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死不悔改的男人

    代号为琴酒的男人, 正在经历轮回。

    是的，只能用轮回这个词来形容，人类的脑内时间跟思维速度有关, 因而在【唯一世界】这一领域下中术人沉浸其中的幻术时间长度，越是聪明人思维速度越快, 所经历的脑内时间就越长久。

    相对论在这里以一种奇妙方式体现, 聪明人会做更漫长的梦, 简单来说就是这么回事。

    在琴酒经历的第一个轮回，他抓住了雪莉, 杀死了雪莉跟她的姐姐, 但他自己也被FBI抓住, 之后组织覆灭, 他像一条野狗一样惨死，跟随他的伏特加当然也是同样步他后尘。

    完全, 没有超出他想象, 这就是投身黑暗中人理所当然的结局。这个男人对此并不意外。

    有人可能会奇怪, 黑暗中人有那么忠诚吗？为什么琴酒会对组织跟叛徒的事那么在意？

    因为他在这个组织投入了太久的时间, 花费了太多心血, 因为他的人脉跟地位，让他将组织的一部分当做自己的事业。没人能容忍自己投入大半生精力的事业就此垮台。

    得到自己已经预测到的结局, 琴酒并不奇怪, 他不曾后悔，在他最初干这行的时候早晚有一日就是这样的结果, 或早或晚, 死在哪里没有什么不同。既然都是如此一个死法, 他宁可选择让自己开心爽快的方式。

    但是, 他没想到, 自己的命运并未结束。

    这只是第一个轮回。

    紧接着，时间回转，就像游戏重新开了个存档，进入不同的支线，他进入了一个新的轮回。

    在那个轮回之中，组织度过危机，勉强在黑暗中存活下来，他将雪莉抓回去，继续进行原来的研究跟实验。他们接触到了咒术跟咒术师，异能者跟Mafia的死气火焰，在混乱之中，最终，这个组织再度被其他更大的黑暗势力践踏吞并。

    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又再次被敌人袭击，所有研究成果都被付之一炬，而他自己，再度步入死亡与轮回。

    第二个轮回结束后，他感到疲惫，他隐约察觉到这似乎是类似梦境一般的玩意，可他却无法从中挣脱，只能被拖入第三个轮回之中。

    既然已经知道是梦境，在第三个轮回之中他不怎么上心追击叛徒，反正都是假的，他反而更仔细观察这个轮回的细节，想要从中获取更多的情报。第三个轮回之中，组织更早覆灭，组织的老窝在他察觉之前已经被颠覆，更可气的是，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卧底，他竟然生活在一堆卧底里，简直是离大谱了。总之在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带着伏特加逃离一片混乱，等混乱结束，他进入混沌状态，不知道该做什么，大约投入大半生后血本无归的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贝尔摩德说动他加入了一个Mafia团体，为了自保跟后续的生活，他也加入了，伏特加也一直跟着他。在一次Mafia火并之中，伏特加死了。后来贝尔摩德又跳槽了，那个女人天生适合黑暗世界，在不同组织之间浑水摸鱼。倒是他因为贝尔摩德的缘故被审查了好几次，最终被勉强放过，却只能处于组织边缘无法进入核心。于是这样又过了很久，偶然一次机会让他跟FBI又有了交集，他死在自己的宿敌手上。

    这一次的轮回让琴酒陷入思考。

    他似乎从未考虑过，组织真的失败覆灭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难道真的要浑浑噩噩，像个破产的人歇斯底里，在追捕中狼狈逃窜？

    或者像幻觉中一样，再找一个机构加入进去，再重复之前所做的一切，重新投入自己的时间跟生命，为了别人的事业奋斗，最终赔上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琴酒之前从未怀疑过，他，包括他在内很多人，都是这样活得。没人思考自己为什么要上大学找工作，跟那类似的感觉，他似乎走着一条前人们都理所当然这么走的道路，也从未感到怀疑。

    但是在几个轮回之后，他开始困惑。

    他的人生，就是为了重复这样的失败，一次又一次？

    不，他想获得的是成功。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下一个轮回变成了简单模式，还是离开组织加入了个新的Mafia，他得到老大的认可，爬上副手的位子。有一日老大挂了，他成功成为了老大。他手下有一个庞大的Mafia团体，他们在自己所控制的范围里可以为所欲为。虽然，他们要奉行更厉害的Mafia制定的准则，但，管他的呢！反正在他的地盘他就是老大。

    伏特加成了他的副手，贝尔摩德倒是成了那个最大Maifa团体中某个高层人员的情人，通过自己的关系给他开足后门，让他的Mafia团体能在自己的地盘上为所欲为，蒸蒸日上。

    之后他扩张势力，吞并别的Mafia，之后他占领了很大的地盘，甚至在几个国家都有他的人。他似乎成了无冕之王，无论是哪方势力都要给他让行。

    但，他逐渐不能出现在公开场合。会有人不计一切代价暗杀他。他只能呆在没有光亮，连玻璃窗都没有的地方。

    他开始觉得自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他很久不需要自己开枪，也不需要去太远的地方，他的格斗技能与狙击能力想必早都退化了。

