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当心,起尸了”
“赶紧堵住东南方向坤位”
“拦住她,拦住她”
“许师弟,快扔镇灵符”
一片混乱之中,许荣云手忙脚乱地从芥子袋里抽出一张符咒,往灵堂中间那个黑发血衣的女尸掷了过去。
淡黄色的符咒轻飘飘地飞了过去,女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直勾勾地望向许荣云。
她模样极其可怖,血红的嘴唇直直裂到到了耳根,没有眼白的漆黑双眼死死盯着许荣云,似乎被许荣云激怒了,双手指甲忽然暴涨,一把撕碎了那张符咒
许荣云瞳孔猛地缩紧了,脑海几乎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
四师兄陈念顿足道“许师弟你弄错了,那是收妖符,不是镇灵符”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女尸已经到了许荣云面前,左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尖锐的指甲狠狠陷入了脖颈皮肉
许荣云只觉得脖颈一阵剧痛,忍不住张大了嘴,却根本叫不出声,他脑海一片空白,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玄渊城,拜入了师尊门下,如今不过半年而已,刚刚引气入体,就要死在这里吗
就在这个时候,屋顶传来一阵巨响“轰”
随着这声巨响,屋顶陡然破了一个大洞,瓦砾灰尘簌簌而下,与此同时,一道雪亮的剑芒破空而下
女尸猛地睁大了眼睛,“嘶嘶”尖叫着往后退去,雪亮的剑芒毫不留情地横扫而过,而后只听“咕咚”一声,尸体头颅已经落了地,身体也软绵绵地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烟蓝色的身影,从屋顶的破洞之中,缓缓降落下来。
那道强悍至极的雪亮剑芒“嗖”地一声,乖巧地回到了蓝衣人手里,他面无表情地随手一收,将灵剑插回了腰间精致的雪白鱼鳞剑鞘之中。
众弟子大喜,纷纷跪下,叫道“师尊”
“师尊您来了”
来者面如桃花,肤色白皙,下巴尖尖,漂亮得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只是神色极其倨傲,还隐隐有些不耐烦,正是玄渊城主,玄渊帝尊,白晨雨。
许荣云趴伏在地上,看着前方身首分离的女尸,只觉得浑身还有些发软,心有余悸道“弟,弟子谢过师尊救命之恩。”
白晨雨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许荣云羞愧不已,众弟子更是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白晨雨似乎懒得搭理这群废物徒弟,扭头望向地上那具女尸,淡淡道“善待尸身,灵草焚烧,诵经超度。”
“是”众弟子齐声道。
白晨雨冷淡地点了点头,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屋子。
跪着的弟子们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个拍着胸口,如释重负。
“吓死我了,这女尸也太凶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这条小命,今天就要葬送在这里呢。”
“是啊是啊,还好师尊来了。”
“师尊会不会觉得咱们很没用啊唉,若不是大师兄他们不在,也不至于劳烦师尊。”
“都怪我”许荣云更是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
陈念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这女尸生前冤屈太重,起尸后凶性极大,至少是五转金丹实力,你刚刚入门,修为浅薄,师尊不会怪你的。”
许荣云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陈师兄。”
原来,这是玄渊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名唤蒲花镇,镇上一户人家的新媳妇被婆家诬陷通奸,浸了猪笼,冤屈而死,结果到了头七那天,女子当场起尸,在灵堂里杀了婆家全家老小,宅子也成了凶宅。
镇上百姓不敢接近凶宅,又害怕得紧,便求助于玄渊城。
玄渊帝尊白晨雨虽然修为甚高,但脾气极差,最近这段日子,更是把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全都赶了出去,剩下的年轻弟子们修为浅薄,白晨雨略微有些不放心,便跟了过来,于是有了之前那一幕。
众弟子老老实实按照白晨雨的吩咐,将女尸头颅和身子缝了起来,而后在凶宅院子里堆起一堆灵草,将尸体放在灵草上面,再浇上油脂,诵念经书,焚烧尸体,超度亡魂,一切倒也顺利,果然没有再起尸。
做完这一切之后,众弟子便回到了客栈。
蒲花镇人口不多,这家客栈虽然是镇上最好的客栈,但还是十分寒酸,白晨雨住了唯一一间上房,但他此时并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弟子们修为浅薄,大多还没有辟谷,此时天色已晚,又折腾了一天,早已是饥肠辘辘,陈念叫了些酒菜,众弟子在客栈大堂热热闹闹地坐了一大桌。
小二知道这些都是玄渊城的仙师,不敢怠慢,不多时就上了一大桌酒菜。
弟子们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晚饭,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天的事情,个个后怕不已。
“五师姐那个阵法本来可以缚住尸体的,可是当时太慌乱了,没人站在坤位,真是太凶险了。”
五师姐道“我那阵法还是不够熟练,今日若不是师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有弟子忍不住感叹道“师尊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凶狠的妖魔鬼怪,还是来玄渊城挑衅的修士,我从来没见过他出过第二剑,都是一剑击杀。”
