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锦遥神色有些慌乱, 匆匆低下脑袋,侧脸美丽的不可方物。
锦衣男子眼眸微沉。
曾大人好言好语的解释,“我们的人都住满了, 诸位不如多行一段路……”
“这是不肯让?确定?”白面无须男子冷喝一声, 他身后的侍卫们手已经放到腰间的长剑, 蓄势待发。
曾大人的脸色一白,没想到这一行人强横至此, 到底是什么人?
沐晚晴看在眼里,微微皱眉,“腾出两间上房给他们。”
“是。”曾大人赶紧应了一声。
锦衣男子的目光落到沐晚晴身上, 上上下下的打量。
沐晚晴任由他打量,大大方方的回看, 二十几岁的年青人,温润如玉, 长的极为俊美, 气度非凡。
两人像是较劲般,都没有移开视线。
白面无须男人沉下脸, “两间不够……”
沐晚晴有些烦,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大麻烦。
有些事能避就避吧。
“再腾出两间中房给他们。”
白面无须还是不满意, “我们一共三十人, 要十五间上房,现在马上腾出来。”
这就过份了,狮子大开口, 还一副颐指气使的嘴脸。
沐家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沐晚晴反而是最淡定的, “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 我们让房是情份,而不是本份,除非,那个人是受万民供奉的君王,敢问一声,尊客是吗?”
她语气平平淡淡,却扔出一颗重型炸弹。
白面无须男子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狡辩,我们公子身份高贵……”
沐晚晴早就发现了,这一招特别管用, “万物皆有规则,君王是制订规则,其他都是遵守规则的人,再高贵也是一样的,敢问一声,我这话说错了吗?”
白面无须男子没办法接这话。
锦衣男人冷冷的盯着她,“你很会说话,很聪明,但我不喜欢。“
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但沐晚晴不吃这一套,奇怪的反问。
“您的喜不喜欢重要吗?要住下吗?住的话先付房钱。”
她可是包下了客栈,为了方便行事,把客栈掌柜和小二都请回家休息了。
白面无须男子惊呆了,“什么?还要付钱?”
沐晚晴比他更震惊,“难道你们还想白住?不是吧?不是吧?我们没亲没故的,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花钱?”
说的好有道理,对面的一行人哑口无言。
锦衣男人脸上挂不住,“赏她一百两。”
只有侍候的人才会用一个赏字,这分明是落沐晚晴的面子。
全场都看着沐晚晴,沐晚晴大大方方的收了下来,“多谢赏赐。”
她笑眯眯的伸出右手,“房钱呢?不能混为一谈哈。”
赏赐是一回事,房钱又是一回事。
对方表情僵住了。
有人忍不住偷笑,“噗。”
为什么有人想不开在沐三小姐面前装逼呢?她才是装逼之王。
锦衣男人又开始释放冷气,可惜,他越冷,沐晚晴笑的越灿烂。
白面无须男子见自家主子开始运气了,暗叫一声不好,抢先一步问道,“多少银子?”
沐晚晴不假思索的开口,“这家客栈上房一两一间一晚上,中房半两一间一晚,你们两间上房两间中房,一共三两,麻烦提前付清,恕不赊账。“
白面无须男人当场就甩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喏,拿去,给我找钱。“
沐晚晴慢悠悠的收好银票,这种刁难根本是小儿科,不用她亲自出手。“大哥,你去安排,动作快点。”
“好。”
不一会儿,沐子诚就捧着一个盒子过来,“里面有九十七两,您数数。”
一来一往过了一招,沐晚晴妥妥的占了上风。
白面无须男子心里憋屈的要命,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我要吃食要热水。”
沐晚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要另外收费,一人份饭食五两银子,三十人就一百五十两,热水免费赠送。”
白面无须男子咄咄逼人的质问,“五两一份?外面的饭食没有那么贵。”
沐晚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请出去吃呗。”
她是真的不在乎,又不差这点钱。
这只是反击的手段。
锦衣男人忽然冷声问道,“如果吃的不满意呢?退钱吗?”
