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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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学生!”五条悟扶着额头, 笑得非常嚣张,因为夜晚休息而被摘下来的眼罩被丢在床头,比天空还要纯粹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异常明净。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祗王夕月无端产生了一种被视线穿透的错觉——又或许不是错觉。在五条悟的眼中,他身上的许多东西都是无所遁形的。

    面对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祗王夕月却显得有些拘谨,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侧的手, 寻求安全感的本能驱使着他的动作,看上去是想要抓住身旁的什么东西一样,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掌心流过的空气,指节收紧又松开,看上去有些可怜。

    这样的动作当然瞒不过五条悟的眼睛,这便很自然地让他联想到了上次跟在祗王夕月身边那个咒灵——和袭击高专与他交手的咒灵很像, 甚至连咒力形态都极像的双生咒灵的另一半。

    如此相像而又强大的双生的咒灵站在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 这也一度勾起了一些五条悟的探究欲, 只是还没有渠道来得及深究。

    有过认知基础的他不需要等到谁的解释, 五条悟只看他们的反应也大概能够猜得出几分真相。不过他并没有一点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反而觉得充满了趣味, 狠揉了一把伏黑惠的刺毛, “没想到惠酱平时一副正经人的样子, 竟然也会参与到这里面来哦,果然正经惠酱心里还压抑着一个坏坏的惠酱吧——”说着,他还冲着伏黑惠眨了一下眼睛。

    伏黑惠捂脸,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的这个反应。

    “抱歉, 给您添麻烦了。”虽然伏黑惠一再对五条悟的性格进行过diss, 但祗王夕月还是习惯性地带着几分郑重给五条悟鞠躬道了歉。

    五条悟不知道想着什么审视了一下, 在他视野下, 上次见面也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祗王夕月身上能力的“纯粹”程度就猛上了几个台阶,几乎达到了一种纯粹到空灵的程度。

    有意思。

    尚未完全知道他们离开黄昏馆理由的五条悟自己脑补着,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也便罢了,他们俩原本就很有自己的主意,但是吉野顺平不一样,这个偏向内向孩子是相当乖的。

    以对方对衹王家、黄昏馆的认同程度都会主动促成了这件事,他倒是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会和能力的突然提纯有关系吗?

    当然这些猜测都不重要,他有更想做的事——

    五条悟突然撤掉了所有的笑意,换上了一副夸张的忧愁面孔,手指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白色的手帕,在眼角点了两下,仿佛在擦掉他鳄鱼的眼泪,“是呢是呢,五条老师我真是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伤痛啊——”

    最后的“啊”刻意拉长还加上了颤音。

    伏黑惠一阵死鱼眼,已经完全看穿了五条悟的把戏。

    但是他看明白了却不代表别人也能看穿。

    不用说祗王夕月,连吉野顺平都感觉一阵负罪感涌了上来——仔细想想的话,五条悟要承受的压力确实很大,前一件事还没有了结,他现在还扣着京都校的神命正宗,自然会受到那边的声讨,高层的卧底也没有挖出来,现在突然又来了一件绝对不算轻松的麻烦事。

    除了嘴上不饶人,五条老师似乎其实确实非常——给人以强大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需要付出的。

    不好,越想越觉得五条老师太不容易了,良心痛了起来。

    连吉野顺平都这样想,更别提祗王夕月的反应,虽然有栖川桥心里对五条悟的评估很有数,但是这和祗王夕月的马甲卡完全没有关系。

    于是便肉眼可见的,祗王夕月的脸上出现了动容,歉疚的气息仿佛已经溢出来了似的,“五条先生……”

    “惠酱也到了叛逆期,伤透了我的心,悠仁和顺平也不再是入学时候的乖乖仔了,所以——”五条悟一把揽住祗王夕月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带,“五条老师现在急需一个乖乖学生,夕月酱要不要考虑留在高专来抚慰一下五条老师饱经沧桑的内心?”