五师姐点头道“所谓东凌雪,西玄渊嘛,天底下也只有那位凌雪帝君,可以与师尊酣畅一战了。”
许荣云抿了抿唇,小声道“而且,师尊的模样还那么”
“别说了。”一名弟子赶紧制止了他,“许师弟,你是新来的,估计还不知道吧,师尊最讨厌别人提起他的容貌了,程师兄就是喝醉了,多说了两句,就被师尊赶了出去。”
“哦哦,我明白了。”许荣云赶紧住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说起来,师尊那柄百里霜的品级似乎不是特别高,远远比不上凌雪帝君那柄赤霄神剑,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师尊一直没有更换灵剑”
五师姐也疑惑道“是啊,上次东海剑派进献的那柄寒鸢,品级比百里霜高了许多,可师尊随手就赐给了三师兄。”
众弟子都一脸茫然,没人知道内情,只有陈念抿了抿唇,低头喝了口茶。
过了一会儿,五师姐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对了,关于那柄百里霜,我方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上次师尊练剑的时候,领口滑出了一枚玉佩,形状是个半圆,我猜,应该还有一枚对应的玉佩,合起来正好是个圆。”
许荣云疑惑道“玉佩和灵剑有什么关系”
五师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想啊,师尊如此修为,如此容貌,却一直没有道侣,又舍不得更换灵剑,还戴着一枚半圆形的玉佩我猜,师尊或许曾经有位深爱的道侣,只是那位道侣不幸陨落了,而师尊的灵剑和玉佩,都和那位道侣是一对,所以舍不得更换。”
陈念轻咳一声,抿了一口茶,没有吭声。
许荣云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啊,前些日子凌雪帝君的结契大典,凌雪帝君专门遣人给师尊递了帖子,师尊却没有前往,只派陈师兄送了帝君那位道侣一份厚礼。或许,师尊因为自己道侣早逝,所以不愿看到别的神仙眷侣,以免触景伤情吧。”
“可我听说,师尊和凌雪帝君关系不睦,所以才拒绝出席结契大典。”
“这样吗”
众弟子又讨论了一会儿,还是没讨论出什么所以然。
有名弟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兴致勃勃问道“陈师兄,凌雪帝君真的像传闻里那么俊美吗他和他那位道侣般配吗”
“咳咳咳”陈念差点被茶水呛着。
他好不容易止住呛咳,而后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竟然有些窘迫,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不堪的往事“咳咳,凌雪帝君自然俊美无比,他那位道侣也是宛如天人他们二人确实是一对神仙眷侣,和师尊也颇有渊源。”
许荣云忍不住问道“既然颇有渊源,那师尊为什么不愿出席结契大典”
“师尊只是”陈念微微顿了顿,轻叹一声,小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众弟子没听清楚,纷纷追问起来,但是陈念那张嘴闭得仿佛蚌壳一般,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众弟子用过晚膳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白晨雨还是没有回来,许荣云今日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心里十分感激,于是便琢磨着,为白晨雨整理卧房。
这家客栈十分简陋,最好的上房也只是干净宽敞,远远谈不上精致整洁,许荣云用拂尘四处扫了一遍,又从院子里折了一支梨花放在桌上花瓶里,最后开始铺床。
他刚刚抖了抖被褥,眼角忽然瞥到了什么,不由得微微一愣。
床铺里侧,放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皮是凡间最常见的青花粗布,已经洗得很旧了。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似乎是凡间物事,应该不是师尊的东西,难道是以前的客人留下来的倘若师尊发现床上有这种破旧包袱,说不定会生气
许荣云犹豫了一下,解开了包袱。
包袱里面放着一枚很旧的平安符锦囊,一小把金瓜子,还有一份褪色的卖身契。
许荣云眨了眨眼睛,确定这些东西应该不是师尊的,师尊向来倨傲刻薄,吃穿用度都极为精致,玄渊城也不缺灵石,可是这粗布包袱皮已经洗得泛白了,平安符锦囊也很旧了,更不用说那把凡间流通的金瓜子,还有那份泛黄的卖身契。
而且,这些东西都保存得非常好,连那枚破旧的平安符,都有小心翼翼缝补过的痕迹,师尊身为玄渊城主,怎么可能缝补一枚破旧的平安符
许荣云拿起包袱,正想叫客栈小二收走,就在这个时候,那份卖身契轻飘飘地掉在了床上,泛黄的纸张摊开了,上面的红字褪色得厉害,但还能隐隐约约辨认出“白晨雨”三个字。
白晨雨
许荣云呆了呆,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他不敢多看,赶紧把卖身契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那个粗布包袱。
他呆呆站在床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乎窥到了那些漫长而陈旧的岁月里,师尊不为人知的一面。
洗得泛白的包袱皮、缝补过的平安符锦囊、泛黄的卖身契、一小把金瓜子
不知道为什么,许荣云想起了师尊那柄不愿更换的灵剑,那永远缺了半边的玉佩,还有陈念师兄那句低声呢喃。
他忽然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自己那位倨傲刻薄的师尊,那位嚣张跋扈的玄渊城主,那位坚不可摧的玄渊帝尊,其实一路走来,应该非常艰难,也非常孤独吧。
但是即便如此,师尊也不愿意让任何人,再走入他的人生,走入他的心里。
就像陈念师兄那句低声呢喃,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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