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才是我的。”郁承说。
肩头微微落了些力道, 怀歆挨向他,几乎被半揽进怀里。她的下颌蹭到他西装肩处,硬质挺括的面料。
一个极度占有的姿势。
怀歆的裙子是丝绒质地, 布料柔软略厚, 但这并不妨碍男人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向她传来。
他的呼吸就在身侧一起一伏, 她疑心自己胸口跳动的频率会顺着传递给他。
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怀歆绷紧脸颊和想要上扬的嘴角, 心中无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会了
甄思铭哟了声“承总说这话可真难得啊。”
他打量怀歆一瞬, 调笑“我都有点好奇这是何方神圣了。”
“想干什么”郁承懒懒地道,“有我盯着, 不会让你有机会加微信的。”
又转头看怀歆, 挑着嘴角低声地笑,近乎耳语般的“是吧”
温热的气息轻飘飘地撒在耳畔, 激起身体一阵酥栗,怀歆感觉半边身体都发软了。
啊啊啊啊啊啊老狐狸精
她撑在郁承胸口右侧, 小声反击“你也没有我的微信啊。”
郁承垂着眼,视线落在姑娘轻微颤动的纤长睫毛上, 敛着眸轻笑了声。
自始至终两人完全对李诺视而不见, 她的面色有些挂不住了, 脸上表情略微僵硬,甄思铭偏头看她一眼,朗声笑起来“来来来让他们两个腻歪去,咱们喝酒。”
李诺这才活过来一般, 赶紧挨着他碰杯。
席间都各聊各的,郁承却又靠回椅背, 侧眸, 颇为细致地凝视怀歆的脸, 一寸寸端详。
“你干什么”她任他这么看着, 心下却紧张起来他该不会是认出来了吧
谁知他只是低缓说“在想该怎么夸妹妹好看。”
啊啊啊啊
不行,她叫不动了。
怀歆嗔他一眼“哥哥跟多少个女孩子说过这样的话”
“只有你一个。”
哈怎么可能怀歆开口就要反驳,却又听他含笑说“我如果这样说,妹妹肯定不信。”
“”
郁承掏出手机,解锁,递给她“所以,恳请妹妹给我一个机会,身体力行地证明一下。”
他生了一双很深邃的桃花眼,专注看人的时候总显得多情而深沉,如同潮湿的雨季,幽昧的夜幕,如果你看着他,你会想要走近,想要触碰,想要知道那深不见底的潭面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昏暗中微微莹亮的屏幕仿佛无声的邀约,怀歆望向他眼底,那么深,那么沉,好像永远只会注视她一个人。
她像是受到蛊惑,身体前倾,想离他刚近一些。
感受他的温度,他的呼吸。
郁承垂敛着眼,手指在座椅上触碰到她的掌心,缓缓握住了。
酒精催化热度,彼此体温都偏高,温热的指腹沿着手背慢慢摩挲过怀歆柔软的肌肤,将她缚在网里。
那双好看的眼睛眸色幽深,怀歆在他眼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光影迷眩,愈来愈近,近到呼吸也交缠一处。
耐心的猎人,正在等待她释放哪怕一丁点细微的信号,他便持枪闯入山洞,凶狠地掠夺、占有。
怀歆闭了眼。
她想,她不逃了。沦陷也好,沉溺也罢,她要的是一晌贪欢,哪管明天有什么要紧。
气氛正好,怀歆屏息等待那个将要来临的让人身心沉醉的吻。
心脏如同坐上过山车,些微失重。
正当要临空跃到最高点时,座位上放着的手机骤然响起铃声,无比响亮。
“”
一万句脏话在心头飘过,怀歆猛然睁开了眼。
她为了怕实习上有活找,特意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值,如今自尝苦楚。
一捧凉水从心头浇下,怀歆甚至不敢去看郁承的表情,拿起手机匆匆就离开了“我去接个电话”
她一路小跑到酒吧门口,站在街边,才抚着胸口微微喘气心跳依旧很快,冷风灌过来,拂在脸颊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才定睛去看手机屏幕。
是赵媛清。
她通常会在家庭群里说话,但不会单线直接联系自己,怀歆心中一紧,接了电话“喂,妈”
午夜十二点过后的街道过于冷清,怀歆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赵媛清和赵澈正坐在长廊椅子上等待。
前者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凝滞片刻“星星你怎么”
怀歆确实狼狈。
大波浪卷,花掉的浓妆,一身的酒精味,她在接到电话的时候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怀曜庆饭局过后坐车回家,不知是司机太过疲劳还是什么缘故,拐弯的时候没看侧面来车,直直和一辆小轿车撞上。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怀曜庆右手磕在挡风玻璃上,当即骨折。同时伴有腰椎滑脱和轻微脑震荡。
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
赵媛清已经在电话里说了是场小车祸,让她放宽心,但是真正看到爸爸打着绷带无精打采地躺在病床上,怀歆还是没忍住一阵鼻酸。
听到脚步声,怀曜庆抬起头来。
父女俩对视,女儿眼中闪烁的泪水让怀曜庆心惊。
“星星”他抱歉地说,“让你担心了。”
“没有。”
怀歆趴在他的床边,抿着唇握住他的手,有些哽咽。
怀曜庆脸上也有动容,解释说“我没事,在家里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为什么总是这么拼命啊”怀歆吸吸鼻子,欲言又止。
她小声说“我实习也开始有收入了,你把工作辞了,我以后赚钱养你,行不行”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怀曜庆无奈地笑,摸摸她的脑袋,“爸爸还有一整个公司,有那么多员工要养,爸爸怎么能放任他们不顾呢。”
入手是俏皮夸张的大波浪卷,他打量她的造型,笑叹道“看你女孩子家家的,这样像什么样子。”
“你好好学习,好好努力,就是对爸爸最大的回报。”
怀歆的眼睛亮起来,又逐渐黯淡下去。
如同窗外没有星子的夜。
