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好阿德里安的事, 凌燃来r国的第一件事可算告一段落。
离比赛还有几天,他在竹下俊的建议下办理好入住手续,下榻在了离竹下俊私人冰场不远不近的酒店里。
r国冰协其实也安排了住宿的地方,但私密性不够好, 酒店和练习场馆里就有不少记者和摄影师来来往往, 逮住一切机会抓拍选手们的精彩瞬间。
r国的媒体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无孔不入, 如今有了赛方的默认, 再结合着华国站被围堵过的经历……凌燃都不用去练习场馆, 就可以想象到自己可能会面临的盛况。
很热闹,但也很影响练习。
凌燃不抗拒公开练习之类的行程,但也不想自己在赛前的每一天都是公开练习。
少年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被竹下俊看了个正着。
他主动提出自己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冰场可以免费提供给凌燃作为赛前的练习场所。
很实在的帮助, 也是凌燃目前很需要的,他没拒绝,诚恳说了句谢谢。
竹下俊笑容温和, “你是明桑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用冰场来招待冰的朋友,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冰的朋友?
这话听起来就让人心情愉快。
凌燃也不例外。
在他心里, 冰就是他的老朋友。
被竹下俊这么一挑明, 甚至有了一种被认同的感觉。
少年再次笑着道谢, 跟竹下俊约好了每天来练习的具体时间, 才打算回入住的地方休整。
回去的一路上,薛林远脸上总带着莫名笑意看他, 看得凌燃莫名其妙。
“薛教,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凌燃下意识看向车窗, 深色玻璃上就印出一张清隽干净的脸。
眉毛是眉毛, 鼻子是鼻子, 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薛林远就咳了声,“这不是看你劝阿德里安一套一套的,知道你心里没有疙瘩,我就高兴嘛!”
疙瘩,什么疙瘩?
凌燃探寻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
薛林远也没解释,喜滋滋地一个劲喃喃,“没疙瘩就好,没疙瘩就好……”
要知道,凌燃提出自己自由滑的考斯腾设计理念时,可是让他跟秦安山胆战心惊了好一阵,生怕凌燃在赛场之外也一直刻意地把自己逼到绝境,好刺激自己不断前进。
怎么说呢,孩子有动力是好事。
赛场上逼一逼自己也是好事,赛场外适当的紧紧皮更是好事。
说句可能听起来有点刻薄的话,运动员在自己项目里如果没有那么点偏执的疯劲,怎么可能击败那么多同样拥有卓绝天赋的对手。
但如果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这种紧绷的状态,好事反而会变成坏事。
紧绷的弦为了不再松弛,只会越绷越紧,直到到达临界点,彻底绷断。
心弦就是这样。
薛林远支持凌燃背水一战,但也不想看到他被心魔捆住了手脚。
他更希望看到凌燃在不断创造更好成绩的同时,享受滑冰,享受挑战,享受赛场上热血与拼搏的一切。
这样的少年才能一直保持着他的热爱之心在这条本就布满荆棘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想到这半年来的种种,他轻轻拍了拍凌燃的肩,感慨道,“辛苦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换做是别人,肯定听得一头雾水。
但就像薛林远了解凌燃一样,凌燃也很了解薛林远,从他的脸色变化上,就猜出了自家教练说的到底是什么疙瘩。
少年有点哭笑不得。
没想到薛教每天都看着自己训练,还会担心自己的心理状态。
他是真的没事,也不觉得辛苦。
化用语文课本上《送东阳马生序里》的一句话,那就是“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余之勤且艰若此。”
他把滑冰看做是一件足够快乐的事情,所以才会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花滑。
但腹诽归腹诽,心里还是有一股暖流淌过。
少年眉眼弯弯,“薛教,你也辛苦了。”
为他这种不太省心的徒弟掏心掏肺,其实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吧。
自己每一次比赛时,薛教都会在一旁紧张到不行,甚至每一次下场的熊抱时,自己都能嗅到他身上汗水与洗衣液交织的味道,也能看见自家教练被冷汗打湿的后背。
薛林远嘿嘿地笑,又拍了拍凌燃的背。
回到酒店,秦安山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回来的两人神色轻松,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
他跟竹下俊他们不熟,也不是很关心,转而说起了飞机上凌燃提起的话头,“自由滑节目配置的事,你确定都想好了吗?”
