能是,江小娘在示外时,不想让旁人觉得她的身体好。

    阮安前世在宫里见惯了妃嫔们的纷争,便知如江小娘这样的妇人,定是有自己的自保之术,所以便没再多说些什么。

    等带着霍羲离了江小娘这处后,阮安正好同贺馨若一行人等打了个照面。

    贺馨若对她福了一礼后,笑意吟吟地问道“呦,长嫂这是从江小娘院子里出来的吗”

    阮安听着她语气不善,面上倒是不显,淡淡回道“霍羲喜欢和他小叔在一起玩乐,今日三弟正好在小娘的院子里,我是来接霍羲回去的。”

    说着,也不欲再在外面同贺馨若交谈。

    其实贺馨若并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刚来长安的时候,就已与她打过交道了。

    她和霍羲都知道是她在贺馨芫的药里动了手脚,也害得自己的亲妹妹险些毁容。

    对于这样心思歹毒的人,阮安当然不准备同她过于客气,反正过几天就搬府了,她也不用再与贺馨若有什么往来。

    贺馨若自是觉察出了阮安对自己的冷淡态度,等她们一行人走远后,她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忿。

    生了个儿子,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吗

    没想到这房家表妹看似柔弱,也是个心气儿高,容易趾高气扬的。

    不过这回她也有收获。

    竟是亲自见到她来了江小娘的院子里,婆母高氏最是厌恶江小娘这个妾室,她只消在晨昏定省时同婆母提那么一嘴,高氏肯定会更加厌恶阮安这个长媳。

    房家表妹往后又不是只住在自己的宅院里过活,身为侯夫人,当然得同各个世家贵妇交际。

    她本来就在这长安的圈子里没什么人脉,到时再落得个婆母不喜的名声,这以后啊,房家表妹就别想再在世家圈子里抬起头来了。

    阮安径直走着,却没注意到身侧的小霍羲,竟是转着小脑袋,往贺馨若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孩乌黑的瞳仁依旧清亮明澈,可迎着暖煦的夕阳,他的眼里却浮了层让人看不清的情绪,颇似沉静深潭,让人望不见底。

    霍羲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很快又转回了小脑袋。

    他仰起小脸儿看向阮安时,神情很快恢复了孩童的天真和朗然,笑眯眯地问道“娘我们晚上吃些什么啊”

    阮安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回道“今晚从公中那儿提膳,应当会有羲儿爱吃的酥酪。”

    近来霍平枭总能发现,每每到了该入睡的时辰,阮安却总是会凭空从他枕边消失。

    下床前,姑娘会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似要试探一番,他到底睡没睡。

    前几日霍平枭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可今日他也有些睡不下,待伸出大手往身旁伸探,却没摸到那触感熟悉的温腻肌肤。

    心中空落落的。

    原是阮安没在。

    身侧冷不丁没了那么个温软的小人儿,霍平枭竟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若是单纯要小解,早便该回来了。

    思及此,霍平枭从床上坐起,沉眉问向飞罩外值夜的茯苓“你知道夫人去哪儿了吗”

    茯苓恭声回道“回侯爷,夫人好像是去书房了。”

    “这么晚了,她去书房做什么”

    霍平枭蹙眉说着,心中却蓦地多了些兴味,他下了地,准备去那书房探个究竟。

    顺道再把她抓回来,陪着他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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