    其实五条悟的语气绝对不算是正经,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邀请。虽然五条悟确实对祗王夕月非常感兴趣,如果对方要入学的话,他绝对会非常赞成,也绝对不会担心黄昏馆的阻挠,但是他也很清醒地觉得,这个邀请更像是一种玩笑。

    窥一斑而见全豹,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力还是有些信心的。

    邀请的另一方主角并不是真的像外表看上去这样软糯。

    果然,祗王夕月并没有抗拒五条悟突如其来的动作,只是踉跄了一下,便又站稳,眉头微皱眉尾却又在下沉,眼神专注而认真,“抱歉,五条先生,我不能给您承诺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恐怕不能长期留在高专内,但是有您这样一位强大而温柔的老师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叫您一声‘五条老师’吗?”

    有栖川桥觉得,五条悟的话已经到了这一步,借坡下驴给祗王夕月找一个最强级别的保护伞完全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只是喊一下而已,又不需要他负责,马甲卡的行为和他有栖川桥有什么关系,完全的白嫖使他快乐,渣得明明白白。

    祗王夕月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五条悟的预料,既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带着技巧的言语被用极其真诚的语气说了出来,祗王夕月比五条悟矮很多,被他的手带过来之后,仰视他的眼神毫无阴霾,带着直白和纯粹。

    这样单纯的话语让五条悟略微失神了一下,虽然一直以来都被人信任着,但是作为一个性格极度恶趣味甚至在某些方面有些恶劣的人,除了刚刚和他接触的学生以外,很少有人会直白地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是祗王夕月这张马甲卡自带的滤镜,如果是一般人被这样的眼神和言语进攻,恐怕早就要沦陷了。但五条悟毕竟是五条悟,在任何方面都具有“最强”的地位,他清了清嗓子,就马上找回了自己状态。

    “嗯哼,果然没有人能够拒绝GTG(good teacher gojo)。”五条悟松开了放在祗王夕月肩膀上的手,顺势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造型,算是一种默认。高专所处的山中已经停了雨,乌云散去之后月光也爬了上来,印在地面上,把交叠的影子勾勒了出来。

    祗王夕月眉头一舒,笑道:“嗯,那就请五条老师多多指教了。”

    伏黑惠看着事情的发展,心中涌上了一股肃然起敬的感觉,总觉得刚才一系列操作是祗王夕月在顺毛,对方看起来好像很有“带孩子”的经验——其实他这样的感觉也不能算错,在长期的轮回和战斗的压力下,「戒之手」的成员们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性格问题,有些隐藏得深、有些隐藏得浅,而夕月就像是他们的保育员一样,不仅要处理他们身体上的伤痕,还要至于他们心灵上的问题,所以自然就非常擅长处理这样的人际关系。

    在所有的马甲卡中,最容易获得五条悟初始好感的,就是祗王夕月的马甲卡。

    只要能搞定五条悟,基本上就等于搞定了一半的咒术界,剩下的一半就要交给祗王泠呀那边的马甲卡去负责了。

    不比面对五条悟轻松,祗王泠呀面对的情况也相当复杂。

    在结界内和衹王天白等人的正面对抗后,他是出手把「夏油杰」带了出去,现在还不是直接背刺「夏油杰」的时候,他还需要活着背一段时间的锅,顺便确保这个锅能够完整地甩到「夏油杰」的身上。

    并且撇清自己的嫌疑。

    总之就是一句话,恶人先告状,先发制人就对了。

    按照祗王泠呀的性格,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在脱离了结界一段距离之后,「夏油杰」几乎是被泠呀摔在了地上。倒不是说「夏油杰」真的毫无回收之力,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祗王泠呀产生冲突,也不想消耗自己存储的咒灵。

    能苟住一千年的生命对面子这种东西从来没有什么太多的欲望,很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泠呀先生——”「夏油杰」直对上祗王泠呀那种带着杀意的冰冷眼神,聪明如他在刚才一系列骤然的变化中哪里还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的计划,他从来都是幕后黑手,什么时候给人背锅黑锅?

