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指尖这极其细微的蜷缩,旁人断然不可能会发现,但是楚孑并非一般人。无论是他作为金蝉子转世的唐三藏,还是他本身的灵魂,都让他几乎是在观音的指尖微微蜷缩的瞬间,便察觉到了。
楚孑轻轻笑了一下,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便转回到了观音的眼眸上。
无情无欲,却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虽有大慈大悲的怜悯与胸怀,但是现在看来,也并非是真得四大皆空,似红尘万物如等然。
有些意思。
楚孑再一次笑了起来。
观音看着楚孑微勾的唇角道:“唐三藏,莫要再说方才那样的话。”
楚孑抬眼:“哪样的话?”
观音沉默。
显然是看出来这个僧人是故意这么问的。
楚孑见观音不语,便身体前倾,往观音所坐的方向靠近,像是有些不明所以般,问道:“尊者怎么不说话了?”
由于方才需要为了更方便吸食观音血液的缘故,楚孑和观音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个成年男子手臂的距离。
这不足一米的距离,已经越过了一个正常的社交范围,而此刻,当楚孑往前凑近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更近了,近到双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彼此呼出来的气息。
观音面无表情的看着唐三藏凑近的脸,然后在察觉到对方准备再往前凑近之时,身体立刻往后仰了几分。
楚孑见状,笑得更愉悦了。
观音眉头一皱,眼中浮现出了一抹隐约的薄怒,转瞬即逝:“唐三藏,且莫扰乱佛门教旨。”
观音这一句话,楚孑也曾说过,且不止说过一次,说话的对象是他那个一遇到美人就有些放浪情怀的二徒弟。
此番,从观音口中这句话,楚孑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微妙,看向观音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意味深长:“尊者,果然一直在天上关注我师徒四人。”
观音道:“我自然该在意,避免你们师徒在西天路上出现不可挽回的差池。”
楚孑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就此事上多说。
而观音的心里,竟也因此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楚孑想了想,又道:“那一幅画,尊者可还留着?”
观音顿了一下,很快明白这唐三藏说得是哪一幅画,佛家不打诳语,作为尊者的观音自然不会说谎。那一幅唐三藏画他的画卷,在紫竹林保存的很好。
所以尽管观音并没明白唐三藏为何突然提及那一幅画,但他还是如实的回答了。
楚孑道:“那作为这一次的感谢,这一劫难过去之后,我再送尊者一幅画如何。”
观音有些摸不准僧人这话的意思。
作为尊者,只要他愿意,就能看破人心。然而无论是平日里的唐三藏,还是现在这样的唐三藏,观音发现,他都有些读不出对方心底真正的心思。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间,观音觉得眼前这个唐三藏是佛,却又可以似魔。
他像是位于佛与魔的分界。
黑与白都能从他身上找到。
可诱惑凡人,可诱惑妖怪,可诱惑……神佛。
观音的嘴唇翕动,正欲说话,对方就把话题转到了当下需要解决的事情上:“接下来,还请尊者赐予我一些仙脂露。”
话落之后,楚孑也重新坐直了身体。
不过观音并没有没动,而是静静的盯着楚孑看着,似乎是在审视着什么。
楚孑轻轻眨了眨眼睫,漆黑的眸子里荡出一抹浅缓的涟漪:“劳请。”
观音这才站起身,然后抬起手,食指与拇指微微一捻,下一秒,一道温和又不刺眼的白光浮过,他羊脂白玉般的掌心里,便浮现出了秀美精致的玉净瓶。
楚孑看向了悬在观音掌心之上的玉净瓶,却并不急着饮下仙脂露,反而是挑了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揶揄的问道:“这一次,也要像琵琶洞那次,由尊者用杨柳枝蘸取后一滴一滴的喂入我唇吗?”
观音静默。
虽然唐三藏这后半句是在陈述着那一次的事实,但是语气里的那一丝调侃,让一件原本正常无比的事,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楚孑见观音唇缝紧闭着不说话,于是出声喊了一声:“尊者?”
