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这是温泅雪第一次被人拥抱。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
和上次他抱君罔极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 抓住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猫,强行抱着它,看它臭着脸, 虽然不情愿却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抚摸, 固然是很好的。
却不如那只大猫主动跳进自己的怀里,用身体和尾巴圈着自己, 爪子抱着自己的手臂, 将脑袋蹭到自己的掌心。
两者之间区别是什么, 温泅雪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一时却说不出来。
但现在,他可以不必着急, 可以慢慢地想。
因为那只主动蹭过来的大猫,不会突然从他的怀里逃走。
……
……
“魔君, 墨青梧已经对化龙之法产生兴趣,而且, 他们正在暗中调查龙因我。接下来怎么做?我们……什么时候攻打玉京仙都?”
黑暗之中,温泅雪照着镜子。
镜子里黑暗一片,隐约映着他的脸, 镜子深处却是血红翻涌的一片,仿佛尸山血海。
温泅雪的眼眸还是乌黑莹润的,只是无神。
他轻声温和说:“急什么?要打就要改天换地的打, 百足之虫断而不蹶,先让他们自己内部乱起来吧。”
“是!”
温泅雪拿起旁边鲜艳如生的龙血花:“引他们顺便查查, 龙因我当初背叛龙族公主, 是因为什么事?我也想知道, 他究竟是怎么转化成龙的。”
说完, 温泅雪的目光忽然转向室外远处的龙血树, 向来温顺幽静的眼眸,带上一丝凛然沁凉。
镜子的异常转眼之间消失,倒映出满室昏暗和幽隐的月光。
……
……
夜深了,玉京仙都,三个友人再次聚集在一起。
因为要查的是仙主龙因我,三个人并未选在从前聚集之地龙渊的府邸,而是换成在墨青梧这里。
室内灯火通明。
墨青梧:“查的怎么样?”
雲邪剑眉微皱:“我特意回了一趟神剑泽,翻阅了家族纪事录,五百年前仙主继位到龙渊出生那两百年,玉京仙都与魔界数次交战,仙主向来战无不胜,只有一次重伤遇险,正是龙渊出生的那一年。但是,上面写着是仙后遇险,仙主为了救仙后被魔族重伤。更古怪的是,关于仙主是怎么痊愈的并未有记录,他好像忽然直接就痊愈了。不过,怎么看这其中也没有凡人什么事。”
雲邪提到了自己的母亲,龙渊神情微微一黯。
他自小就没有见过母亲。
墨青梧看了一眼他们,说:“我也查看了墨家的记录,关于玉京仙都曾经有可能和仙主有仇的人,发现他们要么不姓温,要么虽然姓温却与仙主毫无瓜葛,完全没有资格成为仙主的仇人。”
雲邪挑眉:“姓氏并不能说明什么,不管阿雪是是仙主仇人还是恩人的后人,他都有可能是跟随母亲的姓氏。甚至如果对方真的与仙主有仇,反而会特意避开原本的姓氏,以免被寻仇。”
“你说得对。”墨青梧说,“所以,我重点列出了与仙主关系奇怪,值得被如此报恩和报仇的故人。发现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展开手中的卷轴:“你们看。”
白色的卷轴打开,上面写着三个字:孟雪河。
龙渊眉头一蹙,瞳孔却微睁。
雲邪问:“这是谁?”
墨青梧摇头:“不知道,但是,墨家在五百年前的事件记录里有这样一条——昔年,龙因我与龙族公主、孟雪河,击退魔族大军,入主玉京仙都。”
雲邪睁大眼睛:“能与仙主、仙后同时出现在一起,被这样记录一笔的,绝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墨青梧颌首:“的确如此,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查都没有发现,玉京仙都有孟雪河这个人存在的迹象,更没有孟家这样一个氏族存在的痕迹。按理来说,这样与仙主关系匪浅的人,即便不是名留青史的功臣,也该是留有恶名的叛臣。”
“我知道他是谁。”一直安静无声的龙渊,忽然开口。
墨青梧和雲邪都向他望去,见灯光之下,龙渊神情晦暗阴郁。
龙渊一副情绪很不好的样子:“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父亲私下和一个牌位说话,上面就写着孟雪河这三个字。牌位在一处密室里,那时候我以为那是我娘的,就偷偷进去看,父亲发现了,大发雷霆。因此,我记忆深刻。”
雲邪错愕,但先安慰了他:“公主并没有过世,你不是知道吗?”
龙渊和雲邪小时候去过云霄城,在那里见到了龙渊的舅舅,对方明确告诉过龙渊,他的母亲龙族公主还活着,但是,不愿意回来。
所有龙族都知道龙血花代表的意义。
龙族公主的龙血花枯萎了,而龙因我的那朵还一直盛开着。
这说明,冷血无情,背叛了这个家,抛弃了他们的人一直都是母亲。
龙渊与云霄城的关系疏远,也是因为他排斥龙族。
龙族性淫,天生无拘无束,不受道德约束。
喜欢了便在一起,不喜欢了就换一个。
龙渊后来叛逆、桀骜不驯、对人傲慢冷漠,很难说不是因为这个。
墨青梧和雲邪都沉默了一下。
但同时,三个人都忍不出浮现了一个猜测。
一个面对这样的线索,都很难不生出的怀疑——
与龙因我、龙族公主一起结识了五百年的神秘人孟雪河。
孟雪河神秘的牌位。
龙族公主的消失。
龙因我和龙族公主夫妻陌路,是不是和这个叫孟雪河的人的死有关?