    这一回没有等到轮回结束，他直接用枪崩了自己。

    ——无论是否为真实，这绝不是他琴酒所想要的未来。

    变成那样一个软弱的黑暗中的蛀虫，他还不如立即去死！

    通过这个轮回，他明白了，他想要的不是金钱权利，至于什么获得事业成功的认同感，更是无稽之谈。那些全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一个伴随枪与子弹生活到现在的人，所求的人生只是体现自己的存在能力与价值，而他的能力与价值，不是成为什么Mafia首领。

    他是一柄刀，极为锐利，赏识他的人将他用得好，他会很高兴跟随这样的主人。他渴望鲜血，渴望体现自己的价值，仅此而已。其他的所有，全部都是附加的，不是必需品。他想要的，是能继续战斗，作为武器维持锐利跟自身的用途。

    他忠诚于现在的组织，唯一的原因就是握着他这柄刀的人知道他的价值，愿意在需要的使用他，仅此而已。

    于是此时又展开了下一个轮回。

    这回的剧情非常科幻，组织度过了难关，雪莉也安心呆在组织进行研究，他们进行了一项非常厉害的研究——成功获得了一个咒术师做实验体。

    该实验体有着与永生研究相关的关键情报，因此小小的咒术师被关在实验室。

    雪莉正如他所知道的那样，无法狠心对一个孩子进行残酷实验，关键项目内容一拖再拖。

    继续下去，那个小鬼会失去用途，被直接处理掉。

    不知怎么的，琴酒觉得这孩子就像自己。一把刀，一个工具。没有人发现他的使用方法，将他当做装饰品放在这里，这是多么可怕又难以容忍的浪费！

    他教会了那孩子如何开枪，如何拆弹，伏特加教会那孩子如何使用电脑，破解软件，帮他们完成各种任务。

    那孩子的聪明超乎想象，甚至可以拆解高精尖仪器，让他们的团队按照图纸进行逆开发，直接山寨他人的高科技产品。这为组织带来了高额利益。

    但是，那个孩子不被允许离开。

    琴酒了解上层的想法，无论是否研究出结果，这孩子都是活着的奇迹，现在没有结果，说不定未来能有，他们不肯放走这个符合永生项目蓝图的最极致成果。

    但是，琴酒的内心不能接受。

    他看不起那些无能的废物，用那些废物做实验体，他没有半点心疼，还觉得废物得到回收利用。

    但这孩子不一样，这孩子有着聪明的大脑，卓越的能力，在很多方面从师于他，是个极为优秀的学生。

    他们竟然就这样将一柄宝刀当做餐具，收在厨房之中。

    琴酒不再去看那孩子，如果要看着那孩子逐渐失去光泽，变成废物，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杀了他。

    伏特加还是一直去见那孩子，还时不时给他带来那孩子的最新动向。什么又学会了新东西，或者跟他聊了哪些有趣的事。

    ……都是些无聊的事。琴酒想。完全是浪费时间，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那孩子无法离开研究所，最终的结局不会与其他实验体有任何差异。

    最终研究所被奇袭，组织也遭到攻击，原来是某个势力庞大的Mafia盯上了这项研究的成果，跟雪莉出色的科研技术。他们一直都在玩火，咒术界一直在寻找这个孩子，Mafia势力也在寻找破坏世界平衡的存在。

    让人惊讶的是，那个Mafia团伙没有杀死孩子，而是反过来消灭了所有知道这孩子存在的人。

    他跟伏特加虽然没死，却受伤极重，离死不算远。

    “Kufufu~感谢那孩子吧，因为他还蛮喜欢你们，我不会要你们的命。作为代价，我会夺走除了你们性命之外的一切。你们知道自己犯了何等罪行，用你们的余生去忏悔好了！”

    重创他的男人这么说。

    罪行？呵，真是可笑的说法。这世上没有谁是清白的，他从不为自己干的事后悔。他所想到的是，从那个男人的说法来看，对方发现了那孩子是极为优秀的兵器，发现了他的内在价值，会小心使用他，而不是将他束之高阁。

    琴酒竟然觉得有些释然，仿佛他的生命获得某种意义的延续。

    他的生活方式，会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延展，那么对他而言就不算终结。

    轮回之中的画面静止，幻觉之中的孩子走到他面前，只是已经不再是孩童，而是少年的模样。

    “后悔吗，因为我，才让你们遭遇那样的结局。”

    “你本可以去更广阔的世界，成为更厉害的人物。”

    琴酒冷笑，这小东西无论长多高，还是一样天真。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

    “无论是怎样的结局，都是我所选择的人生，无论最后是哪种死法，我都非常满意。”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死不悔改。

    “所以没必要后悔，小鬼，你活下来了，你赢了，就这么简单。无需对败者怜悯。”

    之后作为一个黑暗中人，就继续这样狼狈又自私的活下去，用獠牙做武器继续前进，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无需顾忌败者的想法，获胜的那个自然可以赢得一切！

    这，就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