    一种恼火升了起来,却不能表现出来。

    祗王泠呀挥手让哀乐姬退下,有些话题并不适宜给咒灵听到。

    哀乐姬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带着些深意看了「夏油杰」一眼,然后单膝跪地向祗王泠呀请辞,紧接着有栖川桥便回收了这张马甲卡,就像是当时在袭击高专的行动中转移鲁泽一样,在「夏油杰」直观看来就是哀乐姬毫无征兆、毫无痕迹地突然消失了。

    B格满满。

    马甲系统,真好使。

    “没有其他人了,夏油杰。”祗王泠呀身上的咒力还浮动着,眼中仿佛有流水沉淀了下来,身上属于咒灵的血统随着他的情绪躁动着,“你最好祈祷自己的解释能够入耳,不然的话,你口中的‘大义’恐怕就要了结在今日今时了。”

    「夏油杰」的大脑快速地分析着,在组织语言的数秒之内,把先前交手中听到的话、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状、还有离开之前一段时间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部整理了一次,想要找出让他深陷泥沼的真正凶手。

    比起那几只咒灵,其实「夏油杰」觉得自己应该更加怀疑眼前的祗王泠呀或者祗王泠呀手下的咒灵,但是对方的怒火看起来太真了,在人类世界伪装多年,在各种各样的身体和人际关系中都有经验的「夏油杰」没有在对方的情绪中找到一丝破绽。

    对方甚至打破了自己冷漠的面具,在他这个尚有猜忌的“合作伙伴”面前袒露这样明显的情绪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本质上是在给自己制造破绽——不像是装出来的,因为只有真实的怒火无法遮掩。

    那么排除了已知的人……难道是还有什么未知的敌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隐藏着吗?

    这样的猜测让「夏油杰」感到一阵不安,他痛恨一切掌控之外的人,否则也不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插手引导曾经的伏黑甚尔的人生经历。他连“命运之外”的人都想要掌握,更别提其他的存在。

    但是,任何调查和猜测都要往后挪,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安抚祗王泠呀的情绪,他看得出来对方的话语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不能完全撇清自己的关系,那么就要把火烧到别人的身上。

    背锅之人也在找人给自己背锅。

    “泠呀先生,我从未向您隐瞒过我的术式,”「夏油杰」抬手,用一种比较弱势的姿态发动了术式,被他操纵的咒灵若隐若现地盘踞在他身边,却一点也没有越界,没有表现出一点攻击性,就像是成了一种观赏性的东西一样,“我并不具有诅咒别人的能力,特别是您刚才和我一起得知到的,那样特殊的诅咒方式。”

    如果他有这种能力,就没必要去费更多心思去想办法达成目的,直接有谁碍眼直接诅咒就是了。

    祗王泠呀却并不买账,“你是咒灵操使,虽然‘操纵’和‘召唤’一直存在着本质区别,但是就形式上来说,二者存在着相通之处。比如我于剑道并不精通,但是鲁泽则有着‘剑圣’的真名称谓。”换句话说,「夏油杰」有没有这种能力和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并没有直接关系。

    「夏油杰」脸色丝毫不变,他收起了身边环绕的咒灵,“泠呀先生,相信以您的实力和阅历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端的诅咒,任何诅咒的发动都需要介质,任何术式的表现形式也都需要载体,最近也没有离开基地的您应该也很清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基地,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衹王一族的宝贝?”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极尽真诚,“我在您之前并不知道任何一点和衹王家——尤其是祗王夕月相关的事,一个连历史都没有留下痕迹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栽在我手上。而且——我甚至没有这样做的动机不是吗?我所想之‘大义’是于咒术界的重塑,您应该很清楚这一点的,我不应该给自己竖更多的敌人。”

    这倒是也没错,从动机到能力,「夏油杰」本就应该置身其外的。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真要论起来的话,祗王夕月如果能够废掉,自然也相当于一个对衹王家和「戒之手」的打击,对「夏油杰」来说倒也是极好的。

