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搅乱,难定心猿。
师徒四人里,暂且除开唐三藏不谈,无论是孙悟空,还是猪八戒,又或者是沙悟净,三人的心中都隐含着趋向于黑暗的那一面。
而这趋向于黑暗的那一面,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它就像是一头心底的野兽。这野兽可以是某种欲望,可以是某种贪念,也可以是某种求而不得。一直以来,野兽被关押在一个人心底的最深处,被束上了名为理智的牢固枷锁。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佛与魔之间的距离很远,远如天界与地狱的跨越。
佛与魔之间的距离也很近,近到只在一次选择的瞬息之间。
而成佛者,需屏除杂念,消除掉自身的邪念与心魔,卸下恶的那一面,才能真正达到心灵的超脱,修成正佛。
心魔这一环,是师徒四人必定要经历的。
如来佛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深意,他盯着观音看了两秒,用低缓稳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修成正身者,又是否会重生心魔?”
观音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眸看向了坐在最主位的佛主。四目相对间,佛主这温和中带着几分沉然和莫测的目光,像是要看向他的内心深处。
观音轻抿唇瓣,回道:“弟子不知。”
如来佛闻言,轻轻一笑,并未再多言,仿佛方才那一问,只是随口一说。
从西天灵山出来之后,观音回到了南海紫竹林。他重新站在了莲花池边,看着开放满池的金莲,观音在脑海里思索着佛主的言语。
修成正身者,是否会重生心魔?
心魔是由杂念所化,而杂念产生的原因,有太多太多种。
观音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随即又看向了自己水中的倒影。
清幽潺潺的池水上,飞过几只蜻蜓,蜻蜓掠过原本平静的水面,掀起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看着水面上荡开的涟漪,观音想起了自己心底的那一片平湖。现在回忆起来,似乎从他成为唐三藏师徒四人的引导者开始,那一片平静无澜的水,就已经泛出了多次波澜。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纵使他是那唐三藏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引导者,也不该对唐三藏持有太多的关注。
佛主的那一句话,是在问他,亦是在……
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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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界。
师徒四人与柳奇道了别之后,收拾好行囊从农家舍出发继续往西前行。
路上,坐在马背上的楚孑,看向了牵着马行走在前的孙悟空。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这大徒弟的神情有些怏怏的,没有了平日里那种精神十足的意气风华,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在状态。
直觉告诉楚孑,这一切应当和孙悟空一大早去河边这事有着某种联系。
于是出于对孙悟空的关心,楚孑思忖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问道:“悟空,你为何会一大早去往河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孙悟空闻言,脚步一滞。
他回头看向楚孑,抓了抓自己的碎发,笑了笑:“没什么。”
楚孑盯着孙悟空的眼睛看了两秒,“是吗。”
孙悟空点头,“师父你别担心。”
话落,孙悟空想了想,选择性的说道:“我就是昨夜做了个梦。”
说完,想到那旖旎香艳的梦,此刻又对上梦里的当事人那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孙悟空的耳尖不禁红了起来。
好在他那利落的黑色碎发遮住了他那微微泛红的耳尖,所以并未让其他人看到。
不过楚孑到底是十分敏锐的一个人,他从孙悟空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隐约羞赧,又见孙悟空此刻那有意无意的躲避他的眼神,便大概猜到了这大徒弟说得梦,应该是与他有关,且那梦十有八九是比较缱绻的那一类。
楚孑有些失笑。
不过他并未将这份情绪在孙悟空面前表现出来。既然这石猴不明说,他也就装作不知道,将话题就此掠过。
见自己的师父不再多言,孙悟空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是师父继续问下去,他把不准会被师父看破内心。
虽说他已经向师父表明了心意,也不止一次亲吻过师父,而师父也知晓他的爱慕。但是梦中的那个自己将师父压制在下方,火热而又猛烈的痴|缠着师父,那种恨不得将自身融|入进师父的身体里的疯狂感,还是孙悟空在面对师父的眼神注视时,生出几分心虚来。
绕是那个梦里的自己,肆无忌惮的把师父翻|来覆|去的折|腾,现世里,孙悟空却只能乖乖巧巧的观察着师父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点点去跨越自己与师父之间的距离。
