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死气火焰教学后, 悟子严格批评了师祖给他人造成误解的过分行为。
“啊，抱歉，大概是因为我之前做噩梦的缘故。”
夜晚精分版本师祖还是一副带点飘的表情, 用很有古典风味的语气说道。
“是梦到被彭格列冰封千里吗？”
悟子有些好奇。
师祖动作跟表情都一僵，随即干笑道：“呵呵，怎么、怎么会。”
……竟然是真的啊！
悟子觉得好好笑，十代目的冰封千里还真的给师祖造成严重心理阴影啊。嗯, 等等，这个时代的师祖什么时候见过十代目那招？那招不是还没发明出来吗？
不过悟子很快想起来，师祖最初跟他见到的时候读取了另一个师祖被冰封的记忆, 大约是那时候的心理阴影。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你说的也算噩梦的一种。”
师祖狼狈解释道。
“我梦见……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深爱的人死了, 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很痛苦, 不想回忆, 却又一次次在梦里重复。”
重要的人？悟子记得师祖单身狗到未来还是个大魔法师。难道是前世的事？师祖说过前世的记忆对他人格影响很大。
悟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似乎怎么安慰都不对。
他虽然有很多朋友，也有一些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但爱这个形容对于他这样的小孩子还真的太早了。而且这样沉重的过去，轻飘飘的言语安慰也无法改变什么。
“很难过的话可以偷偷哭，听说哭出来会好受点。”
只是听说, 悟子记不起自己有没有哭过，什么时候哭过。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可我不想忘记。”
男人轻声叹息道。
“只是哭, 不需要忘记。”悟子安慰道, “既然是喜欢的人, 不想忘记不是理所当然吗？你可以把这当做爬山, 一口气背着沉重的背包走很远会非常难受，但是可以歇一歇再爬。不需要丢掉背包，慢慢的就能背着背包到山顶了。”
“啊，是吗，”男人感慨，“也可以这样啊，也可以背负着一直到山顶。”
悟子其实很想问那是怎样一段记忆，但好孩子可不会在这时候戳人痛处。
“没关系，”悟子握住他的手说，“万一走不动的时候Me来带你一把，就算背不动那么重的东西，Me也可以充当你的眼睛，带你继续前行。”
男人没有哭。
可也没有松手。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法国男人花心，意大利男人多情，还是忍不住对他们交付真心？
当然是因为他们懂得体贴他人。在你难过的时候，你是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喜欢你却说话难听的直男，还是想要一个能抚慰你内心，考虑你感受的临时陪伴者？
你明知道那不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温柔，可你还是无法拒绝他的话语。
你只是……真的无法拒绝。
*
这一回，悟子梦到了。
战火缭绕，狼烟四起的意大利，战斗着的人，死了的人，血与尸体，悲哀与遗憾。
有人为此而奋战，有人为此而牺牲，有人一无所有仍在前行，有人感到疲惫想要离去。
那是……时代的拐点。
为了守护国家而建立的自卫团，正处在命运的抉择位置。
“战争已经结束，我们不需要再继续维持扩张。”
坐在上位，披着深褐色风衣，有着金色头发与橙金双眼的男人这样说道。
“我们的扩张会令其他势力也跟着紧张，持续扩张与增添兵力，如此循环，只会引发新冲突，如此一来战争永无宁日。收缩我们现在的现有势力，我们要渐渐让民众知道，我们的目的是守护不是破坏。”
守护国家的战争已经结束，为了守护而拿起武器的人，也是该放下武器的时候，这位领袖这样认为。
“不行！”
一个有着深海一般蓝色短发，穿着军装的男人一拳砸在桌面上。
“那么做只会让敌人看到我们的软弱，他们会趁此发动攻击！你难道要为了平息战争，将我们这些为站在而奋战过的人放在危险之中吗？”
那个人极赋感情说道，似乎想用他强烈的心意打动自己的首领收回命令。
“你不能这样做，Giotto，我知道你厌倦战争与死亡，但不要在此时此刻放弃我们，我们还需要拿着武器，守护我们自己。”
年轻的首领犹豫了。
他的确流露出犹豫的神色，但在思考数秒之后，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我会让大家注意安全，但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D，我们彭格列的创立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掠夺。总有停下战斗的一天，我认为，要从现在开始准备。”