他的手下都目瞪口呆,主子这是气疯了?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平时一顿饭都要好几百。
沐晚晴顿时不乐意了,双手叉腰,“啥?退钱?你没开玩笑?贵族风范呢?贵公子的修养呢?”
锦衣男人纯属故意为难她,“你都能敲诈……”
沐晚晴一跳三丈高,“停,何为敲诈?用威胁、欺骗手段诈骗财物,我威胁您了吗?欺骗您了吗?”
她一脸的你怎么连常识都没有,这样真的不好,会被鄙视的,“并没有,我提前告知了价格,您有选择吃或者不吃的权利,您这么张口给人按上莫虚有的罪名,毁坏我的名声,我特别失望,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小手一挥,“大家都回房休息吧,晚上都警醒些,有外人在呢。”
“是。”不一会儿,大家呼啦啦的走光了,只留下沐家三房三房的女眷。
曾大人看她们碍眼,“把她们拖走。”
官差上前拖人,女眷们疯狂的挣扎,有的还手打脚踢,一时之间场面乱的一塌糊涂。
就在此时,沐锦遥趁乱扑向锦衣男子,他身边的侍卫立马抽出长剑对准她。
她扑通一声跑倒在地,苦苦哀求,“请您救救我的家人,求求您。“
锦衣男人神色淡淡的看着她,沐晚晴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
曾大人头都大了,亲自上前拖人。
沐锦遥无助的挣扎,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有一种破碎的美感令人动容。
“晋……公子,求求您,只要您救了我的家人,我愿意……做牛做马侍候您。”
晋?还是敬?沐晚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沐锦遥认识眼前的男人?
但,这个男人的反应不像是认识的。
沐锦遥的才名很响亮,是京城双姝之一,按理说,京城上流圈子的男子都知道她这个人。
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她的名声。
或许,是前世的沐锦遥认识……
锦衣男子终于开口了,“放开她。”
他一发话,一名手下就冲过去攻击曾大人的眼睛,曾大人为了自保不得不放了沐锦遥。
锦衣男子慢慢踱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美丽脆弱的女孩子,“说。”
沐锦遥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经过,避重就轻,还极力开脱,“我的兄弟们是担心父亲的病情才跑出去找大夫,曾大人要将他们当成逃跑的流 放犯处理……”
锦衣男人眉头皱了起来,“你们是流放犯?”
沐锦遥沉默了一息,“……是。”
锦衣男人手指向沐晚晴,“他也是?”
沐锦遥神色复杂的看向沐晚晴,沐晚晴很平静,没有一点慌乱之色,她永远理直气壮的活着。
“对。” 她说出这个字时,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
锦衣男人冷笑一声,“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流流放犯人过的这么舒服?还能指挥官差?还能住这么好的客栈?”
沐晚晴双手一摊,一脸的无所谓,“可能,也许你没见识?”
锦衣男人:……
md,一个流放犯比他还理直气壮!
白面无须男子大声喝斥,“放肆。“
“呵呵。”沐晚晴拂了拂衣袖,慢条斯理的转身离开。
锦衣男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她不是应该很害怕的求饶吗?
“谁让你离开的?”
沐晚晴微微侧头,“这世上能让我乖乖听话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英明神武的皇上,我只听他的话,敢问一声,这位公子比皇上还了不起?”
白面男子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看向主子,这人有毒!每一句话都没办法接!
锦衣男人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口口声声拿皇上当幌子,还如此的理所当然,好像她才是真理的化身。
为难她就是自认比皇上了不起,真是要命。
他深吸一口气,以他的身份没必要为难这种小人物,“我不想看到你。”
沐晚晴愉快的挥手,“好勒,我这就是消失在您面前,曾大人,带着兄弟们一起走,量他们不敢放跑流犯,因为这是皇帝的权利。”
不但不能放跑,还得看守着。
她不担心大房的人告状,因为,她试探出来了,这男人冷心冷肠,高高在上的贵人怎么会同情蝼蚁呢?