不过,虽然与梦里的自己相比,现世里的他是有些怂。但是大圣爷认为这是他必经的一个过程,早晚有一天,他能在现世里将梦里的一切付之于行动。
想到这,孙悟空转回头。
经过了与师父对话的这个小插曲,他的状态也很快恢复了过来,神色也不再怏怏的了。
走在白龙马后方的猪八戒,看了一眼孙悟空的背影,又想到方才孙悟空与师父的对视。那种仿佛旁人无法插足的氛围,让猪八戒感到有些心梗,连带着握着九齿钉耙的手都紧了几分。
而走在最后面的沙悟净,挑着行囊的手也同样攥紧了几分。他能感觉到,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有某种奇怪的暗涌正在他们师徒四人之间慢慢酝酿起来。
似乎只要一个契机、一把火,就能将风暴引燃。
这大概就是世人常说的,暴风雨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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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又是几月过去,雪满枝头过后,迎来了三秋霜景。
然而明明是秋季,该是微风凉爽、细雨绵绵的清雅时节,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灼人的热气。
师徒四人越往前走,空气里的热气也越浓。
猪八戒一边用手擦拭着脸上滴落的汗水,一边感叹道:“这是什么鬼天气啊,怎得这般炎热诶!”话落之后,他实在有些受不了的,一把取下了自己头顶上的黑色僧帽,用帽子朝着自己不停扇着风。
而不仅仅是猪八戒,就连孙悟空,也被这热气熏得额头上都泛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而挑着行李的沙悟净,更是脱去了外衫,袒露出了胸膛来。
师徒四人之中,也唯有楚孑,身上并没有出什么汗,大抵是因为楚孑本身比三个徒弟更容易静下心,再加上他身上穿得着一袭僧衣是在潮音洞时观音所赠。
由冰蚕丝编织而成的僧衣,很好的抵御了扑面而来的热气。所以与三个徒弟相比,他要相对更抗热一些。
猪八戒见楚孑脸上都没有出汗,不禁有些羡慕:“师父,你一点都不觉得热吗?”
楚孑如实回道:“有一些的。”
猪八戒闻言看了看前方,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后,说道:“师父,我听说这西方路上有一个斯哈哩国,乃是日落之处,俗称为天尽头。我看我们一定是快到那儿了!”
孙悟空一听,嗤笑一声:“你又在胡说了。”
猪八戒反驳:“我怎么就胡说了?”
孙悟空道:“从小到老,从老到三生,也到不了天尽头。”
猪八戒不理会孙悟空,而是对楚孑说:“师父你来评评理,若不是我说的日落之处,这天气为何会这般酷热?”
楚孑听着猪八戒和孙悟空的这番对话,又见这宛如沙漠戈壁的环境,不禁想到了西游原著里的一难。
尽管与原著里的情节相关的那些记忆,楚孑现在已经记得十分模糊了,但是这种炎热感,还是让他忆起了火焰山。
楚孑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天时不正,秋行夏令。”
楚孑这话说完之后,师徒四人又行了十几里路之后,体型最为肥胖的猪八戒受不了。
汗水直下的他跟沙悟净一样,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又解开了里衣,袒露出胸膛来。
然而这并没有带来多少凉意。
猪八戒最后干脆就走到一处稍微阴蔽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坐在石头上,气喘呼呼的对楚孑说道:“师父,我们休息休息吧,老猪我实在是热得不行。”
楚孑看了看前方那仿佛没有尽头的路面,又见三个徒弟脸上的汗水,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先休息一番。”
事实上,他自己的体温也在升高,额头上泛出了细汗。
待楚孑下马之后,孙悟空迅速拿出垫子垫在了一块石头上,引着楚孑坐在上面,接着又从行李中拿出水袋,递向楚孑:“师父喝水。”
楚孑并没有看孙悟空递给自己的水袋,而是看向了孙悟空。
孙悟空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汗珠在英俊硬朗脸上滚落,使得他小麦色的肌肤像是被染上了一层蜜一样的光泽。
孙悟空见楚孑没接,于是问道:“师父怎么了?”他的声音比平日里听起来更低,因为热气的蒸腾,还带着一种微微的喘|息和沙哑。
楚孑轻轻摇头并未多说,接过了孙悟空手中的水袋。但是楚孑没有立刻就喝,而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对孙悟空说道:“靠过来一点。”
孙悟空心里一喜,秒懂师父的意思他开心的走上前,然后俯下身,将自己的脸凑近师父。
楚孑伸出手,用手帕为孙悟空擦拭起脸上的汗水。
孙悟空半眯起眼睛,像是一只正在被顺毛的大型的野兽,透出了一种有些沉醉的慵懒来。
猪八戒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皱,但是很快他就调整好表情,屁颠屁颠的走到楚孑和孙悟空这边,“师父,我想师父能帮我擦擦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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