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秀恩爱(一更)

    阮安被男人过于直白的视线看得不自在, 便将纤手覆在锁骨之前,嗓音讷讷地同他解释道“近来长安流行这种衣裙款式,旁的世家贵妻也都这么穿”

    “怎么还时兴这种样式了”

    霍平枭透哑的嗓音带了几分不豫, 淡声又命“换身别的再走。”

    阮安眨了眨眼, 没吭声。

    近来男人对她的管束属实越来越多,她此前倒是没料及, 原来霍平枭是个控制欲有些强的男人, 连妻子穿什么衣物, 都要去管。

    这身衣裙的设计颇为繁复, 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在白薇她们的帮助下, 将它换上的。

    等他松开她的手腕后,阮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在她打好了提前量, 再换身衣物去相府寻高氏和贺馨若也完全来得及。

    “母亲刚从大慈寺斋戒归来, 瞧着都清减了些, 孩儿特地让人去醉仙楼给母亲买了些新鲜的菜式, 母亲晚上回相府,一定多用些。”

    “你有心了。”

    到了文昌伯府, 高氏和贺馨若并排走在阮安的身前, 婆媳俩相谈甚欢。

    白薇见那两人有意冷落自己的主子,不禁瞥首看向身侧的阮安,嗫声唤道“夫人”

    阮安的神情未露任何异样,只眼神温柔地对着白薇笑了笑。

    来伯府的路上,阮安便能觉出高氏对她刻意的疏远, 她心中却没什么好觉得难受的, 毕竟贺馨若才是高氏的直系儿媳。

    高氏偏袒贺馨若, 再正常不过了。

    反倒是看着贺馨若不时地观察她的面色, 想要看见她的失落之态, 让阮安倍觉好笑。

    她倒是希望贺馨若能够早些明白,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些事,也不屑于同她比较。

    阮安只想做好分内之事,出门在外,不丢定北侯府的脸面便好。

    等进了伯府的女厅,高氏瞧见穿着间色罗裙的贺馨芫,便温声对身侧的贺馨若道“你妹妹也过来了,去打个招呼吧。”

    贺馨若笑着应了声是,神情却略显尴尬。

    她不太想同这个庶妹说话,尤其是在看见她那张已经恢复如初的白皙脸蛋后,心中总觉不是滋味。

    没了那些痘疮,贺馨芫那庶女的容貌都能越过她了。

    可高氏既然开了口,贺馨若也只得走到贺馨芫身前,同这个庶妹假意地寒暄了一番。

    贺馨芫的视线却不易察觉地看向贺馨若身后的阮安,压根就没将嫡姐说的话放在心上。

    而这厢的阮安,在看见曾经病患的脸完好如初后,自是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贺馨芫瞧见阮安对她笑了下,神情微微一变,小姑娘略有些心虚地垂了垂眼,心中也涌起了难言的伤感。

    她从母亲房小娘那儿了解过这位远方表姐,得知她是个性情温良纯善的人,不然,她也不能任劳任怨地帮霍平枭抚养别的女子生的孩子。

    当然,贺馨若也异常感激医好她痘疮的阮医姑。

    她觉得房家表妹和阮医姑都是好女人,只可惜那定北侯却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席面上,有好几个女人都不是善类。

    其中就包括刚嫁为人妇的英国公幼女邵氏,还有刘侍郎家的那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声名曾响彻长安城的才女刘氏。

    邵氏和刘氏原本是十分要好的手帕交,可这两个贵女当年却因为定北侯霍平枭撕破了脸皮,再也没来往过。

    后来,刘氏甚至甘为霍平枭的妾室,也要逼迫宠爱她的父亲向圣上请旨赐婚。

    皇帝自是无法干涉霍平枭的婚事,刘氏便要闹自戕,三尺白绫都在房梁那儿悬好了,脚刚一踢凳,就被刘侍郎派下人及时制止,这才捡了条命回来。

    英国公家的幼女自诩出身勋爵世家,在屡次被拒后,并没像刘氏那么大闹过,却也在霍平枭出征后大病了一场。

    五六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刘氏和邵氏也早就嫁为人妇,两个人的关系变得缓和了些。

