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还只是付了个定钱, 陆洵和房主这边依规矩先给了朱中人一份辛苦费,至于中人费,这需在宅子真正成交, 去衙门交过契税、办过房契之后给付。
若是别家, 朱中人还真不会这样带着两边的买主和卖主直接碰头,可这买家是陆丰布庄东家少爷,朱中人觉得这样的人家不至于少他几两中人费,卖主这边一时半会儿搬不了, 索性大大方方带着去。
柳渔跟着陆洵夫妻出去一趟, 回来跟卫氏说她和陆承骁婚后住的宅子定下了。
把卫氏唬了一跳,“就定下了?”
陈氏来喊柳渔出去,是去看房子,这事卫氏是知道的,听闻陆承骁去两浙前就寻了中人,卫氏还笑说柳渔是掉进福窝里了。
如今这才出去一趟,倒是定下来了, 也是没想到的, 细问了宅子在哪里, 价格几何,大小怎样, 宅子里又怎样。
虽不曾看见, 只听柳渔说说,卫氏就笑弯了眼。
这替侄女儿高兴过后, 转头倒是添了心事, 道:“你三个哥哥, 尤其你大哥, 这婚事我现在是真犯愁了, 二十二了,他怎么就不知道急?”
柳渔听得想笑,被卫氏拉住:“你帮我侧边问问。”
卫氏已经怀疑柳晏清是不是面皮薄,对着她这当娘的不好意思说了。
柳渔笑着应下来,傍晚柳晏清回来了,悄悄提醒了柳晏清一句,笑着问道:“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再不加紧,大伯娘恐怕就要自己找媒人去帮你物色了。”
柳晏清头疼又无奈,他是真没想过成亲的事。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柳渔问了,他也细想了,还真没个谱,索性道:“那就找媒人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挺好。”
这是真没心上人。
卫氏晓得后还颇失望,在她看来,似侄女儿这一对这样就极好,两情相悦,婚后自然是蜜里调油。
不过儿子没长这根筋似的,那她也没辙,只能自己留心,决定等柳渔婚事一办完就操持长子的。
她管的绣庄的买卖,平日里能接触的人就多,打这天起倒是对来绣庄里的年轻姑娘分外留意一些。
九月初十,临近婚期,陆家要准备的事情不少,陈氏不敢再在县里住下去,终于带着秦氏和陆霜还有几个孩子回了长丰镇,而陆承骁一行人往两浙去已经一个月余,照原定的时间,最早的话九月初五就该回来了,如今已过了五天,人还未归。
陆洵开始格外留意起码头那边来,柳渔和卫氏也是一样。
然而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仍未见陆承骁几人回来,陆洵急得嘴起了燎泡,卫氏那边也犯愁,一面是担心安全问题,一面又怕误了给柳渔办嫁妆。
柳晏平出去前说过,这一趟在两浙看到合适的就会置办下来,现在陈氏已经回陆家准备去了,按理柳家这边卫氏也该做准备了,只是柳晏平未归,不知道哪些是他置办了,哪些是他没置办的,一时间除了让柳晏清回仰山村确认谭家父子那边做家具的进度,其他的倒不知道怎么着手。
这一等直等到了九月十五,就连柳渔都坐不住了,饭吃不下,睡睡不好,柳晏清看这情况,每日下衙了就往码头去守着,关城门方归,却也没守来几人回航的船。
期间在长丰镇久等未等到陆承骁回来的陈氏往县里来了一趟,也是心焦着急,还是柳渔把人安抚住的。
柳渔虽能安慰陈氏和卫氏,夜深人静,自己却是半点也睡不着。
九月十八日夜,更夫的梆声已经敲过了三更,柳渔还不曾睡着,正辗转间,似乎听到了敲门的声响。
柳渔一下子坐了起来,侧耳细听,当真是敲门声。
城门已经关了,论理这时候不可能是陆承骁和二哥三哥回来了,可柳渔还是抑不住心怦怦直跳,起身披衣,借着一点月色开门出了自己屋子。
敲门声又响起,柳渔轻声问:“是谁?”
“渔儿,是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欣喜,一声含笑。
柳渔已经听了出来,是陆承骁和二哥,紧走几步就过去开了门,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见一切都好,无伤无碍,朝两人身后看了看,未见柳晏安,柳渔心头一跳:“二哥,三哥呢?”
柳晏平笑道:“安心,你三哥还在船上,货还没卸,我和承骁是急着回家来报个平安,城门那边又正好是大哥相熟的朋友,才能先进城来。”
柳渔听他们无事,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就全化作了鼻间的酸涩,她望着陆承骁,眼底有些微热,却不舍得移开眼去。
柳晏平一见这情景,自觉就往院子里走,把空间给让了出来。
陆承骁从见到柳渔起,目光始终就不曾离开过她,如今见了这反应,怎不心疼,又是不舍又是愧疚:“对不起,回来得太迟了,担心了吧?”