寂静良久,她低声地说“您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您。”
赵媛清怕老头一个人呆着太孤单,今晚在医院陪护。
怀歆和赵澈打的回家。
一路上两人一反常态,安静无话,怀歆靠在出租车冰凉的椅背上,神情很疲倦。
回到家,卸了妆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怀歆看到qq收到了郁承之前发过来的消息。
他问她怎么了,还好吗。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很担心。
连续好几条。
窗外夜色空茫,像她的心一样,孤独无依靠。
如果只是因为寒冷靠近某人的话,那不能够叫作爱吧。
怀歆怔怔望着屏幕,拨通他的语音电话。
她预料要等很久,说不定fied太过热闹,他连手机铃声都听不到。
可是电话只响了几秒嘟声就通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自听筒那边传来,安静而空旷“喂”
“你不在酒吧了”怀歆愣住。
“嗯,我回家了。”他话音里情绪不明,须臾后敏锐地捕捉到,“你哭过了”
“嗯。”
怀歆缩在沙发一角,将厚重的毯子裹紧在自己身上。
她一向畏寒。
怀歆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我爸爸出车祸了。”
那头沉默几秒,低声“抱歉。”
“也不是太严重,”她很想扯出一个笑,却没能做到,“只是要在床上躺几个月了。”
怀歆说出口的时候就觉得胸口积压的负能量满满,那些以往悄无声息藏在暗处的坏情绪此时都跑出来作怪。
她一直想做一个能让别人开心的人,从不轻易将软弱示人,长久以来,她一直是这样做的,而且做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怀歆感觉有些自我厌弃,她想也许哭出来就好了。
哭出来就没这么难过了。
“你要是忙的话不用陪着我的。”她主动给他一个台阶,“我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安静好一会儿。
郁承嗓音温沉,轻声地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时候不需要这么懂事”
怀歆怔住。
没有。没有人告诉过她。
她以为小孩子摔倒了没人扶,自己挣扎着爬起来才是寻常。
“一个人憋着怎么会好,难受的话要讲出来,”他温柔地放缓了声音,“我在听啊。”
“”
心防几乎是一瞬间松懈,怀歆捂着嘴唇无声哭泣,泪湿衣襟。
她习惯了用文字诉说情感,却不知怎样对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倾吐心声。
一开始艰难而缓慢。磕磕绊绊、毫无章法,好似幼时蹒跚学步。
但她到底是个倔强的姑娘,一边哽咽一边慢慢叙说,乃至于所有零碎的细节,像是要一次性把委屈倾吐尽了。
她说起童年时父母的每一次吵架,不留情面地中伤对方,碗碟的陶瓷碎片将她的足底划出血痕。说起每天晚上她在家中等待他们,是怎样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说起母亲从小对她的严格要求,若没拿到满分便会被冷声训斥。说起父亲带她去饭局,别人的孩子欺负她,他却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
说起离婚的时候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
时隔两年又见到她,母亲牵着一个小男孩,带他买冰激凌吃。那是她丈夫和前妻生的孩子,母亲的脸上笑容虽淡,但低眸的瞬间眉眼却显得很温柔,怀歆站在街旁,任泪水模糊双眼。
她又说起父亲再度被稀释给她的关心。
他有公司,有了新的家庭,他的生活被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填满。他不记得她的生日,不清楚她的喜好,不了解她的学业情况,也很少有时间能和她温声讲几句话,哪怕是让她帮忙分担一下工作中的压力,或者是让她感受到至少有一瞬间,父亲也是依赖她的。
毫无疑问父母是爱她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孰多孰少,有了比照就可见高下。她不想成为一个次优选。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乃至今天,怀曜庆说让她好好学习,好好努力。
可是要怎么做呢。
她已经尽力了啊。
这么多年,努力当一个乖小孩,努力想被人喜欢,努力挣扎着,还要再怎么做呢。
看见怀曜庆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怀歆蓦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感受不到自己被他需要,什么都做不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很奇怪,很不可理喻”通过电话,怀歆抽抽搭搭地问。
是不可理喻的吧,明明是父亲受了磨难,咬牙抗下一切,努力做家里那根顶梁柱,她却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不觉得你矫情,不觉得你奇怪,也不觉得你不可理喻。”
听筒里响起郁承低而沉的嗓音,他是如此温和耐心地听她说话,怀歆终于觉得身上暖了一点,未启唇,又听他缓声说“我觉得心疼。”
“”
一颗漂亮的鹅卵石投入湖泊,扑通一声响。
“你太懂事了。”他叹道,“可是不必事事如此,有的时候也可以任性,可以放肆,可以予取予求。”
怀歆喉头发紧,一字一顿“可我哪有这种资格,没有人把我当小孩。”
空气里安静了半晌,那头蓦地开口,嗓音微沉“倘使我说,有人愿意把你当成小孩呢”
“什么意思”湖面上层层涟漪荡漾开来,她是一尾迷失了方向的鱼。
郁承稍顿一瞬,轻轻地笑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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