    贺馨芫瞧着,她们甚而在这场伯府寿宴上相处甚笃,似是早就忘了往昔的龃龉。

    而这两个女人突然和好的缘由,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们明摆着是想在这宴席上给房家表妹使绊子。

    思及此,贺馨芫绕开贺馨若,主动走向了阮安的身旁,温声唤了句“表姐好。”

    阮安微怔了下,贺馨芫此前虽没见过房姌的模样,但自己明显是跟着高氏和贺馨若一起进来的,她通过这一点,也能判断出她是她的远方表姐。

    思及此,阮安亦落落大方地对贺馨芫道“我从蜀中来京后,就一直在沛国公府养病,倒是一直没得到机会见到表妹。”

    阮安说话的语气,和待人的态度果然如贺馨芫所想,温文亲切又热情友善,她不由得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远方表姐又生出了许多的好感。

    另侧的高氏却颇为费解地看了看贺馨若,又看了看阮安和贺馨芫。

    她怎么瞧着,贺家那庶女待房家表妹的态度,都比待贺馨若要热忱许多,看来这贺家姐妹的关系并不好。

    至于这两个人关系不睦的缘由,高氏不怎么稀罕去猜,无外乎就是嫡女瞧庶女不顺眼,以势压人。

    高氏越想,越觉懊悔。

    她当时怎么就没再好好地打探打探这贺家的底细呢

    她现在怎么看贺馨若这个儿媳,都觉不太顺眼,偏当着外人的面,她还得刻意展现出偏袒她的一面。

    真是愁死她了。

    待吃完了宴席,阮安和贺馨芫随着一众贵女们在鸳鸯厅饮茶。

    岭南那处的节度使快马加鞭给皇帝送了几十篓荔枝,文昌伯府恰好得了一篓,却不是圣上赐的,而是皇后派人从宫中送来的。

    阮安将手中茶盏撂在手旁高案后,眼神淡淡地往那传话宫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是她熟悉的面孔。

    来的人是皇后颇为信任的钟姑姑,看来前世皇后也是在这时,就将这伯府家的大姑娘内定为良娣人选,送荔枝的举动就是在有意拉拢,好在将来能够制衡李淑颖。

    荔枝这果物极其昂贵难得,纵然在座的诸人都出身于世家,却也不是谁都吃过的,神情或多或少都透了些惊奇。

    坐于上首的文昌伯夫人觉得颇有面子,还特地命小厮从窖室里挖出了一块巨冰,用琉璃高脚果盘装好,给在座的每个人分了三枚,让诸人一起品尝。

    “这荔枝用冰镇一会儿才更美味呢,诸位趁凉,赶紧尝尝鲜。”

    这话一落,文昌伯夫人却发现,两侧坐席的有些贵女并没将心思放在荔枝身上,神情都有些讪讪然。

    只有定北侯之妻房氏立即就用纤指破开了一颗荔枝,吃相优雅怡然。

    与在场的贵女们的紧绷之态都不同,房氏的神态极为自然闲适。

    再一配上她那张姿容胜雪的绝色脸蛋,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令人赏心悦目的仙气。

    文昌伯夫人忽地有些明白了,为何定北侯会娶这个远方表妹为妻。

    首先,房氏的长相就绝对配得上他。

    依文昌伯夫人的审美来看,她倒是觉得,房氏比太子妃生得还美。

    太子妃固然五官艳丽,却没房家表妹的气质出尘。

    其次,房氏第一次出席长安的世家宴事,就没露任何怯态,反倒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气定神闲。

    也是,能拿捏住定北侯的女人,哪里又能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呢

    阮安没留意到文昌伯夫人赞许的目光,更没将对个邵氏和刘氏沁着酸涩的眼神放在眼里,而是专心致志地品尝着荔枝。

    活了两世,她在今日前确实没吃过荔枝,不过它的口感倒真是清甜弹润,汁水充盈。

    阮安连吃了两颗,颇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想起今日霍羲正好回侯府住,她甚至都想将剩下的那颗让白薇偷偷带回去,让儿子也尝一尝了。

