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漪也不敢轻易应下向秉恬的话, 这对于舒家来说还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不能轻易地就让两个筑基小辈就拍板决定了。即便两家真要有进一步的合作,那也应该是两家的前辈大能来协商, 这样才能切实保证两家的利益。
若说向秉恬是因为这里的妖兽就对舒氏表露这么大的善意, 那白若渝是绝对不信的。纪含山从刚才到现在就和白若渝、白瑾然的神色类似, 两家都在观望。这么点微末小利,如何驱使地动贵为惠陵四大家族之一的向氏?
到底是什么让向秉恬有了这样近乎直白的表态,白瑾然、纪含山都在心内思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白若渝和两人稍微有些不同, 她既没有把这件事往简单想, 却也没有往多么深奥的方向去想。她猜测向秉恬这么好说话, 大概是她刚刚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目前心情正好的原因……
至于她能否代表向氏, 或者说向氏愿意有多“尽力”去帮助舒氏, 这一切还是个未知数。
向秉恬恍然未觉她的话让白瑾然、舒漪、纪含山这三人在心中几番揣摩,都在试图解读这背后的深意。而向秉恬丝毫看不出异样地和白若渝谈笑风生,明快的笑声传到数里之外。
最后舒漪还是决定按兵不动,这个时候可不能莽撞行事, 万一坏在自己手上,不只是对家族无法交待, 更是无颜相见族中子弟。
不一会儿众人便来到之前进入秘地的地方, 一众修士依次穿过漩涡,再次回到和蔼可亲的现实修真世界。
四位洞虚期大能的神识遍布万里,在传来第一次隐约的空间波动之后, 四位大能便敏锐地注意到此中局势的变化。
四位道君互相看了一眼, 最后又把目光集中到谷饶道君身上。
谷饶道君轻笑道, “诸位道友安心罢。”至于谷饶道君为何如此笃信白若渝等人无事, 那便又是另一件事了。
不一会儿只见众人出了秘地,果然如谷饶道君所言,一个个都是毫发无伤。纪氏的祥安道君笑呵呵地捧场,“谷饶道友果真料事如神,还真让道友说准了。”祥安道君一眼就看出来自家子弟气色还不错,是以乐得送舒氏一个顺水人情。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代表了纪氏的态度。
向氏的恪谙道君仍旧不发一语,和之前的态度一般无二。他家也没有少人,自然无事。
白若渝等人走近四位道君身前,就听舒漪对着谷饶道君说道,“舒漪幸不辱命,其中虽有些许波折,但诸位道友到底求得圆满。”便是有没能觉醒成功的例子舒漪也不怕,这本就不是十全十美的事情。只要白氏兄妹、向秉恬、纪含山这种能影响老祖意志的修士成功,那这件事就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要这几位前辈听了自家子弟的汇报,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谷饶道君点头,“小漪辛苦。”随后谷饶道君又笑着看向顺惢道君三人,意思已经分外明显。
顺惢道君三人又不是小修士,自然能瞧出些许变化,当下都很给谷饶道君面子。
然而谷饶道君的高兴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被接下来的一个消息打散了好心情。
“族里还准备了小宴,就让小漪带着几位小友好好乐呵乐呵,这几日也很劳人了。”事儿都办了,接下来就该到谈条件的时候了。
三位洞虚期尊者都很上道,纷纷表示赞同。有些事情筑基小辈就不必参与进来,现下这些小辈还没有成长起来,他们这些老骨头还能再撑一会儿。
谷饶道君笑眯眯地,一点儿也看不出洞虚期大能的架子。当然这和眼下他心情十分好有一定关系,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但是仅仅过了不到两刻钟,就在几位道君起驾准备往舒家本家走的时候,自舒家本家来了一道遁光。
