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四周有娘子军巡逻, 门口有侍卫们守着,一层层的防守,密不透风。
大门口高高挂着告示, 东家有事, 休息几天。
这么一来,普通人都不敢靠近,而有心之人躲在暗处盯着。
沐晚晴又换了一身装扮,不再是普通富商家的小公子, 而是一身锦衣, 外披大红色的斗篷,头束玉冠, 一副贵公子的风流作派。
“沈永, 你就带着人守在客栈, 保护我们的货, 我带几个人去探探互市。”
“这不安全吧。”沈永很不放心,沐晚晴什么都好, 就是手无缚鸡之力。
沐晚晴摆了摆手, “我自有分寸。”
沈永说服不了她,只能提了一个建议,“要不,你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后门也有人盯着。”沐晚晴很淡然,前门后门都被监视了, 那又如何?
她堂而皇之的从正门坐车离开, 果然不出她所料,几个暗影跟了上来。
她看似没有目地的乱转, 在每个店前都停顿半响, 但就是不下车。
看的后面跟梢的人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
沐晚晴走走停停,观察着这座甘州城,按理说,互市就建在这里,全国各地的商人都赶来了,应该很热闹。
但,没有想像中的热闹。
客栈多,青楼多,酒楼多,而商业街并不繁华,甚至有些寂寥。这正常吗?
百姓们衣衫破烂,面黄肌瘦,食不裹腹。
“走吧。”
忽然,马车被一群人拦住了,“贵人行行好,赏我们一点吃的吧。”
“求求你们,我们好几天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
沐晚晴在车窗里看出去,都是饿的皮包骨头,像是骷髅般吓人,精神亢奋的不对劲,人数众多,感觉分分钟钟能掀翻马车。
沐子昂紧张的护在妹妹身边,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风很大,沐晚晴捂着口鼻,打开窗子探出脑袋,饿民见状,全涌了过来,疯狂的哀求,仿佛她是所有人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这种情况下,能拒绝吗?
沐晚晴还没有说话,人群里爆出一声,“大家看到了吧,这种为富不仁的东西根本不会施舍给穷人,他们巴不得饿死我们,跟他们拼……”
饿民和暴民只在一线之间,饿死了就什么都不顾,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沐晚晴眼睛微眯,轻快的声音响起,“大家都跟我走,我们去吃肉,大鱼大肉,走走走。”
这是要借饥民的手置她于死地?好啊,一起搞事情吧。
所有饿民的眼睛都亮了,欢呼雀跃,全跟在她的马车后面。
隐在人群里的几人面面相视,不知该怎么办。
这一路上,沐晚晴还不停的招呼路人跟上,“免费的酒肉请你们吃,请全城的百姓吃。”
百姓们乐疯了,纷纷跟上,人越聚越多。
沐晚晴将人带到一家酒楼前,“小二,给我备上好的酒席,我要请甘州百姓们吃饭。”
小二的脸绿了,嫌弃的不行,这么脏兮兮的一群人进了门,他们还怎么做生意?
他断然拒绝,还把话说的很难听。
“你们这些乞丐再不走,我就让官府抓你们。”
沐晚晴顿时恼了,“说的好像官府听你命令似的,你以为你是谁呀。”
小二头昂的高高的,骄傲的不行,“我们酒楼的老板是纪家,官府是纪家开的。”
沐晚晴立马大叫,“大家听到了没有?甘州城的生意全是纪家的,纪家赚的盆满钵满,库房都盛不下白花花的银子,晚上就睡在银子山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吃一只鸡扔一只鸡,就是不给城中快要饿死的百姓吃!因为不配!”
最后两句话着重语气,还带上了强烈的愤怒。
这可把饿民气坏了,又闻到酒楼飘出来的饭菜香,更加刺激了他们脆弱的神经。
那道声音顿时急了,“你别信口开河,纪家每个月初都会施粥,这城里的百姓谁没有喝过?那是活菩萨……”
沐晚晴用力点头,“对对对,吃民脂民膏的活菩萨。”
这话真是绝了。
一起跟随沐晚晴出来的娘子军目瞪口呆,这可不行啊,这把火不能烧到纪家头上。
机智的嚷了一声,“纪大人公务繁忙,生意都是由何千户掌管的,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何千户家可有钱了。”
“对对,城中最有钱的就是何家,他们家为富不仁,特别坏。”
沐晚晴淡淡瞥了她们一眼,不错,一切尽在她掌握,“何千户口家的儿女个个圆圆胖胖,伙食可好了,大米鸡鸭鱼肉堆满库房,我们去求求何家,他们吃不完就扔了的白米饭,施舍给大家吃。”
“不肯给呢?”
沐晚晴眼中闪过一丝凉意,红唇一吐,“那就打土豪分大米。”
“打土豪分大米,一起一起去。”饥饿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办法吃饱。
人是相互影响的,就连普通百姓也被这一股狂热的气氛挟裹,跟着一起跑。
人群里的探子惊呆了,“乡亲们,她这是挑事,别听她的……”
沐晚晴的手精准的锁定他们,“这是何家的走狗,他们吃的饱饱的,却不让你们吃饱,凭什么?揍他们。”
探子们被揪了出来,胖揍一顿后齐齐晕了,饥民们扔下他们浩浩荡荡的杀向何家……
何家
何家姨太太抱着昏死过去的儿子哭哭啼啼,肝肠寸断,“老爷,熊儿的腿断了,身上还有这么多伤,这得多疼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要是不好了,我也不活了。”
何千户面色阴冷的快滴出水,“别哭了,让儿子好好养伤。”
他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姨太太眼含热泪,恨意熊熊燃烧,“老爷,您一定要为熊儿报仇,将对方碎尸万段才能解我的心头大恨。”
何千户重重按在她肩头,发誓般说道,“放心。”
这年头消息不灵通,状况频频,在路上死几个人太正常了。
就算是五皇子府又如何,天高皇帝远,谁知道是他下的手。
眼下,最重要的是摸清楚他们的底,除了这一支队伍,还有多少人潜伏在暗中。
要搞就全部搞死,一个都不留,永绝后患。
姨太太的心在滴血,“现在就带着人杀过去,将那些外乡人乱刀砍死……”
随从在外面禀道,“姑奶奶回来了。”
何千户嗖的往外走,远远就看到被簇拥在人群中的贵夫人,“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何氏穿着大红的衣衫,珠翠环绕,涂脂抹粉,保养的相当不错,虽然不年轻了,但看着依旧美艳。
“我已经全听说了,大哥,熊儿没事吧?”
