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昭的据理力争之下,黎幽终于勉为其难地让了步,同意以仙试之事为先,与她一同去往镇国公府。
镇国公世子名叫金诚,据说取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之意,自从去年一举夺魁之后,便进入南天书院就读。
作为培养未来仙官的重地,书院周围设有辰星殿布置的结界,只有正门一条通道,擅闯难免会打草惊蛇。
有道是“赶早不如赶巧”,正巧就在今日,镇国公府上选派了一批婢女小厮,前往南天书院为世子送新制的春装,以及笔墨纸砚、玉带熏香等各类用品,足足拉了几大车,最适合作为藏身之所。
送去的货品之中,也有猫儿、狗儿等温驯可爱的灵宠,哈士奇和小桃红用不着伪装,就能完美混入其中。
聂昭让黎幽在外等候,自己变成个削肩细腰的俏丫鬟,小身段一拧,兰花指一掐,大摇大摆加入了婢女队列,“姐姐”“妹妹”叫得好不欢快。
也不知是谁的品味,这些婢女一个个浓妆艳抹,上了妆亲娘都认不出来,更看不出聂昭是不是府上姐妹,大家乱叫一气,竟然真被她蒙混了过去。
到了南天书院门口,守卫们一见是镇国公府的车队,当即满脸堆笑,点头哈腰,恨不得亲手将他们抬进门去,自然不会仔细检查。
聂昭紧随着众人一道迈过门槛,一路上畅通无阻,没遇见半点波折。
她不禁有些疑惑“这南天书院,就这么松懈惫懒吗”
“可不是嘛。”
奶狗模样的哈士奇在笼子里打滚,假装自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宠物,“上一任辰星殿上神在时,震洲可不是这般模样。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咯。”
聂昭“上一代没问题,那后来呢”
哈士奇“后来清玄上神继任,任命了好几个震洲出身的仙君,其中一位就是镇国公的祖父。本以为他们办事尽心,谁知却越来越乌烟瘴气”
聂昭恍然道“我说呢。原来是利益相关啊,在我们那边,这种人都是必须回避的。”
如此说来,辰星殿这些仙君利用仙试,在凡间扶植心腹、排除异己,借此一手遮天也未可知。
但仙试的结果,并非由辰星殿一手把持,而是由五位随机选出的仙君决定。
就连太阴殿也认为,这是最公平的选拔之法。
在这其中,当真有徇私舞弊的余地吗
聂昭满腹疑虑,面上却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照旧与“姐姐”“妹妹”们谈笑风生。
她跟随着镇国公府的队伍,一路分花拂柳,绕了好几个大圈,中途停下来行了无数次礼,笑得脸上发麻,终于找到了传说中世子居住的宅院。
花团锦簇,芳草如茵,当真是个清新雅致的好所在。
聂昭暗叹一声“好家伙”,在学校里都能拥有一座独门独院的宿舍,可见这位世子地位超凡。
考虑到他祖宗开国元勋的地位,倒也不算夸张。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她也很想见识见识,镇国公世子究竟是怎样一位威风八面的大人物。
可惜世子本人并未出面,一众仆从也习以为常,个个目不斜视,将大箱小箱在院中一一放下,乖觉地转身离开。
聂昭自然不会如此乖觉,假装解手离开队伍,绕到隐蔽处摇身一变,换上了一身书院侍女的行头。
一路上她留心观察,发现这书院中也有不少仆婢,个个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聂昭挑选了一身色调淡雅的青衣,自觉装扮完美,满意地原地转了一圈,正要潜入院中套话,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
“聂姑娘,稍待片刻。”
“”
聂昭冷不防吃了一惊,猛然回转头去,一声怪叫压在嗓子眼里,“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还”
还穿着品如的衣服
对不起,说错了。
重来一次。
还穿着侍女的衣服
“聂姑娘独自潜入,我实在放心不下,便和你一起进来了。”
黎幽本就生了一副如花似玉、雌雄莫辨的漂亮面孔,身段又纤细苗条,这会儿涂脂抹粉,描眉点唇,还披着一身薄如蝉翼的桃粉色纱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位颠倒众生的绝世美人。
就连他眼角那点泪痣,都细细描成了一朵灼灼盛放的桃花。
聂昭“”
她一时间无言以对,直勾勾瞪着他沉默良久,才勉强将扭曲的五官复位,满怀敬意地开口道
“黎公子,为了查明真相,你你牺牲也太大了吧”
“哪里,算不得什么牺牲。”
黎幽好声好气地向她解释道,“我本就喜欢这颜色,但男子穿着,总觉得少了几分韵味。你瞧,我现在不是很好看吗”
聂昭“”
听上去更怪了
先是黑暗料理,再是泥塑自己,你到底还有多少奇怪的人设啊
好好一个美男子,偏偏要有自己的想法
“”
聂昭与粉红色的美男子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开口挤出字句
“既然如此,黎公子,我们就一起进去探探吧。”
“好。”
黎幽冲她粲然一笑,这一笑当真是有百媚生,聂昭心里的草也跟着生了出来。
草,她居然被一个穿女装的男人撩到了,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弯
聂昭与黎幽一个青一个粉,一个纯一个媚,俨然一对平分秋色的姐妹花,在书院中迤迤然结伴而行,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这其中不乏善意的欣赏,也掺杂了一些不大和谐的声音。
“咦,书院几时有了这么漂亮的侍女我还是第一次见。”
“如此天姿国色,着实难得。差人去打探打探,看看是哪里的丫鬟,最好能安排到我院中伺候。”
“何必这么麻烦邓兄若是喜欢,我将她们买下,今夜送去你房中便是了。左不过两个丫头,就当我送邓兄一份薄礼,还望邓兄不要嫌弃。”
“当真如此甚好”
“”
聂昭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暗自好笑,被人拦住时依旧气定神闲,“这位公子,请问有何吩咐”
“哪里,也没什么。不过是有桩好事,说与两位姑娘听。”
拦路那两人通身锦绣,粉面油头,一看就是毫无新意、复制粘贴一般的纨绔形象。
聂昭一边嫌他们烦腻,一边又觉得有些糟心。
人人梦寐以求的顶尖学府,未来仙官的生源基地,竟然已经沦落成了这副熊样。
全国考生悬梁刺股,十年刷题,就是为了送这些人间油物上天吗
第一眼看见他们,聂昭就确信仙试中必然有舞弊之举,只是手段不明。
琉璃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对考生下手,或许就是为了获知这一“手段”。她与仙试之间,一定还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我身边这位邓兄,你二人可识得”
对面那油物丝毫没察觉聂昭的冷淡,自顾自夸夸其谈,“他便是定远伯府上的公子。定远伯祖上追随镇国公南征北战,纵观整个震洲,也是排得上号的名门世家。”
聂昭“哦”
那人以为她慑服,越发鼻孔朝天“邓兄看上你们,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在哪里当差还不快收拾一下,搬去邓兄院里。”
聂昭“嚯”
好,明白了。
三天之内撒了你,骨灰都给你扬了。
“这位公子。”
不等她开口,黎幽便已上前一步,笑盈盈地向那两人福了福身,“奴家蒲柳之质,蒙贵人垂怜,不胜惶恐感激。只是,奴家和这位妹妹已被指派去镇国公世子身边伺候,怕是要让贵人失望了。”
聂昭“”
不是,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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