谷饶道君眼睛微眯,一缕暗光掩藏进眼底深处。来人目测是元婴修为。那么问题来了,这里是他们舒家的地盘,有什么事情会值得让一个元婴真君跑过来,只是为了报信吗?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还是说,本家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等到遁光降落,果然从里面走出一位元婴真君来,洞虚期大能眼光老辣,看比自己境界低的修士不说一眼看破,但到底有些东西是能看出来的。就好比在白若渝几人眼中,来的这位前辈是有些神秘在身上的。
顺惢道君三人再次对视一眼,舒家这是怎么了,事情都快办完了,结果又派了一个元婴修士过来,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说舒家修士精神紧绷,就是原本事不关己的其余三家,都有些跟着舒虞两家之间的暗潮汹涌而情绪起伏。
谷饶道君的神色微微透出些许严肃来,舒漪这些小辈脸上也是神色莫测。
那位元婴修士神色略显焦虑,对着谷饶道君等一众前辈见过礼之后,便对着谷饶道君轻声说道,言语之间并不忌讳其余三位洞虚前辈。这让顺惢道君三人颇有些顺意,舒家人并不避讳他们。
“虞家和杨家的两位洞虚期前辈造访,此时正在本家。”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多,有一点可以肯定,虞家或许要出招了。
作为顺陵执牛耳者的虞杨二家 ,以往可没少给对方使绊子,此时竟然坐在一处,还登了舒氏的门,实在是让人闻之滑稽。
谷饶道君的神色明显厉了许多,虞杨二家这个时候登门,应该还没有知道这处秘地的消息,那么应该就是为了万兽平原的事情来的。
听到虞家来人的消息,舒家子弟便是当面没有骂出来,那脸上的神色可都带着呢。白若渝明显感觉到舒漪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这种情绪可是做不了假的。
万兽平原就像是一座丰富的油库,舒家在油井口坐了千万年,未曾料想到如今竟然有家族妄想在万兽平原再开一座油井口,而且丝毫没有和舒家商量的意思。便是一等家族也不见得会有这么狂妄,也不知道虞家有什么底牌,竟然会这样行事。
谷饶道君脸上皮笑肉不笑,虞家多半来者不善,在万兽平原猎取那么多妖兽,如今才上门来拜码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虞家是一等家族呢。
而且现下其余三家都有修士在舒家,怎么看都像是特意等的这个时候来的。就算虞家不知道秘地的事情,三家的动向多少还是能知道的。毕竟三家来的时候也没有特意避人耳目,三家出行气势可以一些小家族大多了,兴趣虞家在暗地里安排了暗哨也说不准。
照这个架势,说不得还真的要和虞家过上两招真刀子才行。谷饶道君可是妖兽堆里杀出来的洞虚大能,天生就对领地之中的猎物有占有欲,尤其是虞家这个外来家族意图来分一杯羹的时候。更可气的是虞家还自带碗筷,压根不把舒家放在眼里。这样目中无人的架势,很难不让舒家一众大能火大。
或许这就是虞家的目的也说不定,如今虞杨两家各派了一位洞虚期大能登门拜访,这礼节是做到位了。只不过就时间上来看,实实在在是没把舒家放在眼里。
如果说这是一道试探对方题目的考卷话,虞家无疑是交了白卷,甚至还提前离场了。
“诸位道友,既然虞杨两家的道友都到了,咱们不去见上一面实在无礼,四家共治惠陵多年,合该礼待才是,也不能堕了四家的脸面不是?”谷饶道君这话里要素颇多,先是含蓄地骂了虞家行事无礼,不把舒家放在眼里。又暗暗提了惠陵乃是四家共治,要是他舒家出了什么问题,保不齐别的家族也会起什么龌龊心思。可别忘了,虞家不止来了,还把杨家也给拉上船了。
最后谷饶道君还提了四家的交情,这是既打了感情牌,又打了利益牌,为的就是让四家站在同一立场上,坚定地帮舒家对抗来自虞家的贪婪。
又是情面又是利益,三位洞虚期大能便是再想保持中立,也要给谷饶道君吃一颗定心丸。
“正是此理,我等同出一州,合该守望相助。”这是顺惢道君。
“惠陵可少不了舒道友家坐镇,日后时日还长呢。”这是祥安道君。
“道友放心。”向家的恪谙道君破天荒地也说话了。这可真是稀奇,连谷饶道君这样修为高深的大能也不由得露出些许喜色来。
“哈哈哈本该如此,几位道友与吾同去,可不能让虞家和杨家的两位道友等久了。”这话的意思竟是想让几位洞虚期大能先行,让白若渝这些筑基期小辈迟些再去。
听到这里,舒家的那位元婴修士再次补充道,“两家还来了不少小辈。”说不准不是刚来的,而是在惠陵已经呆了有一段时日了。