男人极度失望，他抬头看向在座其他人，却发现大家都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啊。
原来，只有我这么想。
原来只有我这样认为，除了我，没人看到未来的危险。
男人踉跄倒退两步，最终转身冲出会议室。
……
…………
悟子挠挠脸，唔，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那个发型好像冬菇哦？我知道了，这是师祖的前世，彭格列初创期间发生的事。从冬菇到凤梨发生了什么，让菌类进化成了水果？不对，师祖，你不是讨厌Mafia的吗，你这不是前世就是个M……嗯好吧，那个时代应该称作自卫团更合适。怪不得你想要彭格列十代的身体，这是怨念颇深的样子。
悟子继续看着后面的剧情，场景转换，在火炮洗礼的废墟之中，一名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躺在地上，身受重伤。
他看到，彭格列初代雾守，那个唯一提出扩张想法的男人跑过去，抱起伤者，焦急紧张想要带她去治疗，却听她说完诀别的话语后，失去了她。
哪怕听不清声音，只看场景，也能看出他的绝望。
“如果……”
有声音在悟子身后响起。
那是这几天一来，他一直听到过的，低沉又缓慢，带有古语发音，像是朗诵诗篇般充满古典味道的声音。
“如果那时候，我像现在一样，可以领悟到死气火焰本质，能模拟晴属性火焰进行治疗就好了。”
男人的身形在悟子身边显现。
悟子没有回头，他知道男人的遗憾从何而来。
他也曾有那样的遗憾，也曾想过，如果他当初能耐心跟博士沟通就好了。
“如果我能再坚持下去，哪怕表面放弃，实际做些什么就好了……”
男人懊悔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这恐怕是他永生难忘，又痛彻心扉的过去。
“如果——”
他还想说更多，悟子抬手抓住他的手。
他知道此时这个人不需要听别人的感想，他只是需要有人在身旁，仅此而已。
场景再次变化，这一回原本坚信自己选择正确的年轻领袖，也面露伤痛与迷茫。
他错了吗？他的犹豫令他的同伴死亡，为了未来的安定，他太过软弱，判断错误下牺牲了自己同伴的性命。
但是继续扩张与战斗，只会死更多的人，到时候彭格列会成为一头无人控制的巨兽，以民众生命为养料的庞大怪物。
“对不起。这不是我想要的……”
名为Giotto的男子在友人的葬礼上，失魂落魄的轻声低语。
男人看到了。
男人听到了。
男人内心深处，原谅了自己的领袖。
不是这个人的错，他早该知道，这是个温柔到过分的男人，他拿起武器只是为了保护朋友与家人，Giotto的本性本就不适合战斗。
是他不该逼一个这样温柔的人做出抉择。他本该意识到这一点，他本该——
——替他做出抉择。
总有人要做让他人唾骂的恶人，总有人得做让人讨厌的事，总有人该不惜代价，手染罪恶之血。
那人本该是他才对，不是Giotto，是他。是他将自己的责任推给Giotto去承担，才会演变成如此局面。
是他害死了他自己最爱之人。
葬礼现场的男人侧过头，看向不远处将百合花放在棺木上之后，紧握拳头的另一个人。
他看到那个人阴沉的脸色，与打动他内心的深沉又强烈的憎恨与愤怒。
似乎感到他的视线，那人——Giotto的兄弟Sivnora，也是未来的彭格列二世正向他这边看来。
……不是我一个人。
男人欣慰的想。
不是我一个人不甘与不满，不是我一个人想要复仇，不是我一个人觉得Giotto做了错误的选择。
他，才是我真正的同盟。
……
…………
悟子感到他之前握着的手，紧紧捏着他，不知是否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憎恨与痛苦？
“Eye for Eye（以眼还眼），Blood for Blood（血债血偿），”
男人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知道你跟Giotto不一样，你应该明白。”
是的，悟子明白。
但是——
是的，每次都会有个但是。
他的确会为了守护同伴，不惜对敌人挥动利刃，但是，守护的界限在这里非常微妙。
要何时，要怎样判断他人的敌意与攻击？
如果在他人动手之前主动出击，被害者会转变为加害者，恐怕这才是名为Giotto的首领不希望发生的事。
但如果动作太慢，被害者又会变成自己的同伴。
没有人是神灵，随时随地监控所有事物，永远做出先行一步的最正确判断。
这个准则的界限在哪里？何时才该采取行动？是不是应该，将彭格列包装成一个危险又无人冒犯的庞然大物？哪怕卷入无辜者的鲜血，只要最后能守护最重要之人，守护彭格列本身存在下去就足够了？
这才是彭格列初代的内部最大的争执。
但，无论是怎样的争执，那都是遥远以前的过去之事。
过去无法改变，人们能描绘的只有现在跟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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