秦安山一直以为自己年轻时候就足够特立独行了,没想到凌燃比他还任性。
一个赛季下来,恨不得每一场节目都要修改几处。
还都不是舞蹈动作之类的小修改,回回都要伤筋动骨。
凌燃也不是异想天开。
经过华国站的比赛,他对自身又有了新的评估,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秦教,我觉得我们也该把赛场上的瞬时爆发力考虑进去,修改后的编排,我觉得我能做得到。”
秦安山其实也没那么反对,甚至在慎重考虑之后十分支持,但还是忍不住笑着问道,“就这么自信?”
薛林远也乐,喝着水过来,把保温杯递给了凌燃,“爆发力这东西可太玄乎了,基本全靠心境,时灵时不灵的。你现在就算进去,场上的状态可真不好说。”
两个教练对了对眼色,都想逗逗自家的宝贝徒弟。
凌燃也不生气,连眉毛也没抬一下,像是对待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认真拧开保温杯瓶盖,一口一口地喝着水。
温热的水一入喉,少年满足地眯了下眼。
阳光洒落在他浓密乌黑的发从,洒落暖洋洋的碎金,整个人就透出几分自信慵懒的气息。
那双乌黑水润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向两位教练,“我觉得我可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语气也是平静的,可愣是让两位教练憋不住都笑了出来。
说实在的,担心肯定还是会担心,但是看见凌燃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们做教练的心里也是真高兴。
很踏实的那种高兴。
薛林远负责日常训练,节目方面主要靠秦安山。
少年自信笃定的倒影映入眼帘,秦安山就拍了板,“那就改。”
不过是改动一下第三小节的编排,凌燃是同龄人里少见的稳重,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他既然敢跟自己提,那就是很确定有把握。
虽然难以想象凌燃是怎么在比赛不停摔倒的过程中还能抽出心神,思考着如何改进下一次的节目,但这并不妨碍秦安山对凌燃充满信心。
自由滑微调后的节目动作顺序表很快被送到了r国冰协。
这原本是件小事。
选手们本来就应该在比赛前,将自己的节目构成提前告知赛方。
所以薛林远他们递上去的时候也没多想。
可谁也没想到,还没过两天,凌燃新修改过的节目构成就被传到了虎视眈眈盯紧本次比赛的媒体耳中,被他们大肆报道,从而引起轩然大波。
热闹到什么样?
基本上只要打开实时热搜,就能看见冰迷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天呐天呐,我以为华国站的凌酱就已经够拼命了,他居然又修改了节目,居然把他摔倒的跳跃都放到了第三小节前面!”
“有一说一,凌这样做,第三小节很可能一上来就摔倒,真的很可能会影响到他在裁判那里的印象分。
其实要我说,反正都已经在后半程,都有系数加分了,还不如把稳妥的跳跃放在前面。没消耗完的体力能支持低级四周的完美发挥,摔倒的跳跃一股脑都集中在后面,对节目完整度也会很有帮助。
你们谁知道凌到底是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选择对自己明显不利的方案?”
r国和其他国家的冰迷都在认真讨论凌燃的意图。
但在华国这边,因为凌燃在华国站的出色表现,大伙讨论起来的氛围比较轻松,关注点跑歪的都有不少。
“我也很担心凌燃……但是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其他选手的节目构成单子?笑死我了,四周跳都很少,还都是低级四周,燃神一个人就断层似地吊打他们所有人!”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手动滑稽),华国站好歹还有明神,r国站连那两个种子选手都跑了,拼着完全不要主场优势,也要躲开凌燃。嘿嘿,这就是传说中的君主降临,诸神避让吗?”
“噗,你好中二,但是我喜欢!”
“啊,好纠结,我在心里知道燃神做这样的决定肯定是有把握的,但还是好担心他会受伤。他怎么一次比一次勇,回回都要挑战我的认知极限。”
“我居然……不是很担心诶!我感觉我现在就是有一种迷之自信,总感觉无论如何凌燃肯定都会赢。这难道就是燃神给我的信心吗!”
网上的舆论大部分都是正面的。
毕竟凌燃的人气放在这里,全世界的冰雪爱好者们就没有几个不喜欢这位几乎将竞技体育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的运动员。
哪怕提前知道凌燃会改配置,哪怕都觉得凌燃的新配置不太合理,大伙也只会觉得更加揪心,更加迫切地想要看到比赛,期待值直接被拉满。
唱衰和悲观的言论虽然也有,但还真不是主流。
总体上还是以担忧和期待为主。
这是全世界冰雪爱好者对凌燃毫不掩饰、明晃晃的偏爱。
也是凌燃用一场场比赛证明了自己,才换来的甜美果实。
但薛林远在知道的时候还是气的要死。
虽是r国站已经不是凌燃在本赛季的首轮比赛,不需要遵从花滑界不成文的规定——赛前不能泄露选手的节目内容。
但凌燃到底更改了节目构成,而且还是很重要的节目构成,传出去明显会引来舆论关注的那种。
r国冰协这样做,难道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这不就是故意蹭凌燃的人气给这场比赛造势吗!