这个被抹去所有存在痕迹的孟雪河,会不会就是龙因我仇恨之人?
是温泅雪的先祖?甚至,或许就是温泅雪的父亲。
龙因我还爱着龙族公主,而龙族公主选择抛下一切离开,是不是,龙族公主和那个叫孟雪河的人,做了对不起龙因我的事?
雲邪倒吸一口凉气:“阿雪该不会是龙渊同母异父的哥哥吧?”
他思维跳跃,直接想到了这里。
闻言,墨青梧并未太过意外,只是挑了挑眉。
只有龙渊反应极大,冷冷瞪他一眼:“胡说八道,绝不可能!”
雲邪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随便一猜,你知道龙族向来不讲究的,喜欢什么人就睡,就是说有这种可……”
龙渊怒道:“用你的脑子想想,如果我和阿雪是那种关系,父亲为什么要让我娶阿雪?难道他想连我一起报复不成?”
雲邪怔然:“这倒是。”
“不,”墨青梧神情冷静,“你忽略了一条,仙主虽然为你和阿雪定亲,但他是不是真的会让你娶阿雪,并不肯定。仙主想毁了阿雪却是真的。他不是一直在做让你讨厌阿雪的事吗?按照他的预期下去,你是绝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的。仙主是想让阿雪爱上你,为你求而不得,为你而死。”
龙渊如晴天霹雳:“……不可能!这绝不会是真的!我要去问清楚!”
“回来!你怎么比我还冲动!”雲邪挡在他身前,“青梧快劝劝他!”
墨青梧语气理智,却是说:“是该问清楚,但怎么问必须先想好。”
雲邪愕然:“……”
龙渊凌厉回眸望向他。
……
……
君罔极走进来,便看到温泅雪赤着脚向他跑来,毫不犹豫抱住他的腰。
他抬手落在温泅雪的肩上,清冽声音低沉:“一个人害怕吗?”
温泅雪懵懂地点头。
君罔极:“下次我早些回来。”
温泅雪抬头,黑暗里那张瓷白温柔的脸神情纯稚,眼眸幼圆像蕴着一汪清泉,眸光微动:“我会不会太粘人了,很讨厌?”
君罔极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会。你做什么都可爱。”
——他说我可爱!?
温泅雪望着他的眼睛,矜持道:“您,喜欢吗?”
君罔极垂眸望着他:“嗯。”
温泅雪抿唇垂眸,纯真的眉眼,缓缓露出一缕清浅笑容。
君罔极垂眸,看到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虽然是木地板,夜晚的云霄城也会冷凉。
温泅雪的脚从衣摆里躲了一下,自下而上望着他:“我……我去洗。”
君罔极没有说什么,打横将他抱起来,往浴池那边走去。
温泅雪搂着他的脖子:“您跟我一起洗吗?”
君罔极目视前方:“好。”
温泅雪于是笑了一下。
笑完了,他自己却都不知道为什么而笑。
就是,开心。
君罔极换衣服只一瞬。
温泅雪是一件一件脱的,一边脱一边乌黑纯澈的眼眸望着君罔极。
君罔极没有避开,只是,浅灰色的眼眸视线一直只看着他的嘴唇以上。
薄唇紧抿,眼眸静定淡漠,仿佛没有任何欲望和私心杂念。
在温泅雪脱下最后一件时,他将浴衣披在温泅雪身上,认真耐心地帮温泅雪穿好。
泉水很暖,水汽氤氲,坐在水里的话,水位在腰部之下。
君罔极静静靠在池边,沉静的样子,目光看向温泅雪。
温泅雪坐在他旁边,望着不远处头顶那棵遮天蔽日的龙血树,满树粉色的花,月色下也明媚鲜妍。
气氛过于安心。
他不知不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玉京仙都的人都说,龙因我是人转变成龙的,由人化龙,很难吗?”
问完之后,温泅雪才像是意识到不妥,望向君罔极。
君罔极低声平静:“不难。你想变成龙吗?”
温泅雪看着他:“我……我能先知道,怎么变吗?”
君罔极没什么表情,望着那棵开满花的龙血树:“每一个龙族,如果爱一个人,愿意为那个人而死,心头血就可以浇灌龙血花,结出一颗龙血果,龙血果能让一个人由人化龙。”
温泅雪瞳孔微敛:“那,那个献出心头血的龙呢?会死吗?”
君罔极看着他,眸光澄净专注:“不会。化龙,是为了和喜欢的人,长久永远地在一起。龙性本淫,一个龙族一生或许会爱无数人,但只能结一颗龙血果。你,想化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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