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一这辈子都没有如此难堪过,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是八万两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莫及，说错话了, 这等于变相的承认。“我是说，你想多了, 我们杜家人断然不会平白无故的抢别人东西，我……我是身边没带那么多银子, 回去拿……毕竟出门前没这个打算。”
沐晚晴轻轻巧巧的行了一礼, “原来是我误会了, 我给十一爷赔个不是，掌柜的, 您莫慌, 十一爷只是回去取钱，啊, 其实何必那么麻烦呢, 写个纸条让小二去取呗，省的您来回来的跑, 太辛苦了。”
小二立马拿出纸笔，送到杜十一面前。
杜十一是骑虎难下，脸憋的通红，却不能坠了杜家的名声。
否则, 杜家上上下下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传到杜帅的耳朵里, 更是要命。
“预定先付一半……“
掌柜飞快的跑过来, 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宝箱，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 “十一爷, 您看看这成品如何？”
人群里猛的爆发出抽冷气声, 被珠宝璀璨的光芒夺去了心神。
太美了，精美绝伦的工艺，红蓝宝石交相辉映，堪称艺术品。
他笑容满面的介绍道，“您看这金嵌宝凤凰挑心，凤首昂扬，展翅欲飞姿态，凤身遍布绝美的鳞羽，光是各部位镶嵌了四颗蓝宝石，五颗红宝石，用料皆是稀罕之物，栩栩如生，富丽堂皇，乃是当世最高的工艺，一件难求。”
这只是其中一件首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被震住了。
有人忍不住问道，“这也太美了，掌柜的，单卖吗？”
掌柜微微摇头，“不好意思，十一爷已经买下了，独一二无的珍品。”
那人眼巴巴的看着，“能照这个款式单做一个挑心吗？多少钱我都买。”
掌柜一脸的为难，“抱歉，这一套出自京城顶尖工匠之手，小店仿不了这样的，更何况以小店的能耐也搜罗不到这么好的宝石。”
大家羡慕的眼睛都红了，直流口水。
“十一爷，还是您有眼光，下手好快，真让人羡慕啊。”
“十一爷，这一套首饰是宫庭款式，东西特别难得，您买到就是赚到。”
好是好，但他哪有那么多钱？
掌柜也不催，就静静的等着。
其他人看看精美绝伦的首饰，又看看脸色不好的杜十一，忍不住脑补起来。
他这是没钱？那为什么要下订单？这不是耍人玩吗？
或许，这个女孩子的指控是真的，这可不是杜家的作派。
杜十一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杜家有族训，不得鱼肉百姓。
他算计人，也不能明晃晃的，只能暗搓搓的行事，得转几个弯。
像李百户，他欺凌的对象是流放犯和奴婢，都是最没有人权的一群人，死几个都不算什么事。
但，普通良民是不敢碰的。
就在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驰过来，一个贵妇被丫环扶了下来。
她面色焦急，“夫君，您怎么好端端的想买什么首饰？我又不缺这些，别买了，走吧，我们回家。”
家里哪有九万银子？住的房子和马车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分出去的旁支有一笔安家费，平时开销是族里供的，吃喝不愁，但也是有限制的。
每个月发二十两银子，每季四套衣服，年底发一批年货。
在军中的人还有一份俸禄。
但想要锦衣玉食是不行的，要看各家的赚钱本事。
允许做生意，但不能仗势欺人，不能强取豪夺。
最繁华的十字商业街的店铺大部分是杜家人开的。
但凉城不是商业中心，百姓手里没多少钱，不够繁华，杜家也没有什么出色的经商人才。
当然，祖上有钱的还是有钱的，特别穷过不下去的没有。
“扑哧。”沐晚晴笑了。
杜十一夫人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沐晚晴一双眼睛微挑，泄出一丝讽笑，“就……挺有趣的，哈哈哈。”
她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
三分嘲讽三分不屑，四分戏谑。
杜十一只觉一股邪火往脑门冲，他一把拂开妻子的手，“谁说我不买？”
她的语气眼神都太气人了，是个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不能忍。
“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
他匆匆离开，留下一脸气恼的十一夫人。
买什么买？他拿什么买？他到底是犯什么病？
“掌柜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是给他下了什么迷药吧？“
“瞧您说的，我哪有那个本事？”掌柜呵呵一笑， “开门做生意，十一爷买，我就卖。”
杜十一夫人盯上了沐晚晴，满眼的不悦，“她又是什么人？”
掌柜默了默，“上门买首饰的顾客。”
得，人家小姑娘把你们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你们居然一无所知，不输才怪。
杜十一夫人不停的盘问，但掌柜耐心的解释，沐晚晴听而不闻，把她视若空气。
就在十一夫人越来越焦燥时，杜十一回来了，后面还跟几个族兄。
“银票都在这里，你数数。”
掌柜眉开眼笑，亲自数钱，“对，数目都对，十一爷，这套首饰就是您的了。”
他接过小二手中的宝箱，恭恭敬敬的递给杜十一。
杜十一拿着宝箱惦了惦，转手就送到沐晚晴面前，“沐小姐，这套首饰送你。”
全场皆惊。
杜十一夫人更是大惊失色，“夫君。”
沐晚晴负手而站，眉眼波澜不兴，“无功不受禄。”
杜十一眼神灼热，势在必得，“这是聘礼，三天后我上门迎你进门。“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响，聘礼会跟着带过来的，还有好多秘方当嫁妆。
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一语激起千层浪，立马引发了一波热潮。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嘈杂无比。
杜十一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夫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杜十一哈哈一笑，得意志满，“夫人，她是平妻，以后你们不分大小，都是我杜家的媳妇，你年纪稍长，要好好照顾新进门的妹妹。”
杜十一夫人心里直哆嗦，不敢置信，“你……你是认真的？“