事先居然没有跟他们打一点招呼!
薛林远越想越气,跟凌燃商量后,扭头就哭唧唧地跟华国冰协和总局那边都告了状。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
嘤嘤嘤,你们的大宝贝被欺负了,速来。
冰协和总局也很重视,扭头就找上了国际滑联。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为了凌燃找上滑联了。
滑联那边一个头两个大,深刻认知到了这位华国小选手靠山的确够硬,也是真的不好惹。
但说实在的,他们也很头疼。
泄露节目配置单这种事,可大可小,甚至都没有明文规定,这叫他们怎么谴责。
想来想去,也只能给r国冰协下了文,责令他们找出泄露的源头,予以处罚。
这也是r国冰协早就预料到的情形。
他们很快找好了替罪羊,把责任一推,再把人一开除,麻溜地安排其他人上门跟凌燃一行人致歉,话里话外是想把事情轻轻揭过。
来的还是一批领导模样的人。
个个都穿着板正西装,一脸严肃地早早等在门外。
道歉的态度很谦卑,弯腰都弯成了锐角,是r国人道歉时特有的姿态没错了。
凌燃在旁边看着,甚至觉得如果对方再往下弯一点,说不定能拉出一个A字旋转的姿势。
只不过这样的A字转,腿不直,腰也不直,在冰上转起来的时候大概也会很难看。
少年忍不住出神一下。
在他面前,道歉的人卑躬屈膝,态度都低到了尘埃里,看着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凌燃却敏锐地觉得,对方大约是没多少歉意的。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但凌燃却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再说了,r国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像竹下俊他们那样诚恳。
这是个出了名的有小礼而无大义的国家,道歉和鞠躬简直就是他们民族特有的保护色。
甚至可以这么说,道歉跟他们心里认为自己没有错并不矛盾。
就跟撒谎、盗窃和欺骗是m国国务卿亲口承认的m国荣耀一样。
毕竟不是所有的国家,骨子里都像华国人一样温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廉耻心这种东西。
凌燃对此也不想评价什么。
他现在唯一疑惑的是,r国冰协为什么会隐隐地针对自己。
难道是跟e国冰协差不多的理由?
可是牧野千夜和松山彻不是都不在r国站比赛吗。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凌燃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在这方面费心。
毕竟说实在的,舆论沸腾成这个样子,对他其实也没多大影响。
甚至有点符合他的心意。
他的考斯腾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吸引观众注意,实现万众瞩目。
现在r国冰协免费替自己打了波广告,到时候关注这场比赛的观众们只会比原先设想的更多。
很大的压力。
跟华国站不相上下。
是只要想想,就会让人热血沸腾的那种压力。
可能还替他省了一场赛前记者会。
也算是歪打正着?
少年心态很好,甚至还有点轻松。
但在看见面前一排溜道歉的人时,难免还是头大,索性背起自己的背包给薛林远使了个眼色:想去冰场练习。
薛林远就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官腔送走来人,然后收拾好东西跟凌燃一道往竹下俊的冰场去。
对于这样的结果,薛林远其实也不太满意,但r国冰协给了他们十足十的面子,明面上还真不好再说什么。
他其实也跟凌燃一样奇怪呢,r国冰协这一波骚操作到底是在搞什么。
看上去是把所有人的节目配置单泄露了出来,但谁都知道,最重要的就只有他们递上去有关凌燃的那一份。
他们以前得罪过r国冰协吗?