他们兄妹感情深厚,她对侄子们很是关心,出了这样的事,她第一时间赶过来慰问。
何千户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夫说,他的腿废了。”
何氏微微蹙眉,“真的是五皇子府出来的?”
“应该是。”
何氏眼神闪了闪,“曼儿今年不小了,不如将她送进五皇子府博一个前程。”
她就一个女儿,养的格外精细,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高嫁。
这是何家的老传统了,何家祖先是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之后买下铺子做生意,好不容易积攒了几个商铺,却子孙不肖,染上赌瘾,将家产卖了个精光还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卖进青楼。
这个女儿也就是何氏,关键时刻,何千户带着妹妹逃跑,遇上了正回城的纪指挥使,英雄救美。
当年落魄到那种地步,但靠裙带关系搭上了纪家,一步步成了千户,手握实权的人物。
在甘州城横着走,无人敢对他说个不字。
有这样的成功例子在前,何氏自然想将亲生女儿送进皇子府。
不说侧妃,当个侍妾也是好的,皇子的妾跟普通人家的妾不一样,说不定哪天还能往上爬,当个贵妃啥的,运气好,还能混个后位呢。
何千户一眼就看出妹妹的打算,微微摇头,“恐怕不行,我将人得罪狠了,你家的大小姐已经跟人联上手,娘子军都借给了对方。”
他那个外甥女虽好,但毕竟出身在西北,没见过大世面,心眼玩不过跟那些京城的千金大小姐。
与其赌一个未知的明天,还不如抓住眼前能看到的东西。
何氏恨的咬牙切齿,“那个丫头片子就知道坏我的好事,也不知大人为什么那么宠着那丫头。”
她虽然生了三子一女,但最受老太太和老爷宠爱的是纪澄,从小到大都压在他们这房子女头上。
最夸张的是,纪澄提出要整一支娘子军。老爷居然一口答应,还夸什么女肖父。
一想到这,她忍不住又想爆粗口。
何千户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前半生再尊贵又如何,嫁的好不好,才是最关键的。
“五皇子府是攀不上,但都司府少夫人的位置完全可以,家世也够得上,而且小曼花容月貌千娇百媚,小将军见了肯定会动心。”
杜家不仅仅是都指挥使,还是杜家军的统帅,集权势尊贵于一身,是西北的无冕之王。
而杜家,只有一个独子,那才是所有西北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家。
只要嫁进杜家,就是未来的西北女主人。
虽然没有远嫁京城名头好听,但实惠多了。
何氏之前也是这么盘算的,但听到有更尊贵的皇子难免心猿意马,骑驴看马。
却不想想,人家会不会看上她的女儿?
她愤愤不平的说道,“老太太有意将纪澄许配给小将军。”
她也是正妻,还给纪家开枝散叶了,但有什么好事,只会先轮到纪澄,这让她耿耿于怀。
何千户当初靠着妹妹上位,如今想靠外甥女更上一层楼,比谁都心热。
“小将军至今没有娶妻,杜帅不是不急,但也拿他没办法,据我所知,小将军要自己挑选妻室,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老太太……”何氏最怕的人不是夫君,而是那个老不死的,纪指挥使非常孝顺,得罪了他还有活路,得罪了他娘就等着倒霉吧。
何千户觉得她钻进了牛角尖,“又不是杜家的老太太,作不了杜家的主,若是小将军看上了小曼,难道老太太还舍得往外推?”
何氏的眼睛刷的亮了,说的对,到时,那一房彻底被她压的死死的,再无翻身机会。
她的儿子会继承纪家和军中的职位。
她的女儿将成为西北的女主人,尊贵无双。
看纪澄还怎么嚣张!
“既然得罪了五皇子府,那就索性将人做了,不留一点痕迹。”
她也是个心狠不择手段的,否则也不会混的这么好。
何千户早就安排上了,“我已经派人做了,如果死于饿民,就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还能打着替人家报仇的旗号,彻底撇清关系。”
何氏露出了笑容,“大哥,你还是这么足智多谋……”
有这么一个哥哥当帮手,她在纪家的地位牢不可破。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好了,不好了、”
何千户看着慌张的管家,气不打一处来,“慌什么?“
“饥民砸门了,砸我们何家的大门。”管家惊慌失措的连话都说不利落,面色惶恐万分。
何千户兄妹相视一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管家还来不及说什么,一个下人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不好了,大人,我们府的大门被砸开了,饥民们全闯进来了,直奔库房抢东西……”
何千户气的一脚揣过去,“废物,全是废物,连几个饥民都拦不住……”
下人还是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大人,不是几个饥民,而是全城的饥民。”
何千户:……?!!
他一定是听错了!
饥民?他安排的棋子居然反噬了?!
是谁干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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