“如此你便护送这些小友回本家,本座与几位道友先行过去。”谷饶道君对着这位元婴修士吩咐道。
“是。”元婴修士应声道。
如果想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奥秘,让我们把时间线往前推推。
在知道上官云和被诛杀在天谴峡谷,中州世家无不欢欣,这个困扰中州世家三千年的灾星终于吃瘪了。倒不是中州世家有多畏惧邪修,各家老祖一掌就能拍死的东西,实在犯不上计较。
但是上官云和心思多变,从不和这些高阶修士碰头,最多就是给李家添了不少麻烦。而在修炼之时挑的都是一些软柿子,尤其是他晋升大阶位的时候,都是拿小家族开刀的。这三千年来,上官云和一步步爬到了洞虚境界,有不少四、五等家族险些灭在了他手上。
这也是各大一、二等家族厌恶上官云和的原因之一,这些家族也是需要小家族来撑场面的,不然就剩自家一个光杆司令,那也着实不好看啊。而且更让这些家族不安的是,如果上官云和晋升到合体期境界,那修真界的灾难就要降临了。到时候是不是连二等家族都要元气大伤,化作上官云和晋升的阶梯,以众生之血肉,铸一人之辉煌。
所以上官云和的陨落着实让中州世家松了一口气,讨厌的蟑螂终于被拍灭了。再让他成长到合体期,后果更是不可想象。近些年上官云和成长迅速,渐渐成了中洲饰家的心头之患。
这次上官云和栽在了惠陵,一众世家当然要过来给四家贺喜。惠陵四家一向不参与外部事物,在惠陵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又有天谴峡谷这样的屏障作为依靠,自然不惧风雨。
作为贺喜中的一员,虞家也是派出了自家的洞虚期修士,面上总要做足嘛。然后,虞家便和其它世家发现拱卫惠陵的天谴峡谷居然失效了这个事情……
其余世家和惠陵尚且有一段距离,见了也只是略微感慨一下,毕竟和自家无关,说一嘴也就罢了。可是顺陵虞家就在惠陵边上,由不得虞家不重视。
虞家的洞虚期大能几乎是转瞬间便想到了舒家所把持的万兽平原,那可是一块肥美的鲜肉,是挂在虞家眼前的活诱饵,由不得虞家不咬钩。
天谴峡谷屏障消失一事,不仅在惠陵掀起惊涛骇浪,也在虞家内部搅动起波澜。
几乎就是在上官云和陨落的一月之后,虞家便组织自家小辈到万兽平原历练,至于高阶修士,那是连面儿也没露。没有高阶修士出面,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舒家也不好为难这些小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家小辈大肆收割妖兽。这便是舒、虞之间的第一根导火索,对立的种子已经埋下。
“虞道友的琴音又精妙了许多,杨某佩服。”
在前往惠陵的灵舟之上,一男一女两位修士对坐,其中男修面前放着一把宝琴,男修面如冠玉,长得极其漂亮,一颦一笑之间自有风情。少年玉白的手指拨动琴弦,琴音如同泉水叮咚,自带许多清冽。
少年听得这话,眉眼之中渗出微微笑意,眸光清澈,却又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杨道友谬赞,在下可比不得道友的巧手。”两家共治顺陵,有些事情自然要比外人更加清楚?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模样。
“此番两家同探惠陵虚实,届时还请杨道友鼎力相助,虞家自不会忘记杨家情谊。”少年说得恳切,琴音也愈发急促起来。
少女仿佛陶醉在琴声之中,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表情说不出来的闲适。
琴声复又和缓了。
……
顺惢、谷饶等四位道君先行一步,舒家的元婴修士依谷饶道君之命护送白若渝等人稍后去舒家本家。反正这些小辈也不过百余人,一座灵舟装下这些修饰修士足矣。
白若渝等人也无意见,谷饶道君走得急,明显是想让顺惢道君几人给舒家镇场子,让别有用心的虞家好好看一看,身为惠陵执掌者之一的舒家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别的先不说,就是在数量上,舒家也是稳稳占据优势的。两个二等家族和四个二等家族,这其中的差距可大着呢,就是虞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机关傀儡世家又如何,各家还能没点儿压箱底的宝贝不成?