应该没有吧。
薛林远有点摸不着头脑。
凌燃也差不多。
但他到底多活一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猜测。
虽然没猜中全部,但也有个七七八八。
难怪竹下俊现在尽量不跟本国冰协打交道,还真是有原因的。
冰雪洁白无暇,人心和资本却不。
凌燃在心里叹了口气,暂时把这事抛诸脑后。
他现在需要专注的是比赛,至于其他,可以等比赛之后再说。
再不济,华国冰协和总局也都不会放任自己被欺负的。
靠山很强很厉害的少年压根就没有再怕的,很快就收拾好了心绪,并没有如某些人想的那样压力倍增。
其实说起r国冰协为什么会这样做,还真是有原因的。
r国国情跟华国很不一样。
花样滑冰在r国几乎就是一场全民参与的明星运动,从上个世纪被皇室成员引入并大力发展完善后,几十年发展下来,完整的产业链在r国早已成型。
他们不仅有可以媲美欧美的大量人才储备,还有国际滑联眼馋许久的巨大市场。
比赛,冰演的门票,媒体转播权,都是r国冰协的收入大头。
可以说,花滑在r国就是个大众运动,关注度很高,官方也会想方设法特意炒作,扩大舆论宣传,吸引更多流量,创造更高的收益。
参与的人多,花滑又因为花费高昂,本身带有贵族运动的色彩,其中的巨额利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出来的。
也正是有种种利益纠葛在,r国冰协内部派头林立,出身不同地区、不同派别之间斗争之激烈,跟e国那种老牌冰雪运动国家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可这几年却有点没落。
没办法,这一代r国男单里,牧野千夜和松山彻成绩放在那,说不好听的,天赋就那样,怎么都扶不起来。
r国冰协为此也是绞尽脑汁。
原本他们都打算好了,在这个赛季重点推推自家的选手,最好能搞出个什么双子星之类的好听名头。
再在奥运时跟国际滑联的那些老油条拉拉关系,看看能不能给自己选手水个好一点的名次,提升一下知名度。
结果这回凌燃一来,就把他们本国的两个优秀种子选手挤兑地不得不离家出走。
在华国站,凌燃还跟明清元一起拿下了金银牌,华国双子星的名头已经在冰雪圈里传开坐实了。
原先的计划统统都泡了汤,r国冰协简直憋了一肚子的气。
虽说知道凌燃的到来会为他们带来巨大的流量,可那有什么用,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不是他们自己家的!
柠檬的气息充斥着整个r国冰协,很多人眼馋着眼馋着,就变成了嫉妒。
所以r国冰协目前对凌燃的态度真的很微妙。
又气又酸又嫉妒,却不得不靠凌燃的热度撑起这一次的r国站比赛。
他们比谁都知道,有多少媒体和观众只是为了凌燃而来。
所以在听说凌燃长高消息之后,很多人愣是一夜没睡好。他们比谁都知道,如果凌燃临时退赛,这回r国的比赛可以说白办了,肯定要血亏。
万幸,凌燃坚持住了,还在赛后记者会上肯定地表示自己一定会来r国站继续比赛。
r冰协的人简直狠狠松了一口气。
但又觉得憋屈。
什么时候,他们的营收业绩居然要被一个外国小选手左右?
还是个花滑弱势国家的小选手。
这也太憋屈了吧!
憋屈到了极致,有些人就开始想歪招,拼了命了地想要蹭凌燃的热度。
没有热度就硬造热度,反正就是要把凌燃吃干抹净。
反正凌燃现在在过发育关,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他们最后再利用一把怎么了,吃相难看怎么了。
万一凌燃这会在r国站上滑铁卢,以后一蹶不振,他们干的这些事肯定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不得不说,人类的嫉妒心肮脏又可怕。
竹下俊常年跟冰协打交道,也就是洞察了这种微妙,才会特意邀请凌燃住在他熟稔的酒店,到他的私人冰场练习。
他很喜欢凌桑,不希望这样纯粹干净的后辈像曾经的他一样被r国冰协裹挟。
碍于身份立场,竹下俊不好说太多,但还是在凌燃再来冰场的时候透露了那么一星半点。
凌燃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
竹下俊温和道,“他们不敢做什么更过分的事,你安心比赛就好。”
他跟r国冰协打交道久了,深知他们没胆像e国冰协一样表现得那么明显,顶多就是在蹭热度的时候顺带着恶心恶心人。
可一吹就散的乌云怎么能遮住天上太阳的光辉呢。
在竹下俊心里,凌桑就是天上初升的太阳。
现在顶多算是日上三竿,如日中天的时候还在后面。
少年抿直了唇角,眼里倒不是生气或者恼怒,而是发自内心的疑惑和不解。
“嫉妒?”
一整个冰协都在嫉妒他?
这话听起来就很离谱的样子。
他还以为r国冰协就是单纯想蹭蹭他的热度,给比赛造造势。
居然是因为嫉妒他?
自己已经到了要被r国冰协嫉妒到搞小动作的地步了吗?