观音这才回道:“不用。”
话落,观音另一只手微微一转,掌心上就出现了一片翠嫩幽绿的荷叶。在楚孑的视线下,观音将玉净瓶中的仙脂露,像是是倒请酒一般,倒在了荷叶之上。
楚孑看了一眼荷叶中的仙脂露,又看了一眼玉净瓶,有几分好奇的问道:“尊者玉净瓶中的仙脂露,莫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观音收回法术,待玉净瓶消失之后,才看着楚孑道:“需要炼化。”至于具体要如何炼化,观音并没有说。
他掌心往楚孑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推,承装着仙脂露的荷叶便顺着观音手中所散发出的白色光晕,缓缓浮到了楚孑的眼前,“喝下去。”观音说道,并不废话。
楚孑也没再多言,拿起荷叶,便开始饮起了荷叶之上舀着的仙脂甘露。
由于楚孑是坐在床榻、而观音是站在床榻不远处的缘故。此番这个角度,让观音看到了楚孑那根根分明的睫毛,这睫毛纤长又浓密,垂下来时似有无数思绪从睫毛的缝隙中落下。
很快,楚孑就将仙脂露尽数饮下。
待他抬起眼眸时,额头上方的幻灵蝶的痕迹已然消失,与此同时,他的眼睛颜色也又墨一般的浓黑,恢复到了有些浅的、清润而又漂亮的琥珀色。
他变回成了平日里那个沉静清雅的唐三藏。
楚孑看着观音道:“多谢尊者了。”他的态度进退有度,不卑不亢。眉宇之间是一片明静和宁和,不再有之前那种妖冶和昳丽,但是这双浅色的眼眸,依旧如同漩涡一般,让人沉溺。
就像是从肆无忌惮的勾人,变成了内敛的蛊惑,可悄然无声。
楚孑浅笑道:“弟子恐怕是这天地之间,唯一喝过两次仙脂露的人。”话落之后,楚孑又再次道了一声谢。
见楚孑已恢复正常,观音道:“不必言谢。”
楚孑站起身,缓缓道:“尊者,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观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抿了一下唇,视线在楚孑的眼眸上掠过之后,才道:“你且问。”虽然这么说着,但其实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唐三藏会问什么。
楚孑闻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尊者,你们所期许的那个唐三藏,只要从西天雷音寺取回真经,便可功德圆满,那么我呢?”他直直的凝视着观音的眼睛:“我能得到什么?”
有些话楚孑并没有说得太清楚,但他知道观音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作为唐三藏师徒四人踏上西天取经路上的引导者,观音不可能会不清楚一些深层次的内因。
观音道:“唐三藏,你觉得我是引导者?”
楚孑温声反问:“难道不是吗?”
观音没有否认:“我是。”他回道,但是下一秒,观音的话音就微微一转,低缓下语气,慢慢道:“不过真正将取经队伍凝聚起来的存在,并不是我,而是你。”
楚孑道:“尊者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走到观音面前,“我最终能得到什么?”
观音说道:“那就要看你希望得到什么。”
楚孑蓦地一笑,没有再继续询问,而是就此揭过了这个话题。他伸出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额头上的灼热感早已不再:“尊者可知幻灵蝶妖去了哪里?”
观音没有回答楚孑的问题,而是说道:“有些事,我可插手一次,却不可再插手第二次。”
唐三藏师徒四人这取经路上遇到的磨难,本就是一种考验,是必须经历的。只有越过艰难险阻,才能自己取得真经时,做到定心,定身,定性,定万物。
他可以在必要的情况下协助一二,却不能干涉太多。
楚孑听懂了观音的意思。
他本身就猜到了观音不会真得告诉他幻灵蝶妖去了哪里,所以对于观音的回答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原本的意图,就是能看起来更自然的退而求其次:“那尊者可否告诉我一些与幻灵蝶相关的事。”这一次,楚孑知道,观音断然不会再回绝。
观音看了楚孑一眼,随即说出了与幻灵蝶妖相关的一些信息。
从观音的描述中,楚孑得知,幻灵蝶妖的武力值并不是很高,甚至不及蝎子精的三分之一,但是提升修为的方式特殊,攻击性也特殊。
且幻灵蝶妖是由四只修行了三百年的幻灵蝶所组成。幻灵蝶妖没有真正的实体,而是以一种精神体存活着,四只幻灵蝶都是分体,也都是本体,彼此之间不仅记忆实时共通,还可通过某种特殊的媒介在刹那间相互传送。
最后这一点,就像是空间的瞬移。
所以当楚孑体内的这只幻灵蝶吸食够了情与欲之后,就可以以另外三只幻灵蝶为坐标,瞬间跨越空间的阻碍,悄无声息的去到三只幻灵蝶中的任意一只的身边。
这种诡异的传送法,让幻灵蝶妖很难被束缚住。
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弊端,那就是瞬移的最长距离,不能超过五十公里。也就是说四只幻灵蝶必须处于方圆五十公里的范围之内,每个分体都不能相隔太远。
按照这个思路一推算,从他体内消失的这一只幻灵蝶,能在刹那间离开这里,就说明了另外三只幻灵蝶其实距离他并不远,就在五十公里之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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