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跳起拽下越明时头上的羽绒服帽, 又不由分说地把另一副眼镜塞到他手心里,朝他眨眨眼睛。
收到明示的越明时皱眉盯了眼镜几秒,只好也架到了鼻梁上。
——然后立刻一阵头晕目眩。
这眼镜带近视度数。
然而越明时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而破功?他硬是坚持住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在眩晕中踩着准确的路线走到了姜与岸的朋友面前。
姓祁的作家正在和姜与岸进行没有营养的寒暄:“这就是你的两个妹妹吗?还真比你说的一样, 现实比镜头更漂亮!还有这位也是,一看就和你们是一家人…………”
祁作家说不下去了。
——这个一脸凶猛、好像能下一秒就能从眼睛里发射出激光、刺穿镜片的人, 怎么看都和你们不是一家人吧!!他戴个飞行员墨镜就再适合不过了, 戴什么金边眼镜?!
“你好, 我是姜婉,这是越明时。”姜婉挂起温和的微笑。
——外人看来又甜又乖,资深泉外人看到立刻拉响一级警报的那种微笑。
越明时一言不发地跟在旁边, 身体想要闭上眼睛停止眩晕,大脑却坚强地让眼睛撑住了。
他本来长得就是一张又痞又酷的脸, 再皮的小孩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现在因为这幅眼镜的原因, 眉毛简直皱得像个“川”字。
祁作家尚且有种“我是不是马上要被揍了”的感觉,他儿子更是已经揪着他的裤管躲到他身后,瑟瑟发抖但就是没敢哭出声。
祁作家啧啧称奇:“我家这小鬼平时有个小名叫‘旱天雷’, 光打雷不下雨,就知道拿这来威胁我们,干啥啥不行, 嗓门特别大,今天连声都没了。”
姜与岸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我见了越明时皱眉也害怕”, 临到嘴边时咽了回去, 保持得体温润的笑容:“来到陌生的环境, 小孩子觉得不安、想依靠大人, 是很正常的表现, 你可得好好哄哄。”
姜与遥上前几步,蹲下身去轻声细语地和祁家小孩说话:“你好呀,我叫姜与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祁整整。”小孩不安地答,手仍旧紧紧拽着亲爹的裤子。
越明时:“……”家长随手起名的见多了,“齐整整”也算是别出心裁。
姜婉也弯腰和祁整整打招呼:“你好。”
她穿的是一身雪白的羽绒服,通常亚洲人很难压住这种和雪一样的亮白色,但姜婉被裹在里面就显得正正好,皮肤白里透红,原本就黑亮顺滑的头发更是被衬得像高级黑缎一样,随着她俯身的动作从衣领里滑落下来。
祁整整见到姜婉的反应就和见到姜与遥完全不一样了,他呆呆地看了姜婉几秒钟,突然傻笑起来,一下抱住亲爹的大腿,害羞地把头埋了起来。
姜与遥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内心充满了激愤的吐槽。
虽然小男孩都会在漂亮姐姐、漂亮阿姨面前害羞,但这个差别对待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太伤人了吧?!
“哟呵,还害羞了。”祁作家更诧异了,“旱天雷小朋友,这是不是你出生以来第一次害羞啊?”
姜与遥皮笑肉不笑地打圆场:“祁整整,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害怕那个大哥哥?”
祁整整小心翼翼露出一只眼睛,先是瞥了一下姜婉,然后用力摇头。
姜与遥:“……”你装什么,你害怕得连哭都不敢哭了好吗!
她清清嗓子,掐着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其实越明时大哥哥……呕……他的脾气特别好,只是长得吓人一点而已。”
祁整整露出了质疑的眼神。
“真的,”姜与遥信誓旦旦,“都是那副眼镜的错,只要把眼镜摘掉,就能看见他的真实面目啦。”
祁整整似乎接受了这个设定,他充满了好奇心地又探了半个脑袋出去找越明时的身影。
而此时,姜婉正好在踮脚摘越明时的眼镜:“你不太舒服?不喜欢鼻子和耳朵架着眼镜的感觉吗?”
“……这是近视眼镜。”越明时低声说。
姜婉轻轻“啊”了一声:“拿错了,这是我姐的。”
姜与遥有轻度的近视,平时都戴隐形眼镜或者专门定制的护目镜参加比赛。
而越明时视力好得能去报考警校。
“怎么刚才不说?”姜婉收起眼镜,道,“还硬撑着戴这么久,我又不会因为你勉强自己而夸奖你。”
“……”越明时撇开脸,“没时间。”
他这一撇脸,就和祁整整对上了视线。
本来因为姜婉的话而下意识放松的越明时一瞬间就绷紧了脸——他太知道自己在姜婉面前软化的时候,脸上会挂着什么表情了。
那是越明时绝对不想让这世界上任何人看见的表情!!
越明时一变脸,祁整整就面色一白倒退了一步,差点把自己亲爹拽倒在地。
姜与遥恶魔低语:“不能哭哦,越明时大哥哥……呕……他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吵吵闹闹了。”
祁整整立刻闭上了嘴,嘴唇颤抖,眼睫翕动,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也硬是没敢发出声音。
祁作家一脸懵逼地转头:“旱天雷小朋友,发生什么事情了?”