啊这,凌燃心情有点复杂,还有点懵。
竹下俊也没想到凌燃的关注点这么偏,但这种说起来就很离谱很小气的事,r国冰协还真就干了。
说起来都丢人。
斯文青年脸皮发烧,有点艰难道,“的确是这样。”
凌燃眉宇里的困惑之色更重,正想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阿德里安活力满满的声音。
金发少年听说凌燃来了,很快就从楼上窜下来,嘴里高高兴兴地嚷嚷着,“凌,我已经等你很久了,一起来上冰吗!”
充满朝气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心情愉快。
凌燃眉头一松,答应一声,就背着自己的冰刀走了出去。
竹下俊目送两个朝气十足的少年并肩往冰场的方向走,欣慰地喝了口茶,视线就对上还有点出神的薛林远。
“薛教练?”
薛林远还没有从听到的消息里回过;来神。
他拧着眉,却又不受控制地升起点异样的高兴和自豪。
但同时又在心里唾弃自己这种高兴。
徒弟都受委屈了,怎么能因为他已经到达被r国冰协嫉妒的高度而高兴呢。
但也是真的高兴。
也是真的自豪。
总之,薛林远现在的心情就是非常复杂。
竹下俊也看出了这种复杂。
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绕着冰面小跑热身的两道修长身影就倒映进了他的眼眸中。
他似乎有无限感慨,“希望凌桑能顶住这次的舆论压力。”
那么多人提前知道了凌燃修改的新配置,一定会更加关注他的成功与否。
这一定是很大的压力吧。
竹下俊在心里想。
但薛林远却没这种顾虑。
压力是什么,在他的宝贝徒弟眼里,压力简直就是动力的代名词吧。
从考斯腾的事和华国站的比赛上,薛林远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压力越大,凌燃超水平发挥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是标准的比赛型选手。
对手越强大,环境越恶劣,他的斗志就只会越强。
凌燃自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薛林远有时候甚至觉得,凌燃在记者面前表现得那么锋芒毕露,除去他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是不是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在。
他像是有意无意地在把自己驾到很高的位置。
然后再用绝对的实力,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说到就能做得到。
而凌燃也的确能做到。
可这话却不好对同为教练的竹下俊说,实在是太凡尔赛了。
薛林远无意识地苍蝇搓手,憋得难受,脸都有点涨红了,看在竹下俊眼里,还以为凌燃是真的很有压力。
作为前花滑运动员,他比谁都清楚压力很容易影响到选手的心态。
希望凌桑一切顺利吧。
竹下俊在心里替凌燃祝福着。
冰场里,刚刚补完最近花滑圈比赛和消息的阿德里安刚刚跑开筋骨,正累得气喘吁吁,休息时忍不住看向还在活动关节的华国少年。
“凌,你这次节目又要改配置了吗?”
阿德里安显然也看了新的节目配置单,跟技术向的冰迷有相同的疑惑,但一连几天的合训,他知道的显然比冰迷们多。
“你把高级四周跳放在前面,是因为更有把握了吗?”
阿德里安睁大眼望着,眼巴巴地等凌燃的答复。
凌燃点了下头,“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阿德里安激动起来,“真的吗?我突然就更期待你的比赛了!”
他的好奇心很足,“凌,你是不是也能跳4lo了?”
“你怎么知道?”
自己这几天没有练4lo吧?
明晃晃的问号浮现在凌燃头顶。
阿德里安得意地笑,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平板,“我最近补了你之前的采访视频,尤其是华国站之后的那一场记者会。不是你自己说的,想要挑战五种四周跳吗?”
金发少年点亮屏幕,手指一碰,屏幕上,清隽俊秀的少年端坐在被采访席上,被无数闪光灯照亮脸庞。
他的语气很清晰,从平板的话筒里传了出来,字正腔圆。
“是的,除去比赛之外,我还会继续挑战自己的极限。五种四周跳是我一定会实现的目标,就算是发育关也不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也请大家拭目以待。”
凌燃:……
自己看自己的采访真的好奇怪。
但这也不能说明他就会跳4lo了吧?