    不过转念又想,皇帝应当也会赏霍阆一篓,霍羲八成早就吃过荔枝了。

    那这最后一颗荔枝也归她了。

    思及此,阮安刚要用纤指拨开它,耳畔却忽地传来一道略显尖刻的女音

    “定北侯夫人,我前阵子听闻霍侯给一个阮姓医姑亲笔提了块匾额,听说这医姑当年曾在嘉州救过霍侯一命。我府上的管事姑姑正好得了怪疾,也想去她那儿药堂看看疾病,可那医姑好像是个铃医,也不知那医姑的医术如何。”

    说话的人正式刘侍郎的嫡女刘氏,见阮安终于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刘氏勾了勾唇角,又问“也不知侯夫人对那医姑的医术了不了解”

    这话一落,在场诸人皆神情各异地看向了阮安。

    文昌伯夫人微微颦眉,觉得刘氏的话说得有些过分。

    定北侯既是给那阮姓医姑开了间药堂,那就说明这医姑与寻常的外室并不同,旁人若想说什么,那医姑也大可拿救命之恩做为挡箭牌。

    不过这都赠匾了,那便更说明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了。

    刘氏当着房家表妹的人提起定北侯在外的红粉知己,那不是刻意挑刺,让人家不痛快吗

    贺馨若和邵氏也一脸看戏模样,往阮安的方向瞥去。

    所有人都认为,这房家表妹就算再淡然,脸色起码也会变一变,也都想看看她到底会怎么回复刘氏。

    阮安将荔枝放回盘中,一想到霍平枭亲自给她药堂题写得那块牌匾,她都觉得,唇齿间残存的荔枝汁水都更甘甜了些。

    刘氏都这么问她了,那她可得借机好好地宣传宣传自己的医馆了,他们这些做主子的瞧不上小药堂的坐诊医师,可府里的下人若得了病,也不能都寻诊费高昂的世医看。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她还得憋着笑意,不能将宣传药堂的事表达得更明显。

    思及此,阮安将唇边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对着刘氏温声回道“我在府中倒是也听说了那家在安仁坊新开的药堂,这年头做个营生不容易,那医姑既然能将药堂开起来,就说明医术过得去,听说每月初十到初十五,有好多百姓在药堂外排队呢。”

    刘氏和邵氏自然看见了阮安唇边挂的那抹淡笑,这笑意过于自然,倒像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在矫饰。

    房氏莫非是在讽笑她们吗

    刘氏和邵氏面面相觑,都有些慌了阵脚。

    她们属实没想到,房家表妹的段位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有人当着她面提起丈夫在外的女人,还能如此淡然应对。

    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坐于上首的文昌伯夫人微微颔首,心中对这位房家表妹愈发佩服起来,她像阮安这般大的时候,可没有这等的隐忍之能。

    房家表妹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

    刘氏原本想让阮安心中不爽,可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眼中不禁划过一瞬黯然。

    刘氏微微垂眼,想起那个鲜衣怒马,耀眼夺目的少年郎有了家世,甚至都做了父亲,心中不禁被难言的苦涩包裹。

    她在心中宽慰着自己,房家表妹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毕竟霍侯在外可是有个红颜知己在的。

    房氏一定是在强撑面子,她在侯府的日子过得,估计并不怎么样。

    再抬首,房氏却见厅外进来一熟悉的面孔。

    是霍侯的近侍,魏元。

    魏元来这儿做什么

    刘氏正觉费解,却见魏元朝上首的文昌伯夫人恭敬地揖了一礼,随后便命身后的小厮往厅内抬了一篓还泛着水雾的荔枝。

    刘氏和邵氏往那儿看去,心中都倍觉疑惑。

    这时,魏元恭声对文昌伯夫人开口道“霍侯命小的将陛下赐的荔枝送到伯府,以供各位夫人品尝。”

    刘氏渐渐猜出了魏元特地来此一趟的意图,神情愈发惨然。

    魏元接下来说的话,于刘氏而言,也愈发刺耳

    “我们夫人初来乍到,侯爷希望诸位夫人能对她多多担待。”

    “侯爷还命小的别忘叮嘱夫人,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夫人要注意身体,切莫贪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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