锦衣男人整个人都不好了,胆大包天,又伶牙俐齿,行事风格很妖孽。
沐大夫人眼神闪了闪,“公子,您怎么能这么放过她?她平时可嚣张了,六亲不认,连自己的亲人都敢害,我们被她害惨了……”
她赶紧机会拼命抹黑沐晚晴,只求激起对方的怒火。
谁知,锦衣男人凉凉的问,“所以,你们一群人斗不过她?你们的年纪比她都大。”
沐大夫人的膝盖中了一箭,“……我们只是顾念着亲情,处处让着她,毕竟都是姓沐的,老爷还当过大官……”
锦衣男人已经猜到她们的身份,“前户部侍郎沐仲德?他人呢?”
一提到这,沐大夫人满眼的辛酸泪,“我家老爷被她害的生不如死,手筋脚筋都挑断了,成了一个废人,公子,帮帮我们。”
锦衣男人眼睛刷的亮了,起了招揽之心,有这样一个对手很窝火,但有这么一个手下就太好了。
“他叫什么?”
沐大夫人恨的咬牙切齿,“沐晚晴,庶出二房的女儿……”
“什么?她是女孩子?”锦衣男子震惊的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沐大夫人一脸的鄙夷,“她平时惯会装男人行事,心比天高,一肚子坏水。”
锦衣男人不肯相信自己看走了眼,吩咐手下,“去查查她。”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沐晚晴眉头紧皱,像是被什么困扰了。
坐在对面的曾大人有点慌, “小姐,怎么了?那人很麻烦吗?”
沐二夫人送来两碗蜜茶,沐晚晴接过来喝了一口,“你应该对皇室中人很了解吧?跟我说说。”
可惜她对这些一无所知,对大齐朝的地理也一无所知,否则凭着现有的信息就能推断出那人的身份。
唯一肯定的是,白面无须男子是内侍,能用内侍的只有皇室和宗亲。
曾大人更慌了,难道那人是皇子?按理说不可能啊,皇子不能离开京城的。
“本朝有八位皇子,皇长子年纪最长,比太子要年长四岁,太子排行第二,三到五的年纪相仿,六皇子才十岁,八皇子今年三岁……”
他们这些衙役位卑,但消息极为灵通。
更何况,这些信息是对外公开的,只要关心时事的人稍微打听一下就能获取。
沐晚晴轻敲桌面,“太子今年几岁?”
“二十五岁,十七岁大婚,娶的是镇南公的女儿。”
沐晚晴一步步的接收信息,飞快的分析,“皇长子的年纪是二十八岁?这年纪是合得上,他就藩了吗?”
曾大人微微摇头,“没有,他很受皇上喜爱,就藩的年纪到了还将他留在京城。”
那就将大皇子从名单中划掉,这样一来,皇室的可能性为零。
剩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在外就藩的宗室,年纪二十七八岁的有多少?”
“有好几个,魏王世子和几个公子,赵王的几个公子,晋王世子……”
沐晚晴猛的打断道,“等一下,晋王世子?具体说说他。”
曾大人略一沉吟,从脑子里翻出相关的记忆,“晋王世子从小进京养在皇上膝下,很得皇上看重,十八岁在京城成婚后才回了晋王府,据说他在晋王府身份尴尬,晋王爷夫妻更偏爱长在身边的幼子,一心想让幼子继承王位。”
沐晚晴的脑子飞快的转动,分析各种信息,“他娶了哪家的姑娘?”
“白云书院院长的嫡女。”
沐晚晴挑了挑眉,“白云书院很有声望吧?”
曾大人有些意外,她不知道白云书院?不应该啊。“是,是全国最有名的书院,很多官员都出自白云书院。”
他默了默,“您是怀疑,他是晋王世子?”
沐晚晴轻敲桌子,“不是怀疑,是确认了。”
曾大人倒抽一口冷气,居然这么大的来头,他们还得罪了,要命。
沐晚晴倒是不怎么担心,“既然他不挑破身份,想来是有所顾忌,那我们就装不知道,反正一晚上的事,明天避开就好。”
“行。”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开的。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转动起来,未来的一生之敌就这么遇上了,毫无预兆。
多年后,兵戎相见的两人想起这段往事,不得不感慨,命运的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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