阿德里安顿时露出一副迷弟脸,“凌,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样子真的是棒呆了!我觉得你一定已经跳出来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对上这双孺慕纯粹的星星眼,凌燃难得默了一下。
其实他没跳出来的时候也会这么说。
而且他并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问题。
顶多也就是,将自己的野心和目标公之于众,立下的flag将来没能实现的话,难免会落入被人嘲笑的尴尬境地。
而凌燃从来没觉得自己不会实现。
他具备实现目标的一切条件,决心毅力自律天赋努力,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实现目标也就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至于期间会不会退缩放弃,压根就没在他的考量之内。
阿德里安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他就是休息时没话找话。
金发少年把平板往包里塞,指尖不小心地拖动进度条,音响里就继续传来少年清朗的嗓音。
“r国站的比赛?我当然会去。我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退赛的必要。”
“摔倒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它对我而言只是意味着再一次的站起和更多的训练巩固。但我也会极力避免自己的摔倒,尤其是在正式的节目中。在一场比赛中摔倒两次这种事情,日后一定也不会再发生。”
……
凌燃眼睁睁看着阿德里安满脸傻笑地看自己的采访视频,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就面无表情地劈了个一字马。
有这么好看吗?
他把双腿从两侧移到前后,尽力拉伸自己的筋骨,尽量忽略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少年很认真地拉伸筋骨。
喝够茶估摸着凌燃快要上冰的薛林远已经赶到了冰场边。
看着凌燃拉伸筋骨,就是一阵阵的牙疼。
发育带来的不止是身高,骨骼和肌肉的增长也会严重影响身体的柔韧性。
男性的身子骨本来就比女性更硬,想要拉开,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观众们只能看见凌燃在长高一大截的前提下保住了自己的绝大多数跳跃,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他的柔韧性几乎也没丢什么,甚至还有从水滴贝尔曼进化到烛台贝尔曼的趋势。
这种违背生理的逆转,要付出的代价一点都不比保住跳跃来的轻松。
薛林远没吭声,走过去帮凌燃用力摁住后腿。
凌燃也没开口,就这薛林远的动作整个人向前压倒。
有那么一瞬间,薛林远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筋骨被抻拉开的一声脆响。
但他也只是掏出纸巾,递给凌燃,“擦擦?”
瞧这满头大汗的样儿,疼吧?
薛林远强迫自己狠下心继续帮凌燃摁住。
阿德里安又看了一遍视频,才扭过了头,看见凌燃这个上半身整个贴合到腿部的姿势就嘶了一声。
他这两年也没少练柔韧度,很是知道凌燃做到这样的程度到底有多疼。
真希望早点看见凌的烛台贝尔曼,阿德里安不由自主地想。
不过在此之前,他更想看见凌的跳跃。
阿德里安已经拿到了比赛前排的门票,现在就是无比的期待。
凌说他不会再在一场比赛里摔倒两次,是真的能做到,还是只是他的目标呢?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
从华国站追到r国站的红发记者伯尼在又一次刷完发布会视频后就冷哼了一声。
他就是网上坚定的唱衰党。
自己可是追过不少花滑运动员的比赛的,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选手能保证自己下一次比赛哪个跳跃一定不摔的。
敢这样说的,他干记者这么多年,也就见过凌燃一个。
他倒要看看,凌燃在这次r国站的比赛上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得益于r国冰协的故意炒作,这场只有一个重量级选手的小小分站赛还真卖出了不少转播权。
钱是赚了,心里也是真憋屈。
这样的心思甚至影响到了一小部分极端的r国冰迷,他们中大多数对华国本身就非常仇视,对逼得他们r国选手不得不遁逃国外其他分站赛的凌燃更是深恶痛绝。
比赛当天也都买了票,打算来目睹凌燃的失败。
摔成那样的跳跃还能稳住?怎么可能!
他们甚至准备好了高清摄像机,只等着拍摄少年摔倒在冰面上再也起不来的狼狈姿态。
心思阴暗的人有。
但绝大多数的观众都是抱持着期待的心思来的。
凌燃改节目配置的举动很大胆。
但在这个华国小选手身上已经发生过那么多次奇迹,也不差这一回了是吧?
观众们入场就坐,冰场边架起无数摄像机。
九名裁判依次落座。
紧张和热烈的赛前气氛里,凌燃刚刚走到了冰场入口,观众席上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尖叫。
“凌燃!”
“哇哇哇!凌!”
“凌酱凌酱!”
各种各样的口音高喊着少年的名字,将赛前的气氛拉到了巅峰。
真的有很多人关注这场比赛。
凌燃眼里浮现出一点笑意。
真好,一切就像他所期待的那样。
少年弯腰摘掉冰刀套,站到了雪白的冰面上,只是简单地舒展了一下手臂,就引起潮水般的掌声。
“好期待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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