只要虞家此刻不晋升为一等家族,在万兽平原的问题上,舒家的赢面儿还是很大的。而且有白、向、纪三家为舒家站台,就算虞家给杨家许了什么好处,看这阵势,难道杨家真会为了虞家彻底开罪惠陵四家吗?这不划算。能坐到二等家族的位置,决策者中就没有蠢人。
只不过如今大好局势都只是舒家大能自己的设想而已,修真界算的不是人情,而是利益。一旦天平上的砝码加重,便是自家人也会有翻脸的时候。族内资源分配不均,也是会引发□□的。来自内部的分裂比外部凶猛的攻势还要可怕。各家都是依靠优秀的子弟传承家族,这一点千万年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谷饶道君让自家元婴修士带着白若渝等人随后到的原因还有一个,如果到时候真的虞家许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利益,三家还是要掂量一下。真的撕破脸话,这些后辈可是在舒氏得了不好好处的。
不过谷饶道君也不会把事情做绝。真对三家子弟下手,不用等虞家出手,三家老祖联合起来也会把舒家荡平的。这是一个态度,一个敢鱼死网也破的态度。谷饶道君不是蠢人,他自然明白这其中关窍。他想表达给三位洞虚期修士的意思,是舒家一定会保障三家的利益,但是虞家会不会这么做,他可就不知道了。
卸磨杀驴、过河拆挢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而四家之所以能安安稳稳掌控惠陵直到如今,靠的就是信誉。是信誉而不是信义,一字之差,谬之千里。不过世间有多少家族能做到有信有义呢,都是成精的人物,还说这个?然而就算下限再低,身为大家族还是有一个底线的。那就是讲信誉,先前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
尤其是现在虞家想要试探舒家虚实,这个时候舒家更是不能露怯,一旦让虞家认为有机可乘,那便是祸乱又起。虞家可不是温和的绵羊,一旦张开利嘴,那也是能咬死庞然大物的存在。
“几位道友无需多想,几位前辈只是去见一见两家来人,我们计划不变,等到本家之后便有小宴。”这个时候还提小宴呢,别到时候连口水都喝不上。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到时候舒、虞两家的小辈见了面,不分外眼红就算是好的了,还指望这些人坐在一起宴饮?事无绝对,之后的事情怎么样,谁也说不准的。
白若渝几人笑着和舒漪一同上了灵舟,丝毫没有在意先前变故的意思。不管白若渝几人是不是故作姿态,舒漪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虞、杨两家这个时候来就是想打自家一个措手不及,她可不能自乱阵脚,至少不能给自家老祖裹乱才是。
这边白若渝一行慢悠悠地往舒家本家赶,那一边四位洞虚期大能身形飞快,各自拿出看家本领。这个时候又能看出四家特色了,舒家是东道,谷饶道君座下乃是一只四阶圆满,即将步入五阶的飞行灵兽。灵兽修行本就比修士要缓慢许多,加上谷饶道君得到它的时候有些迟,精心养育这么多年才有了这般进境。
恪谙道君脚踩飞剑,一身黑衣随风猎猎作响,整个人深沉如同沉默的黑夜一般。
顺惢道君座下的后天灵宝莲台别的不说,整件灵宝透出的那都是灵石的气息。好看是真好看,但也比一般的后天灵宝要烧灵石。
这里就不得不提后天灵宝与先天灵宝的另一个差别,后天灵宝需要灵气被动催动,修士也可以用灵石驱动,而先天灵宝是可以自主吸纳灵气,修士也可以选择主动输入灵气,有两个选择。
所以同为灵宝,纵使威力有时候相差无几,大多数修士还是喜欢先天灵宝。这里再顺带提一嘴,白若渝每次用通灵手杖的时候,心里都在默默算计资产,就怕被通灵手杖给吃穷了。元静元君把通灵手杖借给白若渝使的时候可能么也没想那么多,但是用了一两次之后,白若渝便发现这个要命的问题。灵宝虽好,也烧灵石啊,还是一堆一堆地烧。
所以炼器师在炼制后天灵宝时,都会特意炼制一处空间用来储存灵石,就怕修士将其中灵力耗尽之后不能迅速补充,从而贻误战机。
白若渝一脸老神在在地坐在白瑾然旁边,手上婆娑着通灵手杖。别的不说,通灵手杖的手感是一等一的好,最适合闲着无聊的时候把玩。
一众修士都在闭目养神,白瑾然看着白若渝歪着头把玩通灵手杖,不自觉地就抿出一抹笑,若渝放松下来的模样和她在秘境之中的果决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格,还怪可爱的。又有多少修士终其一生都是一张面孔,相比之下若渝已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存在了。不知道想起什么,白瑾然徐徐吐出一口气,又闭目养神了。两人靠在一起,就好像互相打盹儿一样。白氏子弟围着两人结成一个圈儿,也互相靠着。
向秉恬坐在圈外,想进去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索性就坐在旁边打坐,向氏子弟也有样学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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