男人意气风发，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中，“女人要大度贤良，她年纪小你多让着她，姐妹和和气气的，你能答应我吗？”
“我……”杜十一夫人的眼眶红了，就是吐不出那两个字。
“噗。”当事人沐晚晴被逗乐了。
普信男啊，就是这么普通，又这么自信。
杜十一冲她招了招手，“沐小姐，过来见过你姐姐。”
沐晚晴站着不动，语气冷肃，“十一爷，你脑子有病吧？怎么尽自作多情？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呀，想娶谁就娶谁？还平妻呢，你撒把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这话太难听了，杜十一的脸色渐变。
杜十一夫人反而不高兴了，“你不肯嫁？”
沐晚晴笑呵呵的开口，“我图什么？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图他骚？”
“哈哈哈。”围观人群轰然大笑。
杜十一恼羞成怒，“沐晚晴，你好大的胆子。”
沐晚晴奇怪的惊咦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姓杜，杜家的十一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沐晚晴像看白痴般看着他，全然不为所动，“我这个人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人，否则，我宁愿一世孤独，十一爷，你已经娶妻，丧失了资格。”
谁知，杜十一来了一句，“你不嫁也得嫁，杜家的面子不是区区女子能拂的……”
沐晚晴不但不怕，比他还狂，“那我只好去见一见杜帅了，亲口问一声，杜氏一族强取豪夺，欺男霸女，拿姓氏当成□□百姓的免死金牌，他管是不管？若不管，我就去问问君王，镇守一方是不是就有资格鱼肉边关百姓？”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跟着杜十一过来看热闹的族兄弟。
本以为是一段你情我愿的风流韵事，一掷千金只求抱得美人归，结果不是？
沐晚晴义正言辞的表示，“杜家世代镇守一方，抵抗外敌，庇护一方百姓，百姓感怀在心，片刻不敢忘，但，祖上几代人攒下来的功德属于不易，不能任由不肖子孙践踏糟蹋。”
杜十一被怒意冲昏了头脑，“呵呵，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介流民。”
流民？大家面面相视，神色很复杂。
犯错的流民是没有人权的，是个人都能踩一脚，但这位沐小姐气势凌然，高华不可犯，哪像是流民？
“可，流民也看不上你呀，顶着光荣的杜姓，却干着龌蹉下流的事，我替杜氏祖先感到难过，先辈英雄子孙狗熊，哎，奈何奈何。”
她的嘴巴太毒了，把杜十一气的浑身发抖，“你……你……”
沐晚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就露出甜美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沐氏一族的族长沐晚晴，下个月十八号我们位于南城的小吃街开张，若是不弃，城中的百姓都可以去领一张免费牌子，免费领取一样小吃，一共一千份，先到先得。“
借着这个机会，她为自家的小吃街大打广告，必务要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
一听这话，大家立马忘了什么流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免费吃？”
没有什么比免费更让人激动的。
沐晚晴笑眯眯的点头，“是的，一共一千个免费的名额，有上百道好吃的食物，大家可以随意挑选。”
百姓们好奇的不行，“真的假的？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小吃街？”
沐晚晴向来做事滴水不漏，还喜欢一箭双雕，或者是数雕。
“是我们沐氏搞的小吃街，具体位置在沙子胡同那边，到时还会搞各种庆祝活动，比如前三天买一送一，抽奖活动，对了，大奖是免费吃一年哟。”
她愿意配合杜十一玩玩，就是想将事情闹大，踩着杜十一打广告。
不错，杜十一就是一个工具人。
一听这话，大家都兴奋的不行。“非要等到下个月吗？不能早点？”
沐晚晴笑容灿烂明媚，“我们也想早点，但，各项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我们要做就做最好的，让凉城百姓品尝到丰富又美味的小吃，我们沐氏一族诚邀大家的到来。”
一番话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也拉满了期待值。
有人忽然惊呼一声，“啊，你得罪了杜家人，小吃店还能如期开吗？”
沐晚晴忍不住哈哈一笑，这些百姓真是太可爱了，还替她担心起来。“当然能，杜家是好的，断不能让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我相信杜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清名，相信杜帅的人品。”
“但还是请大家睁大眼睛监督，若我出了事，一定是杜十一兄弟俩干的，我有个三长两短不打紧，但断然不能让杜家的清名毁了。”
“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允许发生那样的事情，对吧？”
百姓们下意识的点头，“对。”他们都是有良知的，挺胸！
看着她掌控了局面，杜家人的脸色都难看极，尤其是杜十一，家里像死了人。
沐晚晴徐徐走过去，压低声音轻笑，“杜十一，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民意，这就是舆论，舆论握在我手里就是一把利剑，指哪打哪，流民怎么了？照样辗压你，蠢货。”
杜十一倒抽一口冷气，“你……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沐晚晴挑了挑眉，“当然，杜九的亲兄弟杜十一，你们的资料都在我脑海里，从你踏进店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谁。”
“可惜，你这么蠢还想算计我，我顺水推舟，陪你下场玩玩，谢谢你帮我做宣传哈，我的小吃街算是打响名号了，哈哈哈。”
杜十一气血翻滚，一口血喷出来。
沐晚晴看在眼里，作惊讶状，“哎哟喂，都气的吐血了，心胸这么狭窄怎么行？我是不是该找杜帅聊聊了？不能光打仗 ，思想道德该抓一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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