祁整整带着哭腔坚强地摇头:“I am fine thank you.”
姜与岸立刻非常表面工程地夸奖:“哎呀这孩子的英语说得可真好,就跟你之前说的一样!”
“哪里哪里,不敢献丑,你家那位才是大神,史无前例的双语言部门演讲冠军,听说还会八国语言?”祁作家也商业互吹了一波。
“汉语、英语、法语、俄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德语、日语、希伯来语、拉丁文,十种。”姜与岸云淡风轻地挨个报完,才摆摆手十分谦虚地说,“也不算什么啦,能说十国语言的人多了去了。”
这话说得连越明时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祁作家面带笑容地安静了五秒钟的时间,才说道,“对了,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儿子非要去上那个什么乐高编程兴趣班?才上了几个月啊,他编程的那些代码,我就都已经看不懂了。这次说好出来旅游,他还特地把编程的东西带上了,哎呦,真叫人头疼,你说我们这也没个能辅导他的人……不知道姜婉和越明时这么厉害,懂不懂编程的东西?”
姜婉其实会一点。
但想到刚才祁作家介绍祁整整“旱天雷”这个小名的来源,不想被魔音灌耳的姜婉选择坚定无视姜与岸求助的视线,专心致志地在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寻找另一副没有度数的金边眼镜。
被亲妹妹抛弃了的姜与岸只能将视线投向越明时。
——与姜婉的情况不同,姜与岸确切地知道越明时会编程,他甚至还参加拿过一个省级计算机比赛的一等奖。
眼前的情况于姜与岸而言,就是个双避冲突。
他既不想在祁作家面前示弱,也不想承认越明时的能力,但此时不得不在两者中选择一个。
内心挣扎了至少三章的内容后,姜与岸面带微笑地拍拍越明时的肩膀:“这么巧,我们家孩子也对编程有那么一点点兴趣,还是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时候自学成才的。我接到学校的电话时才知道,他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拿了省中学生计算机大赛一等奖。唉,家里孩子太独立也有这点不好的地方,身为半个监护人,却一点也没有带孩子的成就感。真羡慕你,祁整整和你可真亲啊!”
越明时嫌弃地看了一眼被姜与岸拍过的地方。
姜婉抬手在同一个地方又拍了拍,语气调侃:“我们家孩子。”
越明时:“……”这梗恐怕是再也过不去了。
祁作家被明里暗里内涵了一脸,出师不利憋出内伤,只好转头把问题转移给自己亲儿子:“祁整整,你想和越明时哥哥学编程吗?”
祁整整惊恐无比地瞪大眼睛,疯狂摇头表示拒绝:会死的!!
祁作家于是轻飘飘把这个问题揭过了:“这孩子怕生,就算了,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唉。对了,现在是暑假,小学一年级作业都不少,高中他肯定更多吧?出来旅游会不会耽误写作业?你们不会出来旅游还带着作业吧?那就太可惜了。”
“可不是吗,我都看不懂他们的作业,什么IMO……哦IMO就是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意思,还有什么CATTI……哦CATTI就是翻译专业资格水平考试,口译笔译都有,”姜与岸一脸苦恼地做着详细解说,仿佛生怕祁作家听不懂,“那题我看一眼都脑仁疼,高中生真恐怖,我以前可没这样。——婉婉,寒假作业怎么办啊?”
面对这明知故问的表演,姜婉配合地推推眼镜:“寒假作业?两天就做完了。出来玩怎么会带作业?”
虽然对于姜婉来说是最后一次高中的假期作业,但她并没有什么珍惜对待、日后回味的意思,唰唰写完就收工了。
越明时也是一样。
——谁会对寒假暑假作业有所留恋啊!
听见姜婉直截了当的回答,祁作家脸上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裂缝,姜婉都能一眼看出他的心理想法:世上居然有高中生会在假期才到一半的时候就写完所有作业!!!
是的,世上这样的高中生不多,可惜的是现在就有两名这样的异类在场。
几波交锋下来,姜与岸每一波都获得了胜利,整个人踌躇满志、春风得意。
他正要以胜利者的高姿态邀请祁作家一同进入酒店大堂,突然听见祁作家幽幽地问:“姜老师,你来的时候带上电脑了没有?我听说你在编辑部立下了军令状,春节之前如果不写出这本书的开头,就要□□地去蹦极?”
姜与岸:“………………”小辫子被人揪住了!!
祁作家终于扳回一城,他擦擦冷汗,朝姜与岸一扬下巴:“懂了吧?打铁还需自身硬。”
姜婉看着手机:“祁老师和我哥是同一个编辑,对吧?”
“对。”祁作家疑惑地问,“怎么了?”
姜与岸挥舞双手用力给姜婉打call:我所受的所有委屈,总有一天我的妹妹会全部帮我讨回来!
姜婉抬头朝祁作家一笑,说:“听说你也拖稿了很久。编辑说他已经在飞机上了,要过来抓……监督你们两人一起赶稿,不赶完不准离开房间的门。”
祁作家大惊失色,抱头痛哭:“NOOOOOO!!!!”
姜与岸大为震惊,面无血色:“婉婉你是在帮我还是在迫害我?!”
姜婉收起手机,奇怪地问:“你觉得呢?当然是两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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