    只是对于现在的形势来说,「夏油杰」动手得不偿失的概率更大些而已。

    “你看到天白之后的表情,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刚刚分开,有栖川桥还根本就还没有时间去整理衹王天白的那些数据,祗王泠呀还没有得到确切的信息内容,只能旁敲侧击先了解一点东西。

    只等一会儿让衹王天白以事务处理为由来整理数据,如果数据量很大的话,他就要尽量地减少马甲卡同时使用的数量来集中系统的数据处理能力,当然还有要集中有栖川桥本人的精力。那就要找个不错的理由来让马甲卡们合理休眠,“脱力休养”这个理由就很不错,然后再找个理由把不属于马甲卡范围的那三个经验包引出黄昏馆,这样行动起来就更加方便。

    一边策划着另一边的事,有栖川桥的精神也集中在观察着「夏油杰」的动向和表现。

    看到衹王天白的那一瞬间哪怕是「夏油杰」这样的搞事大师也没有忍住地露出了破绽,这个破绽转瞬即逝,却没有被放过。

    不过「夏油杰」看起来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苦笑道:“不论是‘衹王’还是‘衹王天白’,我确实都一无所知。但是——我确实曾经看到过‘他’,或者说是‘她’。更确切地来说,并不是‘我’看到的,而是一种记忆能力——”

    不等他说完,衹王泠呀眼睛一眯,专司防御的「戒之手」能够发现的事,祗王泠呀没有道理发现不了,更何况和「夏油杰」合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也正需要一个给「夏油杰」下马威的机会来方便接下来的精神压制,于是便冷笑了一声直接开口打断,“不是这个身体,而是——你本身,对吧。”

    虽然头顶的缝合线非常明显,有栖川桥也猜测,这可能就是他的术式无法消除的“介质”,但是他却也并不能完全确定「夏油杰」这个身体和精神不相符的对象到底是大脑还是灵魂,万一这个缝合线就是这个身体本身所带呢,万一这就是个转移视线的障眼法呢,那直接说错岂不是显得他很尴尬。

    所以祗王泠呀开口话却不说满,而是带着几分暗示,仿佛留有余地一样。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怀疑祗王泠呀的把握。

    「夏油杰」也确实是心里一惊。虽然有所猜测,但是这样被直接点出来……

    话说到这一步,也便没有了嘴硬的必要,祗王泠呀这个人看起来胸有成竹,如果不是确认的事情,想必不会在这个对峙的时候说出来。

    刚才那种示弱的表情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净,「夏油杰」一笑,“真是让人惊讶啊,泠呀先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人的精神和身体是有波长的,即使这个波长很难被察觉到,你的破绽在我眼里太大了。”祗王泠呀信口胡诌,面上看过去却只让人觉得他尽在掌握,“点出来是想要告诉你,在我面前不要觉得自己有退路。”泠呀的右脚用力一踩地面,冰冷的温度瞬间蔓延开来,顺着他的咒力冷气凝成冰,一路延展到了「夏油杰」的脚下,像是某种威胁一样。

    ——“不要对我说谎。”

    “泠呀先生,我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绝无虚言,”「夏油杰」没有回避祗王泠呀的威胁,“您也已经猜到了,在我还为自己而活着的曾经,我确实和天白先生有过几面之缘,只不过,他可并不是用自己的身份行走世间的。”

    有栖川桥真是万万没想到啊,马甲卡的自我行动能力这么强的吗,还是说只是“衹王天白”太给力了,即使只有一个基础人设,也一样能让马甲卡给自己套马甲吗?

    怀着这样的肃然起敬,祗王泠呀微微颔首,眼神示意「夏油杰」说下去。

    “您一定注意到了,我刚才用的代词是‘她’,那时候我是真的认为天白先生是一个美丽的女性的,当年对‘她’追捧的人不计其数,堪称盛况,虽然过去了不少岁月,我却也依然记得那个名字。”

    “——夜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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