迟了近半个月回来,又怎么会不担心,柳渔却连连摇头:“回来了就好。”
夜半都不曾睡,听到敲门声那样快就出来了,哪里可能不担心,陆承骁一颗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攥住了,酸胀得不成。
想把人揽进怀里,指尖微动,到底只是握住了柳渔的手,袍袖遮掩下将她五指紧扣。
愧疚、心疼和思念,全在十指紧扣时无声的一个对视里。
正屋和柳晏清屋子那边也传来了响动,继而是脚步声和开门声响起,卫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渔儿,是晏平他们回来了?”
柳渔应声,柳晏清已经先一步出门来了,看到果真是柳晏平,柳晏清大喜,只是不曾看到柳晏安,便问了一声。
柳晏平又说了一遍,柳渔才知道柳晏安和八宝等人都还在船上,因柳晏平沿途买了不少东西,这些都得先送回仰山村的,所以船是停在溪风镇,陆承骁和柳晏平是先一步回来报平安的。
“从溪风镇走到这里的?” 柳渔不由看陆承骁。
柳晏平先笑了起来:“承骁这是归心似箭,等不得天亮了,也怪我,想多采买些东西,耽误了些时间。”
卫氏穿好衣服出来,正接上这一句话,道:“怎么迟了这么久?”
正厅里,柳晏清已经点起了灯,柳渔忙抽了抽手。
陆承骁笑了笑,把紧握的手松开,由她避了过去。
果然,卫氏的视线也落到了他这边,见到陆承骁也是高兴,又问了一句:“承骁可曾回家报个信?你爹娘这几天也担心得厉害。”
若是平时外出行商,迟个十天半个月归家其实正常,在外行程有变,迟个一两个月都是小事,只是婚期定在九月二十八,人到九月十八还未归,又怎么不急,搁谁都要胡思乱想起来。
陆承骁也知道这次必是让家里人都担心了,道:“还不曾,先过来了这边,我这就回去,长丰镇那边天一亮八宝也会过去给我娘递信。”
卫氏听他都有章程,也就放心了,笑道:“是这个道理,先去给你爹报个信,这大半夜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去给你们煮碗面,你回去跟家里打声招呼就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多谢大伯娘。”陆承骁谢过,看了柳渔一眼,低声道:“我一会儿过来。”
柳渔点头,送人出了院门才回。
陆承骁前脚刚走,卫氏就把柳晏平耳朵提了起来:“叫你给你妹妹办嫁妆,没叫你连时间都不顾,你陆家伯父伯母这几日急成什么样了,把我和你妹妹担心成什么样了?有你这么没分寸的?”
“娘,轻点。”柳晏平忙从卫氏手中拯救自己的耳朵,告饶道:“也不止办嫁妆,顺道把货也沿途销了,多赚了二百多两。”
二百多两,这话让卫氏把手放了下来。
“怎么赚的?”
想着要给儿子做吃的,也是怕影响柳大田和柳春山媳妇休息,便道:“厨房里说话。”
一家四口去了厨房,柳晏清烧火,卫氏两口大锅一起开,一锅烧水给柳晏平一会儿洗澡用,另一锅烧水煮面。
卫氏和面,柳渔帮着洗配菜,柳晏平则把这一趟往两浙去的情况说了说。
原来他们这回之所以耽误得这样久,一个是本身带的夏布就比前一回多得多,在浙江南市多耽误了两天;二个是因为这一趟去周边收绸布,不是运的坯绸走,而是托了江右会馆的刘会长帮着介绍了一家可靠的染坊,就在当地把收到绸坯都染好了才回程的。
柳晏平道:“染过的绸料更卖得上价,等着坯绸染色的那几天,我们去了趟临安城采买,商会那位许管事,与我们颇说得上话,这趟听说我要给妹子置办嫁妆,又听说新郎是承骁,倒把沿途哪些城镇都有些什么好物件列了个单子给我们,所以不止是走了临安,我们是一路买回来的,逢城镇必入,这不,左右是要进城镇的,我和承骁商量过后,就把染好的那些绸布沿途兜售给了当地的绣铺和布铺,比布庄给布铺的价格让利半成。”
这是不止贩布,更把布庄能吃到嘴的利也自己吃了。
卫氏听得热血沸腾,高兴过后还是照着柳晏平后脑勺就给了一下:“那也不能这么晚回来,钱什么时候不能赚,误了你妹妹成亲的吉日怎么算?”
柳晏平:“……”
“娘我错了,下回看到摆在我眼前的银子也一定忍住。”
柳渔噗嗤笑了出来。
对面陆家,陆洵和陆承骁那边,几乎是上演着一模一样的场景。
忙了小两刻钟,两大碗手撖面出锅,陆承骁还没过来,卫氏怕面糊了,便让柳晏清去喊一趟。
柳晏平把活抢了,笑道:“我去!”
转头把柳渔捎带上:“渔儿帮我提提灯。”
这样明显的带柳渔去见陆承骁,柳渔闹了个红脸,卫氏却是好笑,索性拿了个托盘,把两碗面一起放了上去,道:“去吧,我看天一亮承骁就该回长丰镇忙婚礼的筹办了,咱们也要回仰山村那边了,再之后婚前三日是不能见的,去说说话。”
两碗面,是让柳晏平也到那边吃的意思,兄妹俩一起过去,陆洵应该也在,吃顿饭的工夫,也不招什么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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